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东海种桃花》青恬

3、命格

　　第三章

　　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林月内心隐隐不安，房间里场面血腥，她实在不愿被任何一个人看到。

　　东旋神脸色平常，看向林月的眸子有一股安抚的神色，他淡淡开口:“进来。”

　　林月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直接将人唤进来。

　　丫鬟史静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个金色圆盆，里面盛了大半盆温水，垂手低头恭请城主净手，神色十分平常，看上去像是对这种场面见惯不怪。

　　东旋带点责备的眼光看了史静一眼，史静立马动手，干净利落的收拾起被撕得血肉模糊、一地狼藉的狼尸。

　　她动作十分麻利，这样的动作也像是有程序走步骤一样，紧紧有条，非常娴熟。

　　看得林月心惊胆战，照史静收拾狼尸的娴熟程度来看，这样的月圆之夜，以往一定发生过多次。

　　待史静利落的收拾完，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后，东旋终于起身，携了林月一同净手。

　　这时，两个小丫鬟来到门外，恭请城主沐浴。

　　凌霄殿上，祥云缭绕，仙者云集。

　　玉帝在大殿之上听各方神仙汇报，都是些太平盛世下发生的鸡皮蒜毛的小事，众仙家汇报技巧高超，挑那些好笑的人间轶事讲来，博得玉帝一夕欢颜，众仙家们谈笑风生，欢乐融洽。

　　玉帝心下舒畅，今年人间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神仙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只要四处闲来逛逛，香油钱便日有进账。不像往常魔怪四起时，不但香油钱大大减少，还得撸起袖子四处干架，神仙差事当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玉帝一心和众位仙家说笑，半晌才留意到像跟定海神针一样杵在大殿中央的天狼星君。

　　天狼星君哭丧着脸，在一群嬉笑欢颜的仙家中分外不协调。

　　玉帝在一派欢声笑语中蓦然看到天狼星君的这张讨债一般的脸，心下觉得十分煞风景，面上仍旧是温和的问道：

　　“天狼卿，你可是也有事禀告？”

　　天狼星君往前大踏一步，从宽大的仙袍中袖出两手，向玉帝一抱拳，十分悲痛的道:

　　“玉帝，吾亲妹的第十五子，巨眼狼昨日突然无疾而终，而吾亲妹突发重伤，奄奄一息，望玉帝能彻查此事。”

　　若是天庭有仙者无疾而终，又突发重伤，那必然是轮回过去之事有了变故，才会如此。

　　轮回过去之事发生变故，非同小可，足以让三界惶恐不安，厉害者，可能连现在的三界尽皆崩塌，不复存在。

　　玉帝面色慎重道：“你且细细讲来。”

　　天狼星君：“吾观过往事，发现八千年前覆灭的暗月城，不知为何，在覆灭之后魔道又起，将眼看在当时再过半月就要幻形飞升的吾亲妹第十五子巨眼狼掳去，巨眼狼在当天就遭了暗月城毒手，立时殒命，是以现在突然无疾而终。”

　　玉帝闻言色变，问：“暗月城城主东阳不是在八千年前被你妹狼寰亲手所杀么？”

　　天狼星君面露沉痛之色，强抑悲伤，道：“现在看来，吾妹狼寰也遭暗月城恶魔毒手，是以如今现在忽而伤重，恐难回天，昨日又得知幼子夭折，悲痛之余，只剩一息喘喘。”

　　玉帝听他说得悲痛，又看众仙皆不言语，不知有何隐情，因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将那恶魔擒了来？依法度处置？”

　　天狼星君沉默不语。

　　掌管时空的斗转仙君出列奏道：“玉帝有所不知，天狼星君口中的暗月城恶魔，乃是地母金莲女尊的幺女林月，她刚刚幻形不久，幻形成功后亲手杀了四大护法长老，现在轮回还却此债。”

　　玉帝微怒：“荒唐，四大护法长老按地府之王亲判，理应死于女尊幺女林月之手，怎么又来还债之说，因果轮回岂不乱套。”

　　斗转仙君请罪道：“是小仙疏忽，那日去西穹仙帝府上公干，不料门下弟子在看守时光轮回之门时，见是女尊继承人林月通过，不敢有所阻拦，以至发生今日之事。”

　　玉帝很开明，知道这样的疏忽在所难免，挥挥玉袍下的手。道：“且慢请罪，说说这事要办起来，还有何为难之处？”

　　斗转星君欲言又止，说起来，还和他那天去西穹仙帝府上公干有关，但是傅海仙帝轻易得罪不得。

　　傅海仙帝从旁边的玉座上起身，踱步到大殿中庭。

　　玉帝吃了一惊，又关傅海这尊大神什么事？傅海若牵扯在内，那是十分棘手了。

　　傅海站定，双眼直视玉帝，道：“这事，说来话长，还要从八千年前玉帝派我在下界沙漠公干之时说起。”

　　看看，看看，又来算旧账了，朕知道那次你差点魂飞魄散，但旧账也不能老翻不是？

　　玉帝抬起一只手，打断道：“咳咳，那个事朕知道，你从要紧处说起。”

　　傅海：“林月幻化当日，昔日在沙漠里救过我的沙漠之魔身亡，身亡之际，将一身魔功尽皆倾注在林月体内。”

　　命格星君在玉帝的注视下站不住了，只得出列道：“地府之王亲判四大护法长老被林月亲手所杀，林月若不得魔功，实在再也找不到其他合理借口，要将呵护她化形的长老们杀死。”

　　嗯，看上去命格也很难做，既要顾全各路神仙的要求，又要安排得合情合理。

　　玉帝也没法说他。

　　傅海继续道：“林月得了魔功堕入轮回之道，我给她的封印在轮回之中不起作用，林月入魔，说到底，也是与我西穹仙府有关，作为一个仙帝，怎能眼看她堕入魔道不管，我便派了长子星辰一同轮回，寻机化解一二，如今，他们都在暗月城中，至于为何连星辰也会在暗月城中……”

　　他顿了顿，一股锐利的眼神看向命格，继续道：“这却要问命格了。”

　　命格只得请罪道：“这个……确实是小仙疏忽而致，星辰少君原本是要去八千年前的日月城，寻机为林月化解魔气，也怪我那天多喝了杯酒，将日月城少主写成了暗月城少主。”

　　荒唐，这简直是荒唐，东阳一生无有所出，这时八千年前的暗月城中竟有了少主，事情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简直是一派混乱。

　　暗月城中，林月与东旋相对而坐，午餐很丰盛，菜品做得也很不错，一盘烤羊腿冒着腾腾热气，在烤羊腿的刺激下，脑海中不断回旋狼尸骨肉分离的血腥场面，林月又有些想作呕。

　　东旋神色严厉的唤来一个丫鬟，清瘦的脸上满是怒容，书生气质的他，此时的眼神也似乎能杀人。

　　丫鬟瑟瑟向前，垂手低头待训，果听东旋厉声道：“你可是第一天在暗月城做事？这样没有眼力劲，还不将烤羊腿撤了，今天全部吃素。”

　　丫鬟不敢辩驳一句，立时将桌上荤腥全部撤下，厨房里送出来几道精美素菜，东旋夹了一些蘑菇到林月碗里，温和的劝慰道：“今早也没吃东西，好歹将就着吃一点，若是没有合胃口的，我们就换一批大厨。”

　　林月勉强用了些饭菜，心中一直想寻个机会将史静唤来，问问她狼尸被葬在何处。

　　“我这个样子，有多久了？”看上去东旋对这边的自己应该知根知底，也不知道命格那老东西有没有补上我来轮回之前，在这里的些许事迹。

　　“你上个月也这样问，放心，失忆只是短暂的，很快就会恢复。你神功初成，这样也并没有多久，不过半年而已。”东旋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劝慰她。

　　东旋又看了看她，还是问道：“是不是又想去看看狼尸安葬之处？”

　　看来命格有写，而且写得很规律。

　　林月点点头，见东旋放下筷子，用餐帕擦擦嘴角，起身走出房间，林月也立马起身跟上。

　　一路无话，林月跟着东旋穿过长而曲折的回廊，穿过几个种满花草的院子，来到一处有些荒凉的别院中，院子门一看是年久失修，平常应该根本没有人来走动，看上去已经完全荒废。

　　林月继续跟在东旋身后往前走，又穿过一处矮花丛，终于看到那个埋葬狼尸的洞穴。

　　洞穴是人工所挖，口很窄，仅能容忍一个人穿过，里面宽敞，没有腐肉的臭味，看来史静收拾的时候，这里只用来安葬骨头，也可能是知道林月每月都要来看，怕狼肉腐臭，是以不安葬在此。

　　里面层层叠叠的白骨，看不出来有几头狼，史静安葬狼骨的手法，不是按照一头一头的狼来分开安葬，而是将长度一样的骨头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分作好几堆，让林月觉得此行并不是来看狼尸的，而是来欣赏一件排列整齐的艺术品。

　　这确实是暗月城下人们所擅长的，他们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循着极严密的规矩，一旦动手，便要丝毫不差，做得时候又快又准。

　　洞穴内一律没有狼头。

　　林月知道，下一个月圆之夜，这里有要多上一堆白骨。

　　“下个月要重开一个洞穴了，等下让史静来挖。”东旋轻轻说道。

　　林月不解的看着东旋，意思是洞穴这样大，为何还要重新再挖一个。

　　东旋云淡风轻的道：“天狼星君所有未完成幻化的直系小狼星都已被撕裂，昨晚那只是最后一只了，其他的均已幻化飞升。”

　　林月震惊，原来这并不是普通的狼，是仙狼，还是天狼星君的直系仙狼，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东旋道：“有区别，只要还未幻化成形，以后进入轮回，地府之王便不能照着杀人弑仙的罪名来判了。”

　　他又道：“普通的动物抵不住你的功力，下个月要好好想想，去哪里物色了，最近听说凤族有只小凤要幻化了，希望在下个月圆之夜，她还没有幻形成功。”

　　半空中的命格一听东旋的话，心中一突，为凤族默哀三秒，转过脸去看傅海，意思是你府中的少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忍了。

　　正在凤母怀里酣睡的小凤仙没来由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