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惊梦指微凉》尘上霜

32、山神魇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见谢必安与范无咎，他们的身形比刚刚高大了近一倍，面色如同铁青，竟隐隐的有些阴森之感。

　　“你们……这是……”梨姝有些无语。

　　谢必安发现竟然没有吓到小丫头，于是挠了挠头，笑嘻嘻的变回了原来大小，只是面容上还是绿油油的青。“嘻嘻，开个小玩笑，欢迎来到冥府做客呀！”

　　与谢必安交谈了半天，梨姝还是略带担心的看了一眼墨云初的方向。

　　那人正酣战于众多魈鬼之间，看起来已经杀了不少，衣袍角落上沾染了几滴血，也不知是谁的。

　　“好了！山上的鬼要下来了，快跟吾快走啦！”谢必安一把搂住梨姝的脖子，将她往山里拉。

　　找到魈鬼之源，才能帮墨云初解决现在的困境。

　　一人二鬼朝深山走去。

　　现在已经是三鬼了。

　　梨姝踏过山涧的溪流，见水中自己面色青灰，仿佛死了不知多少天的死人，更多了些好奇，于是便问道。“我现在是死了吗？”

　　谢必安走在前面，没停下脚步，将长枪随意地扛在肩膀上道。“算是吧，现在也可以踏过三途河进冥府了。”

　　三途河？

　　梨姝忽然愣怔，有什么好似火花般从脑袋中掠过。

　　沉海曦光映三途。

　　“三途河是哪里？”梨姝又问。

　　谢必安扛着长枪回头，身后一只魈鬼穿过他的身体往山下跑去，虽然伤害不到他，却还是被撞得踉跄，他稳住了身形，解释道。“三途河？冥界阴阳交界之河，在尔等仙界与人界之中，被叫做忘川河，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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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

　　是这里啊。

　　梨姝低下头，默默地继续走，范无咎在她身后狠狠地剜了谢必安一眼，后者也看出了她情绪有些不对，不知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话，摸了摸鼻子更是不敢多说，快步开路。

　　他们爬到了山顶，这里更比山下温度低，寒风瑟瑟，吹得三鬼睁不开眼。

　　“刚下去那波就是从这边来的，这里已经是山顶了，分开找一找吧。”梨姝用袖子遮挡风开口道。

　　几鬼分散开，一鬼寻一边，没一会儿，便听不远之处，谢必安在大声叫。“可有寻到什么？”

　　“没！”梨姝唤道。

　　可迟迟没听到范无咎的声音，二鬼汇聚到一起，大眼瞪小眼。

　　“黑无常大人呢？”

　　“是啊！吾那么大一兄弟哪里去了？”

　　说说归说说，找还是要找一找的。

　　二鬼又朝范无咎失踪的方向去寻，山野旷大，狂风怒吼，又有薄雾遮掩，很快他们又渐渐走远。

　　半晌后，又听谢必安大叫。“找到了吗，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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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子？”

　　谢必安傻眼，自己兄弟丢了是小，这要是让墨染仙尊知道自己把她徒弟也弄丢了，怕不是要把他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梨姝穿过迷雾，便见范无咎呆愣的站在不远处。

　　“黑无常大人。”

　　这脆生生一声呼唤，才唤回了范无咎的神智，他眨眨眼，看向梨姝。“小仙子。”

　　“黑无常大人怎么走得这么远，在看什么？”梨姝问。

　　听他这么问，范无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顷刻间，梨姝也到了跟前，没用他解释，梨姝也见到他看得发愣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像，它只半身出土，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淡蓝色的长发微卷，半束于鬓间，一支长簪尾长满了盛开的鲜花，流苏坠下，落于青丝上，它双眸微合，却让人感觉睫羽轻颤，以绛朱唇，嫣如丹果，一身淡绿的翠烟裙，细腰以云带约束，盈盈一握，美的惊心动魄，甚至让人忘了呼吸，但鬼是不用呼吸的。

　　“这……这是……”梨姝话都说不稳。

　　有人在身后轻轻搀扶了一下，她稳住了身形，回头望去。

　　“师父！”梨姝惊喜地抱住墨云初，相反却没抱住，因着自己吃了彼岸草穿过了他的身体，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些许血迹。“你受伤了吗？”

　　墨云初手中触摸灵体的灵力未散，拉开自己的小徒弟。“都是魈鬼之血，污秽得很，还带些难闻的气味，你莫挨我这么近。”

　　他边说着，边施展法术，这些脏血顽固得很，好似浸染进了衣服上，用了好些洁净咒法才弄干净衣裳。

　　“小仙子！吾可找到你了。墨……墨染仙尊！”谢必安过了好久才匆匆找来，却发现墨云初早就赶到。

　　几人未来得及寒暄，便将注意力又转移到石像之上。

　　“这不是石像，是山神魇。”墨云初为三鬼解释道。

　　“山神？神族不是早就灭亡十几万年了？”谢必安不懂就问。

　　“山神不是神，可以是人，是妖，甚至是兽或家禽，也可以是一块石头一棵树，反正是凡人觉得有灵性的物体，将之奉为神祇。”

　　“那魇就是……”

　　谢必安接话总是很快，问题有些不过脑子，引得范无咎有些不想认得这只鬼。

　　“魇兽是妖吧。”范无咎道。

　　《广物云集》是梨姝最喜看得书，虽然是天衍派入门弟子人手一本的小册子，里面记载的众多妖魔魑魅，梨姝不知翻了多少回，回回都看的津津有味，翻烂了书就再去清音殿要一本，可她努力回忆，上面好像并未记载关于魇的介绍。

　　墨云初端详山神魇那美极的面孔，纠正道：“魇兽是妖，也为魔。”

　　！！

　　此话落地一声响。

　　“魔？”

　　“魔族不是在十几万年前镇压在梦魇之地了吗？”

　　“哎！话说回来梦魇之地是不是跟魇有什么关系？”

　　“不会是魇给他们镇压的吧？”

　　谢必安一连十八问，收获的只是梨姝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和范无咎的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直接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惹得梨姝不小心笑出了声，也让墨云初神色缓和些。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听墨染仙尊讲完。”范无咎压低声音，扒开自己搭档的耳朵怒道。

　　“魇生于魔族，长于魔族，直至仙魔大战前还是魔尊君氏的先锋大将。”墨云初慢慢开始道出仙魔大战的秘辛。

　　谢必安趴在地上，像毛毛虫一般拱了两下，默默地捂住了耳朵，这是我一冥界小阴差能听的吗？

　　“梦魇之地一直是她的修炼之地，相传魔界就是从这里窜入人界的，在之后的仙魔大战时，她将魔族大军带到神族设下的结界之中，阵前倒戈，大半的魔族大军因她而死，如果没有她，神族不一定会赢，而后一举投入人间不知所踪。”

　　既是先锋将，为何会忽然背叛，又叛出全族呢？

　　这么美的人儿，十三万年的沉寂，怎么会出现在这深山之中，被山中村民奉为神？

　　此时山神魇表情未变，眼角却渐渐湿润，竟流下一行泪来。

　　“小心！”范无咎手中重剑劈过来。

　　梨姝眼前荧光一闪，魈鬼离她咫尺之距，一束结界挡在她面前

　　原来是忽然出现几只魈鬼，张牙舞爪的朝他们袭来，墨云初用灵力为她遮挡，才躲过一劫。

　　“魇会做梦，而且会她做的梦会成真。这漫山的魈鬼，怕都是她做的梦吧。”墨云初道。

　　梨姝吃惊，怎么会！

　　“她为什么只做魈鬼的梦？”

　　“以我看来，她是被谁困在梦中了。”墨云初打退这波忽然出现的魈鬼说道。

　　谁会困得住这曾经的魔族先锋大将？

　　如今这世间，已为四界之地，魈鬼与魇本为妖，可妖界早年前就开始分崩内讧，妖王薨逝，王位空悬数十年，妖族分不出这样大的精力，去在一个仙门大派管辖范围之内的地方去囚困魇，再豢养这么一大批的魈鬼。

　　神族早已覆灭，而魔族还在那梦魇之地镇压，十三万年也只出来了个毕方鸟，人族与冥界更不必提，冥界能闯游人间的只几个阴差使者。六界之中，还有此能力的就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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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族吗？

　　三鬼没说话，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茬。

　　这个问题越想越可怕，以至于一向多话的谢必安也深知此事蹊跷与端倪太多，他的一言一行，在此时何不表示了冥界对此的态度呢？

　　“师父，我们能唤醒她吗？”梨姝问。

　　当然能，但不是我们，墨云初眉心一紧，山神魇毕竟是曾经叱咤辉煌于魔界的先锋将，自己都没把握去唤醒她，更不要提我们了，他不愿让自己的小徒弟去冒险。

　　“为师自己去，你们留下。”墨云初说话一向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话音落便展开结界。

　　他要做什么梨姝又岂能不知道？

　　梨姝跟着墨云初的脚步，在墨云初刚施展联结术的时候拉住他的衣角，却不小心往前扑，二人跌作一团，术法成，梨姝抱着墨云初的腰，一起跌进了魇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