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西》所言非言

14、014

　　又是那一条放学之后的必经之路，两人一边走，一边背课文。多半时候是花千树在说，因为楼西简直答不对题，比如先从语文必考的古诗文默写开始，花千树说上句，楼西接下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
　　“孜然铁板烧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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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放弃，花千树决定验收一下今天的学习成果。
　　“五四运动的导火线。”
　　楼西曾经在这道题上被恨恨地羞辱过，所以今天抄笔记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问题，当花千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楼西终于有一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了。
　　他颇为自信，还绕了两步，走到花千树面前，敞开双臂朗声说道：“五四运动的导火线是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失败！”
　　花千树停下来看他，故意调侃：“不是五一只放三天假吗？”
　　楼西摇摇头，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当然不是，我们高三生就应该有高三生的自觉，五一放不放假和我们有关系吗？”
　　前面就是公园的花坛，楼西一步跨上去，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俨然一副少年豪杰：“花千树，我告诉你，我楼西，一定可以考上鹿林大学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我们尚未被生活打到，也未曾打倒过生活，但是我们有梦想，我们敢冲，敢拼搏。
　　灯光下，少年姿态挺拔颀长，花千树背着书包，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站在下面仰头看他，半晌，嘴边荡开一个笑，说：“楼西，我们一起考鹿林大学怎么样？”
　　少年眉眼如朝阳，璀璨而艳丽，他遥遥朝花千树伸出小拇指，在半空中勾了勾，说：“好啊，花千树，我们一起考大学。”

　　学习就像打哈欠，看着别人打，自己总会忍不住。
　　“复仇者联盟”学习小组自从成立来，楼西，周毅杰，宋星语三个人的学习态度来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就连班主任杨老师都私下找这几个人谈过话，了解到情况后，作为班主任，杨晓风也是很欣慰的，所以开班会的时候，特意在班里表扬了三人。
　　班会后，有同学私下打听，也想加入进来，周毅杰做不了主，把人打发到了宋星语那里去，宋星语觉得花千树帮助他们三个已经够累了，再加进来人可能不太好，也没有回应，最后大家又跑到楼西那里去问，楼大少爷一听，面无表情的说：“不加人。”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大家私底下传来传去，就变成花千树拉帮结派，不团结同学。
　　这话后来在一天课间被花千树听见，她就在女厕所的一个隔间里，外面洗手台上传来哗哗的水声，和两个女生的说话声。
　　“不就是一个学习小组吗？搞得谁稀罕一样。”
　　“是啊，听别人说，当初楼西他们是私底下给花千树交了钱的，好像每人五百块。”
　　“花千树穷疯了吧……而且她的成绩也没有很好吧。”
　　“你说她能考过许律吗？”
　　“她一个转学过来，还想考过我们年级第一？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
　　嘎吱一声，隔间的门被推开，花千树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走到洗手台边开了水龙头。
　　两个女生都是八班的同学，一个叫潘茹，一个叫庞珊。这些话平时都是背地里说说，如今被当事人撞见，两个女生下意识地就想走，却被花千树叫住。
　　“不打算道歉吗？”花千树关了水龙头，慢慢转过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轻声问。
　　“道什么歉？”潘茹说。
　　花千树凉凉地看过去，她本来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她转学过来，便是想和过去做一个告别，却总是有人不断挑战她的底线。
　　“你们知道，在古代，像你们这样在背地里说人坏话的被称为什么吗？”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凉意，“长舌妇！是要被割舌头的。”
　　“花千树，你变态吧。”潘茹有些慌，总觉得花千树这样子说话有些恐怖，转身就想走，花千树两步跨过去，堵住了出去的路，冷冷地盯着两人说：“今天我不和你们计较，但管好你们的嘴。”
　　说完，花千树侧开身，潘茹和庞珊赶紧跑了。
　　过了会儿，宋星语和莫小北从厕所隔间里出来。宋星语非常气愤，一边洗手一边说：“也不知道庞珊和潘茹在哪儿听的谣言，五百块？这分明是羞辱我们千树，就千树的水平，怎么也得一千块一个小时啊。”
　　花千树笑了笑。
　　莫小北看着花千树，安慰道：“千树，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花千树抱着手靠在墙边，闻言笑了笑，问：“你们知道许律吗？”
　　“许律？”宋星语说，“知道啊，我们学校年级第一啊，反正从升入高中以来，我就从来没见过谁考得过他。”
　　说到这里，宋星语就觉得心痛，接着说：“还不止，从幼儿园到高中，这家伙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眼看着宋星语就要长篇大论，莫小北及时拉住她：“星语，我们放学再说吧，马上就要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回到教室，花千树就看到楼西伏案奋笔疾书，周毅杰靠在椅子上被古诗。花千树老母亲般的笑了笑，接了水准备回位置，林蔚突然叫住她，塞给她一张纸。
　　林蔚说：“拿回家填，填好了下周一给我。”
　　楼西正在抄历史笔记，他虽然平时看起来粗心大意，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很细心的，比如这课本，花千树答应借给他是情义，他不能霸占这这份情义不还给她啊，所以楼西加足马力使劲儿抄，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本了。
　　花千树坐下来，上课铃就响了，她把刚才林蔚给她的单子放在桌面上，盯着贫困生补助申请表几个字看。
　　楼西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余光瞥见花千树桌上的表格：“谁让你填这个的？”
　　“林蔚。”过了会儿，花千树小声问楼西，“我看起来真的很穷吗？”
　　楼西憋住笑，拍了拍花千树的肩，安慰道：“比起我，你是挺穷的。”
　　“滚。”
　　这一周很快过去，放学的时候，周毅杰过来给花千树说：“花老师，这周我有一场篮球比赛，就不和你们去图书馆了。”
　　楼西巴不得此人不来，闻言笑得贱兮兮的，说：“少你一个也没差。”
　　花千树：“行，你加油。”
　　周毅杰也没急着走，反而去和楼西挤一个位置，一边挤一边说：“你要不要来，我们两个联手，一定打到他们呼爹喊娘。”
　　花千树确实手痒，但是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准备竞赛，于是她笑着拒绝了。
　　周毅杰也没有强求，他原本就是随口说说，花千树一个女孩子，带过去也不方便。
　　没一会儿，宋星语也背着书包过来，说：“千树，这周我也有事儿。”
　　花千树点点头：“没关系，你去就是了。”
　　宋星语瘪瘪嘴：“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但是我妈非要让我去，你也知道，我妈就是许律的脑残粉，星期天许律生日，我妈非要带我过去贺寿。”
　　周毅杰在一旁开玩笑：“我看你妈是把许律当亲儿子了吧。”
　　宋星语讳莫如深的摇摇头，然后缓缓说：“不是，我妈是丈母娘看女婿，但是她也不想想自己女儿几斤几两，人家许律看得上吗？”
　　宋星语如此黑自己也不是没道理的。宋许两家很久之前就是邻居，后来老房子拆迁，两家人也有商有量的同时搬到黛城，还将房子买到一个小区，门对门，继续做邻居。这期间，就苦了宋星语，从小生活在许律的阴影之中。
　　于是到了周末，“复仇者联盟”学习只剩下两个人。
　　楼西已经将历史笔记全部抄完，抄了一遍，就当过了一遍，楼西现在看起来也不吃力，反而觉得花千树说得没错，抓到了重点，学习起来事半功倍，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把古代史一整本书看了一遍，中途花千树休息的时候，他让花千树抽知识点考他，百分之八十的正确率。
　　花千树挺吃惊的，关上历史课本问他：“你其实以前都是装的吧。”
　　楼西一脸的天真无邪，抬头看着花千树笑，笑起来眉眼都染上了朝阳似的，他说：“不是啊，我以前没认真学，所以一旦认真学起来，什么许律，什么年级第一，统统靠边站。”
　　这话虽然说得大，放别人身上是吹牛，放楼西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搞笑感。花千树惊叹楼西的学习能力，如果能保持这样，最后考上鹿林大学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继续保持。”花千树说得很官方，过了会儿，就听到对面的楼西问：“你最近好像对许律很感兴趣。”
　　花千树看向楼西：“怎么这么问？”
　　“每次下课宋星语都过来和你说许律的事情。”说起来，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就像冷宫失宠的妃子一样。这也不能怪楼西多想，因为花千树这种高冷学霸除了学习，没见她主动关心过什么，最近却老是和宋星语打听许律的事情。
　　“哦。”花千树没什么表情，“那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年级第一而已，她花千树来了，这个位置不管是谁的，都得腾出来。
　　过了会儿，花千树问：“你给我说说许律吧。”
　　楼西连忙摆手摇头十分拒绝：“我和他不熟。”
　　“真不熟？”
　　“真的，我发誓。”
　　这话楼西到没有乱说，他和许律真的不熟，唯一的交集，怕是高三开学那天，许律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而他作为典型案例，上台检讨，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