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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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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的仆从已经死了。”眼看着盖吉咬死了最后一名侍从,波戈将阴沉的目光落到了衣着华贵的主人身上:“干脆连他一起杀了。”
“呸。”盖吉松开了血肉模糊的脖颈,灰蓝色的大手嘎巴拧断尸体的头颅。
盖吉是个发育不良的畸形儿,他有两只粗壮的胳膊,与之相对的是又短又细的腿:“不,波戈,我们不惹麻烦。”
杀死侍从是为了得到食物,杀死贵族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可不想被红骑士撵着跑。
波戈和盖吉横穿白桦林的时候遇到了打猎的贵族,他们好几个星期没有吃上肉,饥渴难耐,俩人偷偷跟了一段时间,波戈估算了人马,就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
一共七个人的队伍,类人控制了马儿,很快就把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类摔的七荤八素。
盖吉和人类打过交道,阿妈的故事里,这些穿着轻薄华贵,头戴羽饰的贵族都是磨牙吮血的魔鬼,他们的身体或许很脆弱,可天生灾厄,会带来恐怖的厄运。
但盖吉知道人类远比魔鬼恐怖。
波戈走到摔晕的人类少年前,尖尖的石刃对准了那颗脑袋。
“波戈!”
盖吉跳过来打掉了他手里的石刃,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棕色的眼珠飞快滚动:“别找麻烦!”
“留在这里他一样会死。”
“亲手杀了他可不一样!人类很聪明。”
波戈冷哼一声,砸碎了另一个脑袋瓜,开始缓解饥饿的进食。
盖吉冷冷地撇了他一眼,比起愚蠢的同类,他更谨慎一点,盖吉打量着昏迷的人类,从那头海藻般卷曲浓密的长发轻轻嗅闻,一直到腰,盖吉从腰间的银色小水壶里闻到冰泉的味道。
他眉头一震,这个味道盖吉很熟悉。
在很小的时候有人带着一个小水壶回到部落,族人争相传看,赞叹只有月亮女神才能配得上如此美丽的瑰宝,盖吉年纪很小,但他永远记得那个躺在手心的小银壶,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散发出幽冷的香气,比任何一种花朵都要好闻。
夜晚,他睡不着,想要再摸摸那只小银壶,它被放在部落中央的兽皮鼓上,盖吉借着月色走近,他攧手攧脚,脚缝中沾满了湿泥,紧张得不停地冒汗。
盖吉没有遇到族人,只有一只雪白色的大鸟停在兽皮鼓上,嘴里叼着小银壶。
盖吉没有来得及喊出声,他看到了一只带火的箭矢,亮如兽瞳,剥啄一声钉到兽皮鼓上。
铠甲摩擦的声音突然响亮,他听到狗吠,鸟鸣,还有弓弦绷紧的酸麻声。
一瞬后。
箭矢如骤雨跟至,嗖嗖——的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盖吉看到了隐隐绰绰的红盔甲,他扭头就跑,风一样窜进树林。
最后一个人也没有活下来,除了他自己,盖吉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算活着。
他知道人类要分三六九等,但那些一二三等里,能拿到冰泉的贵族也不多,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盖吉一瞬间就决定了留下他,并把决定告诉波戈。
波戈是个阴狠有余却过于愚蠢的家伙,对于盖吉的决定很不满,他和盖吉打了一架,几次三番想给贵族老爷开瓢。
“他们说我们是贱种,我倒要看看高贵种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盖吉怒道:“杀了他,你和我都走不出野玉海,我们要带他走。”
他抖空了装馅饼的丝织袋子,罩住少年的脑袋,把他扛在了肩上:“去尖尖的小屋,强盗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要让人类对付人类。”
一栋黑漆漆的小木屋,它靠着背风的山坡,半嵌入山体,高高的房顶又尖又窄,粗壮的烟囱里爬出轻薄的灰色烟雾。
壁炉里的干柴,在燃烧后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松木味,有点呛人,却非常的舒适。
安迪的手脚被反绑在背后,捆得结结实实,像一个蚕蛹一样高高的吊在房梁上,屋子里斜七横八的坐着一群黑黝黝,乱哄哄的佣兵,他们围着壁炉一边烤土豆,一边狂饮麦芽酒。
安迪安静极了,事实上他希望这些佣兵永远不要注意到他,但情况总是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有一个高高瘦瘦,留着两撇精明的八字胡的家伙站起来,他戴着眼镜,对屋子里最高,最壮的佣兵说:“头儿,处决时间到了。”
佣兵头领喷出一口啤酒沫,他看上去十分高大结实,相貌也十分粗犷,面孔膛红粗糙,胡子虬结,红通通的大鼻子像一块竖立在脸上凹凸不平的海泡石,他微笑着说:“别急,文森特,我们听听这个小伙子怎么说。”
文森特舔了舔自己又细又白的牙齿,坐回了座位。
佣兵们七嘴八舌的接话,要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煎炒烹炸,要拿他的心肝做下酒菜。
安迪毛骨悚然,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恳求道:“尊敬的先生,我不是小偷,我是个诗人,我是误闯进来的,我恳求您。”
强盗头子哈哈大笑,他拍着文森特的肩膀说:“真是个有礼貌的小伙子。”
他说:“我可不是什么先生,叫我头儿。”
“头儿。”安迪辩解道:“请相信我,我不是小偷,我只是个流浪诗人,我太饿了,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他真是饿昏了头,才会跑到这座小木屋里行窃,他在壁橱里找到了一小桶酒,和几个冻得硬邦邦的土豆,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回来的佣兵抓个正着。
“干脆让我们烤了他,大家伙好久没吃上肉了。”
被捆起来的小青年拼命的晃着脑袋,脸涨的红红的,像一个被勒得紧紧的大香肠似得,荡来荡去。
“先生们!我发誓我会付钱的!”
强盗们轰然大笑,把他当成白日里的取乐对象,荡皮球一样推来搡去。
两个肤色各异的类人敲响了小木屋的门,并很快得到了回应,盖吉抱着人质走进了小屋,他扫了一眼吊在房梁上,哭成泪人的蚕蛹,对着佣兵头领露出了微笑。
“头领大人。”
他对于人类语言并不生疏,十分精通与这些出身低微的人渣打交道。
波戈得到了一大杯麦芽酒,欢乐的挤进佣兵中间,丝毫不关心盖吉说了什么,比起平民或者贵族,这些穷凶极恶的不法之徒并没有那么排斥类人,对他们奇怪的肤色和习惯引以为常。
佣兵头领很久没有见到这两只游荡的类人,他扫了一眼灰蓝皮肤的畸形种,以及他怀里的东西,笑道:“我听说伊撒正在和人马抢地盘,你们类人也被允许参战,盖吉,你是从战场上给我带了个女人来吗?”
“不,是比女人更好的东西,一个有爵位的老爷。”盖吉掀开衣服,露出了人质腰上的小银壶。
佣兵头领脸色一变,盖吉凝视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分辨清楚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猜不透他是高兴,还是愤怒,但他并没有把盖吉赶出去,而是让他的手下文森特把人关起来。
“多绑几层,别摘头套。”佣兵头领对手下冰冷吩咐:“把吊着的那个小偷也吊到地牢里去。”
然后他对着盖吉露出了微笑:“好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盖吉松了一口气,他一个银币也不敢要,好不容易祸水东引,他感恩戴德了一会就和波戈离开了小屋。
强盗们干惯了敲诈勒索的事,一个贵族是抓,两个贵族是放,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什么都不怕,但类人可不一样,他们不能混进城邦,缺少生活必须的补给,一旦被针对,很难在红骑士的围堵下活过来。
安迪被挂到了地牢的横梁上,地上躺着一个头被罩住的家伙,他哭累了,借着微弱的灯火往下看,那个东西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你还活着吗?喂——”
安迪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抽噎着尽可能去观察那个倒霉蛋。
地牢太黑了,他只能看到光照处一双漂亮的小皮靴。
安迪喊劈了嗓子,他也没有回应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东西动了动腿,慢腾腾的翻了个身,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