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色》六六六爻

8、缘由

　　“你要带我们家姑娘去哪？”明棠警惕道。

　　“廊子的尽头有个亭子，虽然透风，但炭盆子里面火足足的，算不得冷。”知书讨好道。

　　往前走着，知书偷偷打量着陈雍，杏眼桃腮、眸含秋水、顾盼生辉，虽然出身不好，但模样极好。

　　公子啊，公子，小的过去以为您是神仙、绝了嗔痴、不近女色。原来，您也是一个凡人，见着如陈家二姑娘这般似玉如花的美人儿，也是走不动路……巴巴的给美人花银子。

　　知书在心里闷闷想着，感慨着自家公子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

　　“还没到么？”明棠不耐烦道，这已经走了有一段路。

　　“前面就是。”知书老实且委屈道，“此处是陈府，这去亭子的路，姐姐应当熟悉。”

　　多远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知书在心里吐槽，但也知道，谁让自己昨日嘴上不积德，惹到了这个大丫鬟？现在人家恼了，当然话中带刺。

　　“前院的路，后院中人怎会知道？”明棠狡辩道。

　　“姑娘，到了。”知书躬身讨好。

　　“有劳。”陈雍点头示意，十步之外，在亭中端坐着的，可不就是他吗？

　　“姑娘请。”知书道。

　　陈雍深吸一口气，想起前几天的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她竟然有些不自然，不过事情终究是要说清楚，便放开胆子往前走去。

　　“哎，你拉我做什么？”明棠甩开知书的袖子，嫌弃的擦拭着被知书碰过的衣裳。

　　“好姐姐，上次的事是小的错了。”知书道歉道，“此处距亭子不过十步，且八面透风，左右出不了岔子，咱们就在这守着便是。”

　　“你随便动手动脚，谁知道你们家公子是不是个表里不一的！”明棠冷哼道。

　　“上次的事，真是误会……姐姐，咱们就在这守着，让主子们说些体己话。”知书好言恳求道。“我们家公子那可是英俊潇洒、举世无双，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可有不少人上门提亲。”

　　“哼。”明棠不屑道。

　　既有人上门提亲，那为何迟迟没有成婚？知书的话，明棠可不信！

　　“小的下回给姐姐买东里坊的桃花酥赔罪可好？”知书拉着明棠赔罪，仔细打量起来，明棠虽比不上她主子好看，但这鸭蛋脸、柳叶眉、肌肤微丰，模样不俗。虽比陈家二小姐微微胖了点，但更好养活。这下人娶媳妇，可不得好养活嘛。

　　偷看之余，知书不禁小脸一红，这主仆二人都是美人啊。

　　再朝着亭内望去，陈雍已经放下兜帽，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松松软软的发髻显得更加温顺可人，这等容貌和谢蕴的隔着桌子坐着，远远望去，倒还真是有几分般配。

　　也就只有容貌上的般配！知书闷闷的想着，再看眼前的明棠，若是公子和陈家二小姐般配，那自己和眼前这个……

　　知书这痴痴的想着，就被明棠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收了色心。随后，两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亭内。

　　“银子，公子清点过了吧。”陈雍说着，打量着面前谢蕴的表情，“昨日病着，有劳公子搭救。”

　　面前男子微微抿着唇，手里把玩着一个手串，细细闻来，味道和送给陈雍的那个沉香木牌一样，也是上等的白棋奇楠沉香。

　　“没有。”谢蕴回道。

　　“嗯？”

　　什么没有？陈雍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你送来的钱，我没数。”谢蕴解释道。

　　“啊？”陈雍试探着问道，“公子是觉得，银钱不够？”

　　“不是。”谢蕴道。

　　男子端坐在那里，从头到脚打量陈雍，偏的他这样打量着，那模样不仅不显猥琐，反倒更觉举止文雅、风度翩翩。

　　“公子这是何意？”陈雍被看的有点不自然，正了正身子、直起腰背，询问道。

　　“我在想，你为何要退钱过来？”谢蕴道，“是送的东西不和心意？”

　　“公子出手阔绰，只是小女子皮擦肉厚，无福消受。”陈雍道，“况且，昨日生病已蒙公子搭救，怎还好再让公子破费。”

　　看到退的钱，心里还没点数吗？不懂其中意思吗？陈雍心中万马奔腾，长的这么好看，不可能没脑子吧。

　　明知故问，好没意思！

　　“若是我愿意呢？”谢蕴将睿宁退去的钱袋子和沉香木牌放到桌上，“这些你拿回去，你日子过的不易，多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

　　一叠银票推到陈雍面前，银票上面是谢蕴刚刚手里拿着的沉香木手串。

　　“非亲非故，公子这是何意？”陈雍嗤笑道，“小女子是穷了些，但也不至于就公子这么些银票，就把自己卖了吧？”

　　这么点钱，就想收买自己？

　　陈雍打量着谢蕴，大概猜测到男子的意思。

　　富贵人家的公子，见着漂亮的庶女，便想纳回去当妾室。

　　呵呵，可惜她陈雍，宁愿配个穷秀才清苦些，嫁个鳏夫当便宜娘，亦或者嫁个年纪大的守活寡，却万万没有当人妾室的想法。

　　“只是想让你拿去用。”谢蕴解释道。

　　他只是看她日子过的实在辛苦，想着能让她过的舒服一些，少受些苦楚。再过些日子，等他忙完手里的事，再给她挑两个丫鬟服侍……却不曾想，她竟会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话中带刺。

　　“拿去用？需要还吗？”陈雍将银票上面的手串扒拉开，拿起桌子上的银票，一章一张的看。

　　每张都是一百两，足足有十张，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陈雍数着钱，偷偷打量着谢蕴，只见他神色如常。

　　“这是什么话？本就是给你用的。”谢蕴将手串放到陈雍面前，道，“你这几日睡不好，这手串放在枕边，能睡个好觉。”

　　陈雍将银子叠起来，假装着要收起来，却又将手串推回去。

　　“银票也就罢了，没个标记的。但这手串，收了岂不做实私相授受？”陈雍笑的甚是明媚，道“您也知道，我样貌生的极美，凭着这容貌，嫁个看重美貌的富贵人家为妻不成问题。”

　　“你是觉得……我的钱不够你花？”谢蕴微微一怔，问道。

　　这个小妮子，竟将贪财说的如此自然。哪里有闺秀的样子？

　　可她这种坦率，竟让人讨厌不起来。不，她这种实打实的爱钱，比那种看见好东西走不动道，一面想要一面还要装清高的要可爱不知道多少倍。

　　她数钱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公子您出手阔绰，单单这一千两银子，就非一般公子可比。”陈雍笑道，将那银票倒扣着，放到桌面上，“只是，小女子担心有命收钱，却没命花。”

　　“此话怎讲？”谢蕴道。

　　“公子不知？”陈雍杏眼含笑，换成她意味深长的打量谢蕴。

　　“我……确实不知。”谢蕴疑惑道。

　　他虽身世坎坷，族人不认，但也不至于嫁给自己便会性命不保吧？而且他在河南、山东、浙闽一带也是有些产业，也不至于让她饿着？？？

　　何至于这般……阴阳怪气？

　　“公子今日觉得小女子貌美，便一掷千金讨回去。”陈雍笑道，“但这红颜易老，迟则一两年，快则三月半年，您就厌了。若是哪日再讨个厉害的大夫人，我这既无宠爱，又无钱财傍身的孤弱女子，不是死路一条？”

　　男人一般不轻易休妻，她可小心谨慎度日。但妾室……却可以随意打杀，她可没兴趣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能纳妾的花心男人，能有什么真心。

　　即便眼前人风流倜傥、家有钱财，可她若敢幻想用做妾留住一个男人，那就是有病！

　　不仅有病，还是绝症！

　　“你以为？我帮你，是想纳你为妾？”谢蕴听了陈雍的话，被噎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虽是母家败落所致，但其中挑唆，却是宠妾所为。他也在母亲病床前立誓，此生绝不纳妾……

　　他怎么会纳妾？

　　“不然呢？”陈雍自嘲一般的说道，“我不过是个歌姬所生的庶女，一无宠爱，二无才华，又穷的叮当响，您总不至于要娶我为妻吧？”

　　她就算是喝了十八壶酒，也不敢这么想吧？眼前的这个人，有钱又好看，有的是好姻缘！

　　女子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清醒如斯，大概如此。

　　“你当然是正妻。”谢蕴看着眼前笑的花枝乱颤的女子，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