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惊梦指微凉》尘上霜

2、树之灵息

　　他不敢说这世间没有比自己还厉害的人，以自己的修为，从这名女子进入悠然殿就该发现了，可是她坐在他床前他还分毫未觉察。

　　这样的人这天下应该还不存在，可是现在就在他眼前，他手掌之中。

　　想到这里，他的手又紧了紧。

　　女孩被她的反应吓得有点不知所措，被他手上的劲道拿捏得喘不过气来，将手中的瓷瓶丢在地上，瓷瓶应声而碎，她吓得颤抖，眼中落下两行泪来。

　　只见那眼泪滴落在地上迅速洇进了地板里面，然后在墨云初的吃惊的眼神中迅速发芽生长，不一会儿，整个大殿都被茂密的丛林包裹。

　　“你到底是谁？”他见她身上没有妖气，就稍微放开了些力道。

　　女孩有些可惜掉在地上的白花瓶，又抬头看了一眼这眉目清冷的男子。

　　她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努力想好措辞说。“我……我叫……梨…姝。”

　　“你深更半夜的到我这悠然殿做什么？”他又问。

　　她也不知道这深更半夜为何在这里，看到男子雪白的手按在她的脖子上。

　　女孩张口就是一咬。

　　墨云初手腕有些疼，低头一看，这女子咬破了他的手腕，正吸取着他的血呢。

　　他另一只手朝她肩头打去，用了六成灵力，丝毫不想留活口。

　　可女孩只是被打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有些疼。

　　后来这种疼痛感越来越深，她又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整个大殿里的植物都开始疯狂生长。

　　这叫墨云初有些头疼，他看了看手腕上那一排略微出血的牙印，又看了看这长满杂草的屋子，这女子是妖孽吧，可是好像还没开窍的模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说自己没有发现她的闯入，在外面的白泽兽也没有发现。

　　他上前伸出一只手，想将她扶起来。

　　女孩看到这只雪白的手，又张口咬伤了他的指尖，唇角蹭上了他的鲜血。

　　“你这妖孽！”

　　墨云初一巴掌打在她的额头上，也让她放开了他的手。

　　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发狠地将她拎起来，绕开满地的杂草走出殿外，将她扔了出去。

　　梨姝一个没站住跌倒在院子里的朽木下，惊醒了打瞌睡的白泽兽。

　　“坏人！”

　　她显得有些委屈，揉了揉摔疼了的后腰。

　　白泽兽上前嗅了嗅女孩的气味，用头拱了拱她的臂弯，亲昵地表示喜爱。她被它的绒毛扫的痒痒的，忘了刚才的委屈，咯咯地笑起来，在这深夜里，像阳光一般明媚。

　　墨云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女孩，却没注意到她身后树在院中几年都没长大的朽木上又发出了几支嫩芽。

　　看着白泽兽亲昵着女孩的样子，墨云初不禁扶额，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这只傲娇的神兽这般模样，这女孩也没什么恶意。

　　可是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她抬头看现在大殿门口的男人并没有刚才那般冷峻，才回答道。“我……我叫梨姝。梨姝。”

　　墨云初并不知道梨姝的梨是哪个梨，也不想知道，刚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狼藉的大殿，身后白光闪过，他再回头时，已经没了那少女的身影。

　　剩白泽兽一个在那里像是有些舍不得的扒着地上的土。

　　“白泽！”他忍不住轻唤。

　　可是白泽瞄了他一眼，又去扒土，墨云初从未见过它这样，心里默想，这只兽怕是傻掉了。

　　重整大殿的重任落在了墨云初一人身上，他发现在殿内的花草用术法根本去不掉，平生最讨厌麻烦事的他不得不下山去寻正则仙尊求一瓶落叶水。

　　正则仙尊听闻他这一夜经历，乐得前仰后合，长长的白胡子也遮不住他大笑的嘴。

　　可看了墨云初的脸色逐渐阴沉之后，正色道。“若是妖界出了这样一个妖孽可真是让人头疼了，平白地毁了他人一座大殿。”

　　墨云初听出来他句句不离调侃，冷着脸色拿起他递过来的落叶水转身就走。

　　只听正则仙尊在后面追喊道。“省着用些，不用那么多！”

　　他出门差点撞了一位小童，那小童拿着扫把低着头，发现前面有人赶紧停了下来，抬头一望冷着脸朝门口走去的墨云初。

　　‘这便是墨染仙尊吗？竟然这般年轻俊朗。’她愣了很久的神，人走出去很久才回过神来，继续自己的事。

　　墨云初本就年轻，面容本就是耀眼夺目，一双眸子像浸了水一般，清澈又深不见底，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加之性格清冷不喜与人相处，更有些让人不得接近的冷傲。

　　回到悠然殿，墨云初坐在院子内的石桌旁，实在不想进那狼狈不堪的大殿，这时白泽兽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迈着悠然的小步伐走到墨云初身边趴下。

　　白泽兽身形庞大，便是趴下，墨云初才摸得到它的脑袋。

　　他质问道。“白泽，昨夜那人是何来历？别与我说你不知道！你那般亲昵的狗腿模样我都看到了。”

　　白泽有些懒懒的，张口竟说出话来。“主子，不要那人那人叫，她都告诉你了，她名唤梨姝。”

　　“她从何而来？”

　　白泽站起来，悠然几步走到院子里的枯木下。

　　墨云初起身走过去，看到枯木那几支新芽。

　　“主子可知神族圣地，北海天池？”

　　墨云初当然知道，神族之事就连人界的三岁孩童都朗朗上口，早就是六界众人的耳熟能详的故事了。

　　白泽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那神树还一息尚存于世，这半截枯枝怕就是传说中的梨树所化，乃上古之物。而她本是这梨树的树之灵息，不是妖，不是仙，也不是人。现世间也是绝无仅有了。”

　　墨云初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桌子，示意白泽继续。

　　白泽本就通晓万物之情，知神鬼之事。

　　“树之灵息有一种违逆世间一切定论的能力，能将植物固定在一个季节的模样，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炎夏还是寒冬，都定格在那一瞬间，神族历史据记载共四十万三千六百七十四年，直至神族覆灭，终日盛开，直至一把大火烧毁了北海。”

　　“竟有如此神奇的生物存在过这世间。”墨云初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她竟与神族同寿？

　　白泽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趴在树下打起盹来。

　　墨云初头脑有些乱，竟没想到自己带回来这么麻烦的东西，这上古的生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将她送回她来时的地方去吧，他看了看树，才去整理那杂乱的大殿。

　　是夜，那梨木又闪过一道白光，一个曼妙的身影出现了，她比上次出现更美了，至少没那般狼狈，雪白的衣衫宽袖微摆，头发长长的垂坠到腰间，一直细细的梨花枝束起了一半的秀发，晚风吹过，传来阵阵梨花香，她仍然赤着足，光洁的小脚踏在泥土里也不见一丝污浊。

　　墨云初站在大殿前的石阶上，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梨姝看到他，欢快地跑过去，想拉住他的手。墨云初并没有动手，一转身躲了过去。

　　女孩显得有些委屈，一脸的胆怯，却还含着满满的依赖，再张开手，想抱抱他。

　　他目不斜视，声音清冷的对她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低头酝酿了一会儿，抬头眼含泪水地看着他。“可这里是我的家呀。”

　　墨云初这次有些怕她哭出来，今日刚忙活了一下午，这眼泪若是再落在地上，怕是又要收拾很久了。

　　“你可别哭出来！听到没有？”他口气中略带一丝凉意。“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会将你送回北海池畔，那里才是你来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的家，那棵树……”女孩转身指了指那块木头。“它在这里生根了。”

　　墨云初有些头疼，怎么就带回了这样一个麻烦。

　　这时万籁俱静，山前传来一阵古朴的钟声，钟声在这安静的夜晚敲了十四下，传至几座大山深处，让人肃然起敬。

　　墨云初变了变脸色，抬脚就往外走。梨姝自然跟上。

　　他转身指着这个跟屁虫。“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施展术法急匆匆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