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拽鸽

5、【番外1】

　　贝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猎人协会金碧辉煌的大厅离开的。被推入阳光喧嚣的广场，绝望的穹顶在她的体内层层打开。

　　幸好使用了“隐士”的能力，没有人看得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忘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深处，贝拉胡乱把裙子套回身上，倚着墙无声地呜咽。

　　【3天前，喀里托市】

　　“尊敬的阿卡贝拉小姐：
　　您好！非常感谢您给我的来信，我已一一阅览。但非常抱歉，我不曾与您相识，您兴许是将我与其他人混淆了。我对自己的记忆能力有十足的把握。祝您早日寻得故人！
　　如需寻人帮助，可联系协专部门：084-34571290
　　如需心理咨询，请自行求医，谢谢。

　　帕里斯通·希尔
　　敬上

　　这根本不是帕里的字迹。一把将信纸撕烂，贝拉翻箱倒柜地掏出一个破旧的不倒翁玩具：简单粗制的陶瓷工艺品，原本鲜艳的色彩因为岁月而失去光泽。不倒翁皱着粗眉，夸张地撇着嘴巴，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

　　“我必须去找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他看见这个就会明白了。”

　　时间回到现在，贝拉解除了“隐士”，看着手中颜色暗淡的不倒翁，泪流满面。七年，他与自己度过了七个春秋，她看着他从男孩长为少年。
　　此去归来，那个少年已经走出了她的生命——他像树一样抽条，成长为生机勃勃的青年，然后大踏步地迈向造物主设下的命运线。

　　“随着外来者的清除，这个世界的因果律正在苏醒。”
　　“因果律会修正一切偏差量。”
　　“包括人的记忆、性格。”
　　“因果律的力量……不可逆转。”

　　记忆中的声音将贝拉吞没，思绪陷入了无底的海洋：
　　透过灰蓝色如雾霾般的海水，贝拉恍惚间又回到了9年前的那个午后：乳白色的小洋房被粉刷一新，从妆点着蓝色鸢尾花的窗子往外望去便是蓝天白云，绿草茵茵。
　　“帕里!”
　　“帕里!!”
　　“帕——”

　　“我在!”少年从楼上懒洋洋地探出一个头，“什么事？”
　　“鲍里曼夫人今早跟我说，你们班那个新来的小个子才上了一周学就想转走了。”
　　“威尔森？”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少年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很好嘛，不断尝试新的生活环境。”
　　贝拉将买来的菜和水果塞进冰箱，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子。
　　“是你干的好事吧？鲍里曼夫人这次可是伤心坏了。”拍开帕里斯通伸向蛋糕的手，贝拉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挺喜欢这个老师的？”

　　“喜欢啊。可是我更喜欢看她苦恼的样子。”少年洗了手，坐在桌边，贼溜溜地盯着这块白巧克力蔓越莓酱伯爵茶蛋糕。

　　贝拉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你就不能改改。”
　　少年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蛋糕。

　　【喜欢的东西就会想破坏。
　　被感兴趣的人讨厌会感到满足。】

　　与生俱来的性格特点让帕里斯通的成长无比坎坷——至少在遇见贝拉之前是这样的。
　　只有贝拉在发现了自己的“坏毛病”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好笑。

　　“你真傻。”她这么说道，“这个样子谁会喜欢你。”

　　【不喜欢又怎么样。我开心就好。】

　　少年不以为意。
　　“可是你也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你吧。”贝拉点破了他的心思，“作为你的监护人，我还是有必要纠正一下你错误的思想的。”

　　又来了。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自己都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怪胎”。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人讨厌被爱？怎会有人执着于玩弄他人的喜爱？如果有的话，那必然是再典型不过的“坏人”。

　　【扮演坏人的角色也许也不赖。】

　　贝拉翻箱倒柜地掏出了一个奇怪的玩具——一个巴掌大小、颜色鲜艳的陶瓷不倒翁。

　　“你这毛病其实没什么不大不了的，就跟小孩子都喜欢玩不倒翁一样。”说着，贝拉将不倒翁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推。不倒翁倒下，又滑稽地站了起来，摇头晃脑，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把所有人都当成不倒翁，推倒之后再笑看他们滑稽地爬起来，这就是你的本意吧。”

　　少年微微有些惊讶。
　　我的本意？

　　贝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
　　“你呀，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呢——”突然，贝拉猛地一推不倒翁，不倒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扫下了桌面。

　　“啪——”摔得粉碎。

　　贝拉神情严肃地看着帕里斯通，一字一句地说到：“但是，如果没有控制好力度，你的不倒翁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再也爬不起来了。如果仅仅是一个玩不倒翁的人，你的本意就是善。如果你把它摔碎了，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明白吗？”

　　沉默了良久，少年少见地收起了笑容，低声道：“再买一个吧。”

　　“哈？”

　　“明天带我去市场再买一个吧。”少年抬起头道，“我保证不会摔碎。”

　　那一天下着如烟如雾的小雨。贝拉将信封悄悄地放在床上，想了一想，走进书房，带走了那个已经有些许褪色的陶瓷不倒翁。
　　总该留个念想。
　　日后再相见就拿这个当信物好了。
　　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贝拉关上门，转身离去。

　　那一次她没有回头。再回头已经过去了整整4年。

　　再回头……她的少年已经消失，变成了那位光彩夺目伶牙俐齿年轻有为的“副会长大人”。
　　她隐着身形站在台下听他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说：那么的幽默，富有活力，充满了奇妙的感染力。在场的所有人都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透明的空气中划过两滴浑浊的泪水。

　　小巷深处，绝望的白裙女人蜷缩起身体：4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她终究没能敌过天地因果。

　　少时，原本阳光灿烂的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滂沱大雨，雨将空气中的灰尘击打在地面，积聚成流，冲向更深的地下：

　　Let the rain wash away the pain of yesterday;
　　Gloomy and glory is the ra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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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早以前就写好的番外，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