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我说给你听》蚕马非马

1、共患难

　　周九良刚从园子里出来，就看见孟鹤堂被几个大汉围着。周围过往的人都不敢往这边瞧，生怕给自己找上什么事儿。虽然爱听这位角儿的相声，但还没狂热到为他出头的地步。
　　看得出来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全是同情。毕竟，这样的下九流在红火也只能低人一等。到头来还是输在自己的行当上。
　　“您几位找我？”孟鹤堂心里头很怕这些人找自己的茬儿，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轻挑眉，慢转眼，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的他声音很柔很轻，这副做派可不像是被找茬儿的戏子，倒像是为翩翩公子哥在跟别人闲聊。
　　从音量倒是听的出来，孟鹤堂不愿意招来那么多人的注意。
　　周九良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看着几位壮汉的样子大概想得到是陈家的家丁。又来这儿闹事儿了!周九良心里想着，快步走上去想要替孟鹤堂解围。
　　找事儿的人最是看不惯孟鹤堂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口气很急躁：“今儿我们几个来，是来警告你的，离我们家小姐远点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他故意凑近孟鹤堂，把自己攥紧的拳头举到他眼前。现在拳头上的青筋都能清晰的看到了。碗口大的拳头量是谁都不愿轻易招惹的。更何况现在这样的拳头可不止有两个。
　　“您说笑了，陈家小姐我可高攀不起。”孟鹤堂说罢伸手按下了领头人的拳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他摸得到拳头上的茧子，知道这些人最善于用武力解决像自己这样的人。他也能感觉到领头人鼻子里呼出的热气，这感觉像是自己站在一头牛的面前。
　　这几位把孟鹤堂围的严严实实，周九良看不出个所以然：“几位爷这是怎么个意思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感觉。其实周九良最不喜欢这样说话，因为他打心眼儿里不觉得自己的行当多低贱，凭什么要非得卑躬屈膝的点头哈腰。
　　而且他也讨厌这些大户人家管教不好自家的千金，把责任都推卸出去的自以为是的样子。这些老爷们还觉得总有人上赶着要来自己家分杯羹似的，这种小心眼的样子让周九良不屑。
　　但他知道被围在里头的这位比自己倔的多，就算是拳头雨下来了，他也会咬着牙忍着。大不了休几天不上台罢了。服软是指望不上他的。
　　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人学着就活。孟鹤堂不愿意活的憋屈，周九良就迁就着他的小性子，毕竟一起搭档快十年了。
　　站在周九良前面的大汉回过头一脸的凶神恶煞相儿：“关你屁事儿，赶紧滚蛋!”说罢伸手狠狠一推周九良的肩膀。
　　这股力来势汹汹，周九良根本受不住，登时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疼痛刺激着他，让他心里更加气不过：不过是陈家的走狗，一出门就是横行霸道的，真把自己当做是个什么重要角色了!
　　孟鹤堂大概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儿，也知道自己的搭档现在应该正在狼狈的站起来，用手掸着屁股上的土：“有什么事儿冲我来，打他做什么!”
　　周九良听到了孟鹤堂说的话，心里一阵苦笑，想着这位祖宗还真是个惹事儿精，不服软就罢了，还在这儿挑衅：“您别理他，他不是存心这样的。”
　　找事儿的人觉得好笑，这两个人都不像是能把自己保护好的，却还在这儿担心别人：“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是吧，今儿非得让你知道知道陈家的厉害!”说罢一拳打在了孟鹤堂的肚子上。
　　周九良在外头瞧得真真儿的，急得直跳脚，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回身，着着实实的踢了一脚自己。周九良好不容易担干净自己身上土，这下又躺在地上了。
　　钻心的疼痛从一个点开始，像是爆炸一样散开，撼动着孟鹤堂的五脏六腑。只这一拳下去孟鹤堂就已经吃不消了。他觉得自己的腿发软，根本只撑不住自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现在的他只想缩成一团来减少自己的疼痛感。
　　领头人看着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啐了口吐沫：“我还当你们个儿顶个儿的是个铁血汉子呢，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其他人也跟着发出嘲讽的笑声，“行了，今儿就饶过你了，但以后你小心着点儿!”
　　说罢这些人像是路过的没事儿人一样散开，假惺惺的把两人扶起来，用戏谑的语气问他们怎么不小心摔了。
　　孟鹤堂恨得牙根痒痒，想推开他们但是这些人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找乐子。周九良则只想快点摆脱这群不讲理的混混，怕待会儿孟鹤堂又说出什么招惹他们的话，两人就该交代在这儿了。

　　周九良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和周围人的目光，挺直腰杆的走在路上。“你说说你何必呢!”他现在屁股也疼肚子也疼，一时间不知道该捂哪里，但是嘴上不闲着，“这要是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现在不是一样的惨？大不了一条命给出去!”孟鹤堂打断了周九良的话，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着，还不忘瞪他一眼。这副小样子倒像是谁家受了气的媳妇儿。
　　周九良看着孟鹤堂，想要争辩什么，转念一想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得，又是我多事儿了。”他心里知道孟鹤堂打死不会像那些人求情，自己那么做还会让他觉得丢脸。可能怎么办呢，硬碰硬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表面上两个人别别扭扭的，其实孟鹤堂余光一直瞟着周九良，怕自己的态度凉了他的心。眼瞧着周九良暗淡的眼睛和耷拉的嘴角，孟鹤堂知道他心里也委屈。只是凭自己刚刚的态度，再怎么解释也显得尴尬。
　　之后两人便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家的方向走着，没人抻茬儿，也没人再要分辨什么。
　　从背影看来这两人倒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本来应该是风度翩翩惹人注目，但现在两人满身尘土，再配上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只徒增了凄凉。

　　“今儿晚上吃什么啊，我饿了。”走到小院儿门口二孟鹤堂终于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宁静。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充满试探。
　　“下馆子去吧。”周九良应和着，言语之中到听不出什么感情。
　　孟鹤堂看着他似乎还没消气，又想想自己任性的小脾气一直都是周九良兜着，心里更觉得自己有些狼心狗肺：“要不我给你做点儿得了，今儿这么丢人我可不想再出去了。”
　　周九良其实没气孟鹤堂，他在气自己不能像孟鹤堂一样随心活着。他像个小孩儿似的心里头什么事儿都在脸上挂着，所以一脸生气相儿自然会被误解。
　　“你做？成啊，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那您就瞧好儿吧!”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答应了，喜笑颜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跑进了院子里。
　　周九良跟在后面看着他天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明明刚刚还是阴沉的脸，现在却已经蹦蹦跳跳的去准备做饭了：“搞不懂啊。”他一边关门一边小声说着，心里头倒是充满期待。

　　天色渐暗，空气里慢慢开始被各家的饭香渲染着。周九良提鼻子嗅了嗅，发现自己还真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