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西昆仑·海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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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记忆。
因为被点开来，于是如同落入清水中的墨滴，氤氲得丝丝缕缕的展开。
记忆之中，是和昆仑相似的景象。
一样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悬挂在半空之中，一眼望去似乎只是在不远处的位置，但实际上不论走多久都无法靠近。
黎九时目光扫过周围，大约确定了环境之后，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情似乎变得轻快许多。
认真说来，这个世界野蛮生长成了完全超出黎九时预期的模样。
目光挪开，黎九时转看向身边站着的道人打扮的俊朗少年，对方目光落在远处的海市幻影上，有几分出神。
转过空空旷野的风夹带着湿润的水汽。
少年道人在短暂的愣怔之后，整个人很快变得灵活生动起来，黎九时也自这片徐徐展开的记忆里知道了道人的名字——徐来。
“海市，还真是难得一见。”
道人徐来低声自语了一句。
海市出现的方向刚好是徐来将要前往的方向，那边刚巧属于昆仑山麓，是通州郡所在的方向，却是在天地沧茫浩渺间俨然见一雄城在焉。
与周遭一切显得颇为格格不入，正如古文之中所说：因遍观诸岛，咸非故形，卑者抗之，锐者夷之；宫殿楼台，杂出其中。
谛观之，飞檐列栋，丹垩粉黛，莫不具焉。纷然成形者，或如盖，如旗，如浮屠，如人偶语，春树万家，参差远迩，桥梁洲渚，断续联络，时分时合，乍现乍隐，真有画工之所不能穷其巧者。【注一】
清晨的光线之下，遥遥悬挂着的海市景色似乎也就在并不远处。
以徐来的眼力，几乎还能够看到其中隐约穿梭着的人影，混合着略微弥散的雾气，就算是七分的真实也突然变成了十分。
只是海市从来不曾真的在世间打开过大门。
所有有关于海市内部的传说都来自于各种仙官神君，其他的则是凡人远远观望时候的猜测。
只不过现在看到——
此次目的地恰好是通州郡的徐来忽而叹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昆仑的范围广阔，而除了山麓之下的通州郡所属地界是大片绿洲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些荒凉戈壁滩。
若是一直都是荒凉安静可能还能够静下心来，但是现在面对着总是坠在眼前，看起来热闹又生动的海市景色，总是会被勾起些埋怨的念头。
深呼吸两三次，在心中做好心里建设，徐来翻身坐上鹿，随后伸手拍了拍自己坐骑伙计的脖子，后者“呦呦”叫唤两声，一人一鹿就这么上路了。
一路只有风沙声。
“……”
指节收紧，徐来的示意之下，座下仙鹿收住步伐，足下不满地来回踏着地面。
虽然是戈壁，但是身下坐骑好歹是根骨出众的异兽，一路行来倒也不存在崎岖难行的情况。按照脚程来算，此时徐来距离通州郡大约还有五百里的样子。
而眼前这番景象，却并不是通州郡的样子。
那远远观之本应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飞檐列栋，丹垩粉黛，眼下已不是遥遥挂在天际之时微小的模样。
此时落在眼前，确实巍峨屹立，拔地而起宛如此起彼伏的山峰。
坐骑仙鹿迟疑的停下步伐。
喧嚣的风沙声在逐渐传来的喧闹人声之下渐渐远去，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反而有些说不出来的静默。
因为坐骑停步不前，让徐来有短暂的犹豫，随后还是以骑具夹了夹鹿腹，驱使自家坐骑上前，后者低声呦呦叫唤后偏了偏头看向驮着的主人。
徐来有几分回神，“你不想去看看？”
“呦呦。”
“海市难得一见，我们不一定能进去，但可以靠近瞧瞧。”
“呦呦。”
“不行我们就绕道。”
“呦呦。”
少年道人徐来带着自己的坐骑一路走进喧闹的海市。
当他的步伐踏过最后一寸戈壁覆盖的地界，接触到朦胧的海市地界时，这一方属于记忆之中的空间摇晃起来。
通向海市的短短几十米道路如同被拉长、抹开、花了尾色的颜料，风声依旧在耳，但是那自海市传来的喧闹人声却再听不清半句。
黎九时目光略微扫过，只见此方打开的记忆空间出现异样的扭曲，看起来无法支撑。
这不正常——至少由他控制法则构建打开的通道还没到如此脆弱的程度。
黎九时再将视线投向远处，不再高悬的海市端正的立于徐来面前，宛如一场电影的结尾。无限拉长的空间带着时间把每一幕都变得缓慢。
眉角轻动，黎九时抬头看去找到他进入这段记忆之中想要找寻的东西。
隐秘地挂在一段记忆之中，因为急促的想要关闭被打开的通道，于是原本的夜幕苍穹颜色变得清浅，漏出起后被高高悬挂的球体。
不需要确认，黎九时就能够分辨出在其中封存了什么东西。
就像之前说的，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由黎九时创造的。
一切的规则都要按着他的来，自然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目光在隐藏在记忆的天空之后的球体，黎九时抬手，手腕翻动间做了摆手的动作，眼前依凭记忆构建出来的空间被划破。
在记忆之外，已经看不出少年模样的道人徐来晃了晃身子，直杵在原地的身子一阵摇晃，扑通一身跪在地上。
膝盖骨撞击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
“呕——”以凡人的身体承载本身无法承受的力量，虽然黎九时此时手上拥有的灵力并不充盈，但是以普通的血肉之躯接触法则，就算是黎九时有意地帮忙保护着，也躲不过无法承载的痛苦。
由胃部升起的挤压感一路裹挟着窒息与难以形容的痛苦直冲到头颅之中。
多年来苦苦积攒的灵力在此时都被用来平复这些痛苦，而随着这些灵力的消耗，徐来原本看起来还算精神的面容转瞬就变得灰败而无生气起来。
“……”努力控制住翻涌的呕吐感，徐来身体里原本残留的少数灵力疯狂消耗让他神志也有些涣散，“神明……”他看着黎九时，脑子里都是刚才灌进来的信息。
太多太混乱，从天地诞生到眼前一切——
那些详细无比的信息因为黎九时带着他强行展开记忆碎片的缘故，如同侵入白纸的墨水，丝丝缕缕地扩散开来。
细碎、无法阻止，又显眼。
强势霸道的姿态，宛如入侵一般。
一时间，他脑子之中翻过太多从前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一幕幕化为记忆和认知落在脑海之中。
徐来发了发狠，干脆咬破舌尖，最后吐出一口血来。
他后仰坐在地上，盯着黎九时许久，最终略微喘着气让自己略微缓一缓，慢慢开口，却是越说越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西王母说天道已闭，这世间再没有成仙之路，原是这样，呵……哈哈哈哈——”
黎九时瞧着他，暂时没准备从他记忆里揪出藏着的东西，只是耐心地问：“有什么可笑的地方？”
徐来看着面前之人，忽然间悲从中来：“我等修道之人，苦苦索求多年，所有的苦难与求不得，不过是你们眼中不轻不重一句话而已嘛？”
在徐来眼中，虽然因为承载过属于黎九时的力量，窥视到一部分真相，但是他却无法跳出这个世界理解他所看到的、关于黎九时的一切。
就似夏虫不可语冰。
“你们……？”自降临于这个世界之中，一直以来都是眉眼带笑意、耐心十足的黎九时此时皱了皱眉，“你说的是谁和我称为“你们”？”
他能够明白自己被眼前的徐来与什么归为了一个群体。
徐来有些愣怔，他的苦楚和痛苦，对于高高在上俯瞰自己早就面无全非的造物的黎九时而言，是满不在乎的。
只是稍微愣神的短暂瞬间里，黎九时缓步上前几步至他身前，“不要把自己放在和我一样的位置上看这个世界之后，又回到你自己的身份看我的所作所为。”
“你创造一切，既然天道无情，为何不能平等对待一切？以此为乐？”
“天道不无情，只不过有所偏好。”黎九时顿了顿，笑着补充了一句：“以我的喜好有所偏好。”
他话音落下，对着徐来略微并指，后者瞬间感觉窒息的痛苦感袭来。
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似乎瞬间都不再平淡无奇，所谓的道法自然刹那里沦为一句空话，连吹过的风都带上恶意。
这一瞬他才知道，原来“大道无情”、“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些话不过是一句屁话。
世界万物的恶意，竟然会有一天如此清晰可见。
如此恶意呼啸而来，宛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让徐来忍不住闭上眼下意识躲避。
恐惧上涌。
“……”
等待许久，却没有出现意识消失的情况。
徐来又等了等，没忍住睁开眼来。
却见又是之前的自己记忆之中景色，空远辽阔的荒漠戈壁，巍峨耸立的海市建筑，只是却少了他所记得的，初入海市之时落下隔开戈壁荒芜的交错阴影。
阳光直直落入海市的入口。
没有风声，也没有隐隐而来的喧闹人声。
只是静悄悄的立在那里。
从前数百年等待都没有再出现的海市，现在就在眼前，宛如一座废墟遗迹。
“徐来。”
徐来听着黎九时开口，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听到他说：“你既向我哭诉你的苦楚，我给你个机会吧。”
……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西昆仑·海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