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延宫秘闻》夜度孤云

25、第 25 章

　　凌倩依这种白日里偷时间补眠，夜晚变身夜猫子的生活了坚持了两晚，都无事发生。
　　到得第三夜，乌云遮月，天空中一颗星星也瞧不见。月色昏暗，又下了淡淡薄雾，本就疲惫的凌倩依更是困得□□。白日里虽无人管她，却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地倒头大睡；就算得了一时半刻睡下了，也是做梦连连，睡不安稳。

　　此刻，她坐在水井后的“专座”上，只觉眼皮千斤重，身体轻飘飘的，恨不得一头栽进井里。晚饭后明明喝了杯叶子比水多的浓茶，可为何现在还是头重脚轻困得睁不开眼？
　　凌倩依现下有点后悔这愚蠢的计策，什么“大隐隐于世”，什么通宵几晚不在话下……这静延宫不同于剧组，没人陪着同甘共苦，所有无聊和困意只能自己默默忍下。

　　凌倩依双手拖着下巴，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脖子似是没了力气，脑袋不住地往下掉。
　　猛然抬头间，凌倩依仿佛见到了一个灰色身影一闪而过。她一个机灵，瞬间清醒。下意识地猫底身子，只从水井上沿探出半个脑袋，半眯了眼看向藏画的石头。只见一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那样子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

　　凌倩依立刻来了精神，一边窃喜，一边垫了脚静悄悄地向那人摸去。凌倩依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此种义举，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就连那人是否会功夫，都没心思考虑，一心只想把这小贼抓住。

　　静延宫后院并不大，转眼间凌倩依离那人便只一尺了。也不知是她隐藏功夫了得，还是那人迟钝，那人竟似乎一点也没察觉，仍然自顾自地翻着石头。

　　凌倩依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往自己两手吹了口仙气，随即大喝一声“别动！”，便一下子右手按住那人脖子，左手将他的手臂使劲向后扳。凌倩依可是将自己毕生武学——军体拳的精髓全数运用在了这一招中，果然，地上那人丝毫没有反抗，直接束手就擒。

　　“小贼，谁派你来的？快说！” 凌倩依压低了声音喝道。
　　那人并未言语，却传来一阵“噗噗”声，似是忍不住笑。
　　凌倩依手上更加用力，“你笑什么？！”
　　“不笑，不笑了。兰姐姐，是我。”
　　那“小贼“ 转头，凌倩依惊得一时忘了松手。这人双眼笑成了一对月牙，不是万安澜是谁。

　　“兰姐姐，我不笑你了，你先松手。” 万安澜终于不笑了，瞬间恢复了往日的乖顺。
　　凌倩依茫然地松开手，还未从那惊吓中缓过神来。想象中的这个“小贼”可能是某个小太监，亦或是大内侍卫，就连二皇子亲自做手脚，凌倩依也不会如方才这般吃惊。

　　“那日清早我见兰姐姐在后院睡着了，这几日也总是魂不守舍的，今日便可以等到夜深来悄悄，你果然在。” 不等凌倩依“审问”，万安澜便乖乖地“从实招来”。
　　凌倩依轻叹口气，本以为立了大功，仅仅一瞬心情便跌入谷底，难掩失落。刚刚虽是抓住了万安澜，却怎么有种自己被抓包的感觉？反正计划已经败露，凌倩依所幸也不再隐瞒，“我总觉得有人会来给这幅画做手脚，便想着来这看着。” 也不知是浓茶这会儿上了头，还是被万安澜吓得换不过来，凌倩依话音有些颤抖，缩在袖子里的手也抖得难以握紧拳头。

　　“兰姐姐，你冷吗？” 万安澜一手握紧凌倩依手腕。那纤细的手腕虽颤抖得厉害，却一点也不冰冷。
　　凌倩依一颗心本就砰砰直跳，现下又被万安澜这么一抓，更是难以平复。万安澜一副询问的目光，向前挪了半步，凌倩依紧张得不敢与他对视。
　　“没事，不冷，茶喝多了。” 凌倩依挣脱开，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喝茶？什么茶能喝成这样？” 万安澜认真地问，也不知是真的好奇还是故意看凌倩依笑话。
　　为了守夜而喝浓茶这种蠢事凌倩依怎能和万安澜言明？只得随意地打着马虎眼，“就是普通的绿茶，只不过茶叶放多了些……对了，这画没什么问题吧……“ 说着，凌倩依蹲下翻开石头，伸手将那油布包取了出来。刚要打开，就被一只手按住。
　　“兰姐姐，我们进屋看吧，外面凉，湿气重，别待太久。” 万安澜一手将凌倩依托起，凌倩依也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

　　静延宫正殿，万安澜点了一盏油灯置于桌边小几上，凌倩依就着光亮，小心翼翼地将叠翠图放在桌上，一点点展开。层叠的山峦，薄薄的雾气，浓淡相见的笔墨都与那日并无不同。但待到画卷即将展到底部，只见那碧波中的一叶扁舟，几点墨水浓得有些突兀。凌倩依低头将整张脸贴在画上，不时歪了歪脑袋，变换角度。突然间，只听她“啊”了一声，立刻神色大变。

　　“怎么了？” 万安澜端了两杯水，见凌倩依惊叫，连忙放下水杯，前来查看。
　　凌倩依让出了位置，指着画上的小船。万安澜学着凌倩依的模样低头查看，只见那小船中央颜色发暗，竟然破了两个洞。装裱过的水墨画要比宣纸结实许多，但那两个小拇指般粗细的洞却几乎穿透了整个画作，只留一层半透的薄纸。

　　“这是……” 万安澜的惊诧不亚于凌倩依。凌倩依好歹心中有数，万安澜却完全没想到这画当真会出问题。再者，吴应之的名画就这样被毁，万安澜心中千万个不是滋味。
　　凌倩依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到完好的一幅画作，怎会突然生出两个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两个洞看，看起来像是虫蛀……”
　　“虫蛀？我藏画这么多年，几乎未曾遇到过这种事……” 万安澜手指抵了下巴，陷入思索。
　　凌倩依忽然想起什么，话语中有些惊恐，“会不会因为放在了外面？”
　　“兰姐姐放心，应该不是这个缘故。这种虫多生长在屋内，外面那些虫子是不吃画的。”
　　凌倩依点点头，心中仍在打鼓。当下之急，并非要研究这画是如何被虫蛀的，而是怎样迎接两日后的圣上。

　　见凌倩依忧心忡忡，万安澜纵使心疼这幅叠翠图，但却依旧安慰道，“兰姐姐还请宽心，一幅画而已，没什么的。”
　　“可过两日皇上要来赏画，见画作被损毁，龙颜大怒，可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料父皇也不会因为一幅画杀我的头。”
　　凌倩依心道，就算不至于要了命，但那断水断食的罪也是不好受的。
　　“兰姐姐别担心，先回去睡吧，明日我们再想法子。” 说着，万安澜卷起那副破损的叠翠图，收进身后书架。

　　万安澜说的对，就算两人在书房中杵一宿，恐怕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匆匆告别了万安澜，凌倩依回到偏房中，合衣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两日来，每日几乎十二个时辰，那画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未被动过，怎的突然有了虫蛀？静延宫那么多幅画作，怎就偏偏蛀了这一幅？凌倩依想不出，也睡不着。两眼盯着窗外暗沉的夜空，直到天气渐明，晨光升起，她复又悄悄下炕，不露声响地出了门。

　　静延宫门口的甬道上，晨雾未散，三两个打更的小太监正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往宫外走。几人过了转角，甬道上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唯有啾啾鸟鸣叫着早。

　　万安澜虽没有专职太监服侍，门口却常年站着两名素衣小太监。他们几乎不会踏入静延宫半步，同时，腰间别的那把刀也不允许万安澜随意踏出这道门。

　　平日里，凌倩依全当他俩是人形塑像，谁成想今日竟要这两尊“塑像”帮忙。
　　这二人一个瘦高，颧骨突出，一副瘾君子模样；另一人矮肥，脑袋圆得顶凌倩依俩。
　　端详了许久，凌倩依最终还是选择了矮肥的那个主动搭讪，想来这位吃得好睡得暖，为人多半也圆滑些。

　　“这位公公，请问您贵姓啊？” 凌倩依眯眼堆笑。
　　那位矮肥比凌倩依矮了有半头，却依旧梗着脖子气势汹汹，“有事吗？”
　　见这太监不好对付，凌倩依心中打鼓，“那个，您看我整日都要伺候主子，半刻都不得闲。现下有点事想请其他宫中的好姐妹帮忙，也走不开。所以就想麻烦您帮我带个话，让我那姐妹来静延宫找我。”
　　那太监冷哼一声，“我还要在这儿站岗，哪有功夫去给你传话。”

　　凌倩依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包如兰娘亲手做的枣糕，强塞到那太监手中，“这点小事对公公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莫大的恩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说话。”
　　那矮肥太监也不推辞，拿了枣糕在手上掂了掂，依旧神色不善，“说说，哪个宫？姓甚名谁？”
　　“长寿宫，张嬷嬷”
　　“长寿宫啊……那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太监举了举手中的枣糕，却也不欲还给凌倩依，眨眼间塞进了自己怀中。
　　凌倩依会意，又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枚镀金簪子，塞进太监胸前衣襟，“公公辛苦。” 说着勾勾嘴角，现出一个狗腿子般的微笑。
　　这簪子虽不算什上品，但一个簪子换一次跑腿带话，也绝对绰绰有余。只见那太监跟旁边搭档耳语几句，脚步轻快地向内六宫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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