《网恋吗，小姐姐》知无方

4、加班

　　“我也去那里。”
　　何鹿说完这句，静息等待，看一眼女人，没在她脸上发现和惊讶相关的表情。好像对于街上偶遇的路人和自己目的地相同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女人感受到旁边的目光，抬眼对视。

　　“……”
　　何鹿被抓包，心虚地就要移开视线。
　　又听她说：“钱有没有少？”
　　“嗯？”
　　何鹿茫然一瞬，又见女人微扬了扬下巴，说：“你钱包，有没有少钱？不知小偷有没偷藏，你不点点看吗？”
　　“噢噢，”何鹿反应过来，“应该……”
　　她想说应该没问题吧，但在女人的注视下，还是老实掏出了钱包。打开翻了下，六百多块，她用现金不多，似乎是上个月取的一千块，小半月过去，花了三百多，两百多？
　　坦白说，她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何鹿在脑里努力回忆，把过去用现金的场景过一遍。

　　“对得上吗？”

　　女人又问一次，何鹿还是没被把账理清，枉学金融四年，但她阿Q地想着，这六百块和手机本来就要被偷走，现在回到身边，当成意外之财也说得过去，对于意外之财，还计较什么多少呢？
　　她点头：“差不多吧。”

　　这时，前面一直安静的司机说：“有条路软件通知说出了追尾，路封了，只能绕一绕去了哈。”
　　女人嗯了声，转头看向窗外。
　　何鹿也跟着嗯了声。

　　出租车开始行驶在还算热闹的街道，得了两位乘客允许，司机七拐八拐，开进一条小道，行人肉眼可见地稀少起来，天色已深，小路街灯有些坏了，随着行进，车内光线一会儿昏暗一会儿短暂亮几秒，在几近寂静的街区，司机和旁边的女人各自沉默，小车内的氛围莫名诡谲。
　　至少对何鹿来说，是这样，或者也可称之为，害怕。
　　她不安地握着手机，有点后悔上车前没拍个车牌号发给闺蜜。同时打开了导航软件，想看离民宿还要多久，位于哪里。
　　好死不死，手指因紧张而发抖，搜索出导航路线后误点了“导航”。

　　于是，安静的移动空间里，突兀地响起——
　　“高德地图开始导航，一百五十米后右转然后右转。”

　　女人回头看她。

　　何鹿：“……”
　　立马关掉导航。

　　司机咳嗽一声，透过车内镜看了后面一眼，干干地说：“我没绕路哈，出了这条街右转就到了。”
　　“……”
　　何鹿臊得脸有点发红，尴尬地不知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担心司机拐进僻静小道，可能意图不轨？
　　那还是让他以为自己被怀疑刻意绕路多收钱吧。

　　何鹿不敢看前面，怕万一司机又看车内镜两人目光对上，视线左右游走，不小心撞上旁边女人望过来的目光，她的面容蒙在一层透进的淡黄光圈后，眼睛清澈有光，就那么不含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何鹿目光定住。
　　两人对视五秒后，女人抿抿唇，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何鹿脸开始烧起来，总觉得被那样的目光看着，所有内心戏无所遁形。

　　民宿很快就到，女人付了钱，下车拉着车门，等何鹿下了车再合上。
　　“谢谢，”何鹿抓了抓坐车被风吹得稍有点乱的头发，没话找话，“好巧啊你也住这家。”

　　女人比何鹿高上一截，在客栈外幽幽的暖光下，微垂着眼，又用车里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你啊，下次还是别和陌生人坐车了。”

　　*

　　今天又是赶飞机，又是逛美食街，还有惊无险地被扒手偷了一把，何鹿决定晚上早早休息，方便明天有精力按行程去玩。
　　可惜，出浴室后，她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手机正想和闺蜜聊几句，先看见了上司发来的消息。
　　要一个汇报PPT，明天七点要。

　　何鹿气得鼻孔都放大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通宵吗？

　　任她怎么不满，也只能老实跳下床，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行李箱里翻找笔记本电脑。

　　还好带了——诶？？
　　我为什么，旅行还要带上笔记本？

　　何鹿面无表情地拎着笔记本，坐在房内小桌前，开机，内心凄凉无比——为什么带笔记本？还能为什么，潜意识中也清楚上司不会让她无忧无虑玩五天的。
　　肯批年假就偷乐吧。
　　何鹿又阿Q地安慰自己。

　　月色淌进房内，悄然流转。
　　凌晨三点，何鹿终于结束战斗，发送了邮件，合起笔记本。初时的困乏已过，现在的她像夜间猎食的小动物，熬过了最困的点，浑身上下透着精神劲，她端着一旁的清水喝几口，觉得不够味。
　　订房间时，下面的公共区24小时营业是一大特色。

　　想想就干。

　　何鹿换了身衣服，夜间微凉，套了件外套，边下楼边给方云发消息——
　　【董小姐真不是人，今年年假又没放过我，刚干完活[哭]】
　　这个点估计方云已经睡了，但她迫切需要倾诉，方云睡觉特沉，打雷也惊不醒，不担心吵着她。
　　谁知她竟秒回：
　　【方方：……至少你干完了，我还熬着呢】
　　何鹿惊讶：你导师又给你啥活儿？？三点还没做完呢？
　　【方方：就上次跟你吐槽她又接一项目呗，自己钱拿到手软，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这研究生念得郁闷至极！！！！】

　　咆哮体都出来了……

　　大学毕业，何鹿和赵紫怡拿到不错的offer选择投入工作，方云一向醉心学术，不出意料地保研，只是运气不佳碰上补个不像样的导师，把手下学生当免费劳力，发文章也没署名的份。
　　这些事只能私底下吐槽，何鹿感慨着不做社畜的研究生日子也不好过啊，安慰她，把今天的事儿当个乐呵讲给她听，差点被扒手偷光光，偶遇智勇双全的女孩子搭救，还有两人同住一家民宿的巧合，打车时导航软件的窘迫小段子也没落下。

　　【方方：谁叫你长了一张人畜无害非常容易欺负的脸，就你这点儿警惕性，怎么在金融圈混哪？不如回来读个研，学姐罩着你。】
　　【方方：我甚至在想，要是那女的和扒手司机一唱一和设一陷阱，估计你这会儿就被人卖进山里给光棍几十年的三个亲兄弟生孩子去了[鄙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何鹿脑子里浮现女人在微黄的路灯下，目光澄净的双眼。

　　她气势汹汹地回复：我好着呢！你脑洞有毒！
　　方云凉凉回复：
　　【方方：我这不是看你好好的才说吗，给你一个可能性啊，你好好想想，如果在当时，这是不是一种有一定可能的假设？啧，这么大人怎么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要不要给你发个今日说法看看提神醒脑？】

　　扎心了扎心了。
　　何鹿果断锁屏，不想回了。

　　没几分钟，又震动几下。
　　【方方：生气啦？】
　　【方方：[微信红包]】
　　【方方：理我一下，啊】

　　何鹿看着屏幕弹出的消息，小小地笑了下，方云家境殷实，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育的，一言不合就喜欢拿发红包解决问题。当初因大一的某次比赛，两人成了队友，遇上分歧，方云一拍桌子，掏出手机刷地给何鹿转一千吼道：“这次你听我的！”
　　就此，壕无人性的行为让方云在整个年级一炮而红。

　　何鹿想起往事，笑笑收起手机，没回复。

　　来到一楼，民宿所说24小时营业果然不假，一楼公共区比想象中凌晨三点的模样还要热闹，一半大桌小桌都坐了人，或交谈或玩游戏。
　　何鹿看着大厅年轻的男男女女，想着民宿房间隔音做得真好，她在二楼一点儿没听见楼下的声响。
　　热闹归热闹，不属于她。

　　就好像，在凌晨三点这一带有某种暧昧色彩的时刻，她来到了聚集不少同龄人的一楼，也只是——
　　“一杯可乐，不要冰块，谢谢。”
　　说完，她倚着吧台，看向大厅。虽然不融入，可还是好奇的，在一片年轻人中，她的目光准确地扫到了几个小时前曾一同打车的女人。
　　何鹿的瞳孔微微放大。

　　女人和傍晚白T牛仔裤的素净模样完全不同。
　　她和几个男女坐在一张大长桌边上，化了淡妆，眯着眼笑时光线折住含珠光的眼影。
　　白T牛仔裤没了，昏淡的厅内光下，看不清她身上的长裙是灰色还是棕色，但能感受到细腻柔软的质地，却不松塌，舒服又温柔地包裹着她，露出精致的锁骨，颈窝凹下圆滑的光润弧线。修长的颈间没有项链，简单清爽。
　　只有左手腕戴一只玫红女士表。

　　这人皮肤多白啊，敢戴玫红色。
　　何鹿在心里惊叹。

　　女人在几人中间没怎么开口，只是不时将垂下的碎发别在耳后，手腕的表在暗光下反光，她喝一口酒，淡淡笑着。

　　“您的可乐好了。”
　　“谢谢。”

　　何鹿转身接了杯子，低头喝了小口凉沁的可乐，盯着干净的吧台，在想要不要上去和她打个招呼。
　　怎么说算帮一大忙的人，该打个招呼。
　　可她身边那么多人……
　　而且——
　　“你啊，下次还是别和陌生人坐车了。”
　　她说这话，不知道是不是表达后悔和她同车的意思。打招呼会不会惹人烦？

　　正纠结着，一抬头，吧台放置酒的柜子后光洁镜面透出身后女人的脸，刚才直直愣愣看了半天的面容，突兀地出现在镜中。
　　“嚯——！”
　　何鹿猛地吓一跳，下意识后退。

　　“嘶——”
　　踩着人脚了。

　　何鹿倏地转身，头也没好意思抬，捧着可乐垂头，倒豆子似的语速飞快：“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不小心看见你在纠结要不要再上去跟你打个招呼说谢谢白天——”
　　“白天？”
　　“对啊我——”
　　“你是？”

　　何鹿：“……”
　　这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