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西昆仑·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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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九时觉得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
但是只是不喜欢和这个世界之中，自己的造物讲道理。
那很蠢。
毕竟道理这东西，只有和讲得通的人讲，才有这么做的意义。
他坐在海市之主——前海市之主千里的宫殿主座上，摊开的一本册子，原本空白的页面上正在一段一段的生成字句。
而看面黎九时翻过的页面来看，前面还有好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字句构成的故事比较对他胃口的缘故，他脸上带着笑模样，很是好说话的样子。
“你，竟然……”
察觉到异常第一时间闯入海市的西王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大殿之上还摆放着血液没有完全凝固的、海市之主千里的身体。
周围趴伏这许多血肉干枯的小蘑菇——就是之前在海市门口迎接黎九时的那些。
脸上的赤色纹路因为面容抖动，不受控制的颤了颤，这位作为次世界中少数几位“神”，统管女仙的西王母有心说些什么，却在对上黎九时居高临下，轻飘飘落下的眼神时，挪开了视线。
“你来的倒是挺快。”抬眼瞧了瞧，黎九时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书上。他杀掉海市之主千里后，从他身上收回一部分传世之力，并且因为千里在这个世界多年，这让黎九时能够更加顺手的控制法则。
天地海，仙，妖，鬼怪，和轮回。
这七个原本是黎九时最初拟定的七个管辖范围，可惜是他只来得及做出七个“神”，还没来得及详细划分他们的能力，他们其中的一个就造反抢走权能，并且将整个世界关闭，把他拒之门外。
【徐来：“我本应该是来寻人的，可是中途出了点岔子。差点就放弃了。”
徐来：“我曾经在和这里很相似的地方遇到过一个人……她是只蜃妖。名字就叫做蜃，我问过她，为什么用自己的本体做名字，她说，因为这本就是我，本就有名字，拿来用也没有什么不妥。”
徐来：“她很喜欢笑，说自己去过很多地方，大部分时候要带着海市回海上。”
徐来：“我和她是在很久以前认识的，我有些记不清楚是多久了。现在想起来，对于她的事情，有些都记不太清楚了。”
蜃：“你很努力了。”
徐来：“……”
徐来：“也许吧。也许是因为我喜欢她，也许是因为这是我的执念。”
徐来：“我同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日能够相处，那是整个妖世的灵力异常，连带着海市的入口时常在北俱芦洲打开，我总是听着哪里打开了海市入口的传言去找她，次数多了，她会提前跟我说下一次海市大概出现的位置。”
徐来：后来她说，她去求海市之主，能不能离开海市。】
册子上的文字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不知是否是因为黎九时此时没关注它的缘故。
这一点黎九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对着化为了人形，却依旧带着些许兽类特征的西王母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不行了吧。”
“……”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唇，如此态度黎九时就权当她是默认。
黎九时不准备听她的意见，本来等在这里，就是要告诉她一个决定，并且吩咐她去做事情罢了。
“这个世界的构造并不稳定，”黎九时手中摊着的册子是法则具现化的物品。用一句比较浅显易懂的形容词称呼就是“管理员后台日志”，以世界法则天道作为基础，自行推衍的发展过程和结果，然后全部记录在上面。“你们试着补救过。”
西王母瞧见黎九时手上摊开的册子，瞬间大部分事情都明白了过来，“我们做不到。”
“自然。”
“……那，还有办法吗？”
归根结底，他们七人之中并没有谁希望这个世界完蛋。
真的要说，那也是觉得黎九时有这种想法。
黎九时创造一切，不满意那就会抹去重做，他如此自顾自的做法，从来都是这么高高在上，不会考虑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
“我原本的准备是，灵力循环到尽头之后，这个世界会自然瓦解，到时候我再将一切重来。”黎九时说着话略挺直几分腰背，他目光落在地上千里的尸体，漂浮在其身体上方的白色球体缓慢转动着。
而随着球体的每一次转动，都会有丝丝缕缕的白色光芒一般的东西从地上这一摊血肉之间抽出。
连带着每一次白色的光芒白抽出，地上那些血肉干枯的小蘑菇就会随之消失。
西王母见到这般景象，面皮抽动，手掌忍不住颤抖着捏紧，“那您为何现在又……”
黎九时从主座上走下来，观察着白色球体壮大后的状态，“早一点或者是晚一点对我来说没有影响，反正都要这么做。”
楼万同他们所描述过的情景自西王母的记忆之中再次被翻出：
【黎九时不在乎这个世界，也无所谓我们的死活。】
【他认为这个世界有所缺陷，那么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抹掉一切重来。】
【我们创造的一切，努力后的一切，拥有的一切都会被他轻描淡写的毁掉。】
【他不在乎，就只能由我们保护这个世界。】
黎九时不可思议地问，“我难道没有在帮你们修复这个世界吗？”
“你修复了什么！整个通州郡只有少量灵力，而你却引导了朱厌向通州郡之中所有活物发起攻击！”咬牙切齿地自喉咙之中发出压抑的吼声，西王母身形有些扭曲，而后原本的普通的双手也长出尖锐的爪甲，猛然扭身后，向着毫无防备的黎九时发起攻击，“您对我们，对这个世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怜悯？”
那攻击来的又凶狠又迅捷，此时的西王母双目赤红，獠牙漏出，半是人类，半是野兽。黎九时躲开一击，后面的攻击接踵而来，每一次都是意图明显的瞄准致命的位置。
黎九时闪躲着对面的攻击，“哦，那它杀完了吗？”
“通州郡少数留存的生物大半被他杀死吞噬！只有小部分留存……而你又将整个通州郡封死，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恩，我动手不太方便，控制它比较省事。”
“当初就不该只将一个张冰……”
砰——
和疯狂进攻一起而来的质问，只是一个瞬间，被黎九时一通打回肚子里。空气之中，一支无形的手狠狠砸中西王母的面门，而后将飞出摔落在地上的她掐着脖子举起。
黎九时脸上原本挂着的和善笑意不见踪影，面无表情的时候，他嘴角略有些抿紧，看起来有种脾气隐忍不发的压迫感。
“你们做过的蠢事，不做反省还沾沾自喜？”虽然是平静的语调，却能够从中听出不悦，“因为感觉到灵力会一日日流逝，害怕自己有一日因为完全失去灵力而死亡，所以偷走轮回，镇压张冰。因为不想惶惶不安，所以屏蔽恐惧。现在因为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之中的东西，所以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在保留整个世界的基础上修复法则——”
“咳咳——”
收紧的手让西王母感觉到害怕，她身上以灵力加持的法力散去，脱去了狂躁的兽类模样，本能挣扎着，抓住她的力道却纹丝不动。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会就这么死掉的时候，捏着她的手猛然一甩，把她挥到地上。
“你裹挟整个通州郡的灵力至昆仑山内，山门关闭，任由留下的生灵自生自灭，千里以这只蜃的身体为基础建城，窃取灵力植入这只死去的蜃尸以做轮回维持。你们为何这么做，我和你们的道理是一样的。”
“……”
“我不想无穷无尽地因为你们的无知浪费口舌，你们——也不要自诩与我平起平坐。”黎九时这句话说出来，很明显能够看得出他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耐心。所有不准备再多说，他转而吩咐，“整个北俱芦洲我会把它抹去。”
“这……”西王母的惊呼被她自己反应过来，死死压在喉咙里。
对于这个态度还算满意的黎九时说道：“到时候你将昆仑降下来，我给你一颗种子。你将你所有的灵力注入种子里面，在昆仑瑶池找个地方种下。”
“我知道了。”
“瑶池附近栽种的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凡人吃了，能增寿，其他懂得修行者，吃了则能突破成仙的桎梏。按这个把传说散出去。”
西王母双手并举托着手里的种子，听着黎九时说完的话，忍不住抬头，“这有这个效果？”
“你们封了轮回，是生是死，不过是看神魂脱离肉身之后，有没有被灵力消耗最终被灵力消磨湮灭。”他熟稔的控制法则，一句话说完的瞬间，原本生灵蛰伏，你争我斗的北俱芦洲为之一静。
妖世里其他三洲的老妖怪们没由来的一阵胆寒，随后神识之中全都突然失去了北俱芦洲的一切反馈。
“发生什么事情了？！”
“……”
“怎么回事？！”
“……”
“……”
这样的惊恐引起无数的动乱，却并不是黎九时在乎的事情。
他此番行为，之与他不过是按下删除键删除几行字那般轻松。大面积的抹去生灵的痕迹之后，明显感觉到被摊开得稀薄的灵力骤然聚拢，加上从海市之主千里身上抽出的，倒是富余起来。
他敲了敲手里的书册，“泰山府”三字重新变得鲜亮，“死去的生灵归入泰山府，生平相关的一切记录和生成的一切在这里清空之后，重新投回人间。”
“有能力吃到蟠桃的，就应该是对于灵力消耗较大的那部分，能够更好的吸引灵力到他身体里，我在修好法则裂分前减少外漏。”
“那我们……”
“你们手上拿了多少灵力可以留下一成。”
“一……”
“对这个数有意见的上一个已经在那里了。”黎九时指了指现在已经尸骨无存的海市之主千里，“你也想像他一样勇敢？”
西王母虚弱的闭上了嘴。
黎九时失去和她详细说说的欲望,听不懂也不理解，说多了，怎么都是多费口舌。
“行了，放心吧。我对毁灭这个世界没兴趣了。”黎九时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向着海市城外走去，“法则修好，我就会离开。”
……
顺着进来的方向走出去，原本前赴后继布满干枯小蘑菇——黎九时的形容能力实在不怎么样，的街道此时看起来清爽许多。
仔细望过去，建筑林立高耸，仿佛直入云霄，周围绕着渺渺云气，看起来确实有海市蜃楼一次自带的出尘气质。
不过却遮掩不住其中的死寂之气。
毕竟这座城在一直是建立在一只蜃巨大的尸体之上，从前有海市之主千里让其维持还活着的假象，现在却再没有谁让它以灵力运行。
黎九时站在城门口回首看着身后这座巨大的蜃楼，最终抽取它残留的最后一点灵力，下一秒，架构在其上的建筑自底层摇晃、塌陷，发出巨响，而后依次下沉，并一点点化为飞灰。
又收获一点灵力的黎九时松了松肩膀，扭身向外走去，准备再之后关闭这个空间。
却不想在意外的地方，碰上了让他意外的徐来。
他同一个背影看上去是女子的人并肩坐着，之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此时黎九时只听到一句，“谢谢你的故事，很高兴我能听到。”
女子的身体像是不太稳定的起泡，轻轻地一个动作，都让其随时出现破碎，“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来，清风徐来的徐来。”
那女子笑起来，“真好，可惜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很高兴认识你——”
徐来本市侧脸看着她，听闻这话终归没有忍住，“你叫蜃，我同你说的就是我和你的事情。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蜃——！”
“……”
“……”
他说的很快，努力将心里大段大段的想念说给面前的女子。
可是她不记得，可是她不知道，可是她甚至不够时间听下去。
话未说完，女子随着远处消失的海市蜃楼一同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若有似无的一句：
可惜我到最后也没能告诉他……
……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西昆仑·消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