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太子有仇》夏之纳

16、第十六章

　　打定主意要去把玉帝手谕找出来毁掉，我们就立刻准备出发了。

　　放在江湖朝堂小说里，潜入省级大臣府邸中偷取圣旨这种剧情起码得铺垫个六七八，九十章，埋下诸多伏笔，为表现行动计划周密而耗费笔墨细细描述府邸的守备有多严密，主人公为潜入又下了决心。

　　但我们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出发了。

　　没办法，我们这是神话片场，原则上来说只要拳头大，去哪儿都不怕。

　　哪吒还是七岁孩童肉身时就能吊打东海龙王，要让他对龙宫产生顾虑和惧意是不可能的。

　　我腾云飞得慢，本身腾云术使得也不怎样，比不得日行千里的风火轮，惹得途中哪吒在我前后飞来飞去，甚至伸过手来想把我抱过去。

　　“你飞得这也太慢了！”他抱怨。

　　“你超速。”我慢吞吞地表示，“太快了我是要吐的。”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这莲花化身的少年可能也有类似的习性，别的都不怕，倒是被我一句吐在他身上的威胁唬到了，老老实实地按着我的速度来飞。

　　我略瞥去一眼，顶风前行的少年身形倒是真像位仙女，飘扬的混天绫自不必说，没有扎进两个冲天鬏里的碎发混着耳坠上的流苏向后飞舞的弧线也煞是好看……太乙真人到底什么品味。

　　“你看什么？”

　　哪吒对这种目光敏锐非常，脚下风火轮一转突到我面前，差点没跟我的云撞上。我的驾云技术是真的不行，好在哪吒还不错，甚至及时扶了我一把。

　　面若傅粉的漂亮少年眉心一皱，很是不满：“我还道你是个道童，应与旁人不同，怎么连你也这么看我！”

　　“我和旁人应有什么不同的？”他看上去只是有点生气，还不到发怒的地步，我便仍有闲心与他调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长得什么样子，又不由你决定。再者长得好看总是好事呀。”

　　“我已将骨肉还与父母，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哪吒说不下去了。他还是灵珠子的时候连三魂七魄都没有，谈不上长成什么样子，投入母亲腹中出世之后才有了如今的容貌，师父太乙为他塑莲花身也是按李哪吒的长相做的，因此即便还了父母骨肉，如今莲花化身回去陈塘关往殷夫人身边一站，保准仍能一眼看出他们是母子。

　　哪吒对父母还是有些心结，他也知道过去那一遭事要让李靖殷夫人完全站在自己这边是为难人了，但七岁的孩子不曾说谎，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父亲却不肯信他无错，这事终究是伤了他的心。

　　父母这茬他不想提，就只好拿另一句来说：“有什么好的！师父遣我下山，将来做伐纣先行官，长得好看顶什么用？”

　　他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去打仗做将帅的，如今的模样估计不大可能会再长了，别说武将的凶相，就是板着脸也看不出多少威严，怎么想都觉得到那时会很难服众。

　　我有些惊讶：“你师父竟还教你这个？”

　　太乙真人自己又不是个武将，他怎么会记得跟徒弟说这些战场之事，还讲得挺靠谱，两军对峙，阵前先锋却是个玉面朱唇的奶油小生，的确很容易丢气势。

　　哪吒声音低了下去，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虽然说了但并不乐意让我听见，然而既然说出了口，还是让我听到了爹爹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虽然多有波折，定了让他做伐纣先行官便将他送到武将总兵家托生为人，这一步倒是真的好极了，确实让这道家子弟养出了武将的风气。

　　“长得好看当然有好处，谁会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呢？”反正要说，我就干脆往他脸上全力打直球了，“——我就很喜欢啊。”

　　但和一个不开窍的莲花童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哪吒冲我撇嘴道：“你喜欢有什么用。”

　　我无所谓地笑笑。东海畔也到了，打发时间的话题就此打住，我取了避水珠出来，这珠子翻来覆去只有一颗。

　　“你用便好。”哪吒摆手，这莲花身不需要呼吸，直接入海也是无事。

　　其实避水珠是直接用来隔水的，不过既然他不要我也不勉强，把避水珠含在舌苔下，撤了腾云术与哪吒一同跳入水中。

　　我水性一般，又不会别的法术，要入海底只有叫哪吒拖着我一并潜下去。

　　虽然是闷头一扎入水不曾关注身后，稍微潜了几米还是让我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竟见九妹晃着蛇尾巴跟在后面，憋气憋得小脸通红发紫。

　　我使劲往回拽了拽哪吒，他力气大水里又有阻力，险些没发现我在提醒他，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抬手用混天绫将九妹一捆反身冲回水面。

　　“你是怎么偷偷跟过来的！”可真是吓死人了。

　　她咳着水，红着眼睛问：“咳咳，姐姐也要丢下九妹吗？咳咳。”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扶额，“我不过是和他去一趟龙宫罢了。”

　　“那也带我一起去！”

　　“别闹。”

　　又不是去郊游，可不敢带九妹一起去，真出什么事情在那深海汪洋也不好将她往外送。

　　九妹有些魔怔了，抓着我的手抱着我的腰非要和我一起去，她曾被抛弃过，对此有点反应过激也属正常，可这事儿不能迟，也是真的带不得九妹。

　　我头疼，让哪吒在海上等着，抱起九妹到岸上，挣扎纠结了一会儿将百宝袋交给九妹。

　　“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帮姐姐守好这百宝袋。”我与九妹叮嘱，“我一定会来取，这样你便不用怕我不回来接你了，如何？”

　　九妹认真想了想，郑重地点头：“九妹一定帮姐姐守好宝贝！”

　　她终于肯安分留在岸边，我也可以回头与哪吒会合。

　　哪吒见我回来，道：“你这什么表情？”

　　我回答：“有点心痛。”

　　我撒了谎，误导九妹以为百宝袋很重要，其实那个百宝袋属于道家法门批发法宝，那里面也没有装什么我丢不得的东西，真找不回来的话，大概就这么算了，回头换个新的便是。

　　幸好我不是为了甩开她而撒的谎，的确会守约回来向她取回，不然骗小孩子可真是造孽啊。

　　第二次入水，这回哪吒轻车熟路地将手伸过来抓我的胳膊，但被抓着手腕扯着游不怎么舒服，我就主动递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掌。

　　少年也不讲究，牵着我挥动混天绫借力加速，因安置九妹耽搁了些时间，我们要加快速度到龙宫，尽量在明日昆仑山神女赶云来之前销毁谕旨。

　　东海龙宫名为水晶宫，位于东海海底，光听名字便知是一座美伦美央的宫殿。龙族喜奢华，海中多珍宝，水晶宫修建得极为华美，用半透明的晶块砌了墙壁，星光般闪烁的白砂铺就阶梯，四处反射着西瓜那么大的夜明珠散发的光辉，让这座宫殿在不透光的海底亦能熠熠生辉。

　　最绝妙的是这深海龙宫四周居然有避水的法阵，实在有趣得很，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很多开了灵智的水族在水晶宫服侍龙王，可大多都还修行不到家，生活在浅水的水族适应不了深海需要时常去海面换气，为了保证自己的水晶宫不会一到换气时间就哗啦啦走了一大群水族十室九空，龙王总得想办法解决这一刚需。

　　这倒方便了我和哪吒，偷偷摸摸进了龙宫，我就得以将碍着舌头的避水珠取出来好好说话。

　　哪吒往四周看了一圈，神色有些微妙：“龙宫居然如此华美，倒比天上的宫殿更甚。”

　　他之前为了阻止龙王告状上过一趟天庭，在南天门前转了一圈，远远瞅见过天界的宫殿。

　　说得委婉是各有各的美，说得直白点，龙王几乎把自己的居住待遇搞得比玉皇大帝还要好了。

　　哪吒脑子转起来，给当初的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要是早来水晶宫一趟，倒不如当初干脆直接与龙王在玉帝面前对峙，反过来告那老妖龙一状。”

　　“你晓得云华女仙吗？”我说，“拿这种不影响实业性的把柄在玉帝面前告状是没用的。”

　　在无止境的加班面前，权柄的争宠力弱得可怜。

　　“好吧。”哪吒接受得也快，“反正我打了他一顿。”

　　听起来他是真的很想亲手揍龙王一顿，即使想出了告状的法子，让他回到当初重来一次还是会选择直接打敖广。

　　“那，宝物库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啊。

　　但若实话实说我就没有跟来的意义了。

　　我伸手，指向除了正殿之外龙宫内最璀璨闪烁的一座偏殿。

　　“应该是那里吧。”

　　正有虾兵蟹将搬着十几尺高的美丽珊瑚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