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坑3》菜花汤

1、张松汝其人

　　原本其实，张松汝对于张老爷而言是相当符合期许的，她是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与人为善，纤细温柔，说话轻声细气，行为也是端庄娴雅，十分符合张老爷对于闺女的最大期待。虽然这个闺女小了点，这么安静有些不太合适，但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但是，也就是原本了。

　　因为，她变了。

　　之前的小家碧玉，待字闺中的富家千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上香时候口不对心得罪了天官，还是新买的首饰里面混入了奇怪的东西，一不小心就和旁人的魂魄交缠在了一起。

　　张老爷虽然忧心忡忡，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他又是个自持学识，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就更不肯去亲自见见自己的女儿了。于是，便只能坐在花厅里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等着家里的仆人什么时候能递个消息，看到底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就成了现在这样？

　　听到门口有风声响起，张老爷抬头，就看到穿着长衫，身形高却并不强健的男人走了进来，头戴一字巾，身穿得罗，一撩衣摆，走到他的身边，取了杯茶坐下，顾不得说话，先喝了些茶水。

　　“儿啊儿啊，你妹妹怎么了？”张老爷叠声开口，也顾不上张清汝这一副有些懊恼的样子，心中烦忧胜过对儿子疲惫的担心，开口问道。

　　“问题并不严重，但是……”张清汝平时其实是个促狭的性子，最爱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加上跟着一个有本事却没什么世俗观念的道士教导，为人散漫了些，可责任心和对家人的关爱是一点不少的，这会子时间先是被张老爷纸鹤传书叫回来，又马不停蹄见了妹妹，看妹妹情况有异，又去找了不知道瘫在哪个墙根底下装乞丐的师傅求救，忙活了半天，这才刚刚停下脚步，有了喝口水的心思。虽然解决问题的时间不长，却是觉得实打实的身心疲惫。

　　“怎么着？怎么说？唉你快说，但是什么？”张老爷连忙问道。

　　张清汝犹豫一下，又看了一眼亲爹张老爷，有点不确定张老爷能不能接受，旁边的姨娘却是按捺不住了，“少爷您快说吧，我们这挠心肝的，都快急死了。”说着，姨娘还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睛。

　　这姨娘是之前清汝松汝兄妹俩母亲的陪嫁婢女，两人母亲去世后，就被扶了上来做了姨娘，一直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会眼眶通红，不是熬夜熬的，也是哭出来的。

　　“这，怎么说呢……爹，您知道我妹妹命挺好的是吧。”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张清汝决定先做个铺垫。

　　“唉。”张老爷愣愣答应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儿子，脑子还在女儿安危上，听这么一说，就放松了不少，“你是说，松汝命好所以有惊无险吗？”

　　张清汝犹豫一下，张张嘴，决定顺着爹的话说，“也不算错吧。”

　　“那就是没事咯。”张老爷抹了汗，放松了些，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口干舌燥，转手就去摸自己身边的茶壶，手一抬才发觉，茶壶里空空如也，别说水了，连根茶叶梗都没有，转手就去推姨娘，“翠兰，去，你去给我叫水来。”

　　翠兰姨娘虽然想听，看了一眼张老爷，还是应了一声，“哎。”拿着茶壶抬脚走出去了。

　　如果换成以前，张清汝是一定要说一句亲爹，不要把姨娘当成丫鬟使唤的，可这两个人，一个使唤对方使唤习惯了，一个伺候对方伺候习惯了，两个人都没有改的意思，现在又有妹妹的事情压在前面，他也就懒得说了，只道，“其实松汝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她是万里无一的好命格，可是被阴魂附体，虽然看起来是没什么，可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说着，张清汝闭口眨了眨眼睛，思考要怎么说。
　　之前师父跟他说的东西。哎，师父不好说，难道他这个当儿子的就好说了？总之先做个铺垫，看怎么着跟爹做个心理准备吧。“妹妹她……她现在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身体上，灵魂上，都没有。就是……就是现在的命格由阳转阴，导致她现在别的尚且好说，就是性情偏了些，同以往……不太一样。”

　　后面几个“不太一样”说的有些犹豫，有些口不对心，说的时候还频频看向张老爷，看他的反应，可张老爷听说是没有什么问题，倒是放松了些，只是想到那个“命格由阳转阴”，就又忍不住揪心起来。

　　“儿啊，你那个命格由阳转阴，是什么意思？”张老爷连忙问道。

　　“这……”张清汝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这个所谓命格由阳转阴，还是师父编了让他说给他爹听的，不然如果上来就说，‘妹妹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门阴亲，注定是要嫁给一个鬼了’，张老爷怕不是刚放下心，就又要厥过去。

　　哎，应该拉住师父不让他溜走的，这么想着，张清汝慢慢的开口解释，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最后决定，将拖字诀弘扬光大，“这个啊，命数这方面我学的不多，不过总也还是好命格，只是性格大变……爹啊，妹妹现在是没什么事了，我消耗过大，先去休息，等明日我再与您详谈。”

　　“欸？”张老爷张嘴就想问，抬头看到儿子就一副疲惫的样子，眼底下也是带着血丝，发丝蓬乱，面上晦暗没有光泽，明显是累了，张老爷原本还想追问，看儿子这样，也舍不得再追问了，心里想着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清汝和松汝两人好的好像他们才是父女一样，偶尔连这个真亲爹都要嫉妒一下女儿对于儿子的亲昵，儿子对于女儿的关心，现在清汝都不那么着急了。应该没事的吧？这么想着，张老爷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再半夜练剑了，你一个火居道士，正是年龄的时候了，该相相姑娘就相姑娘，我一会让管家把之前媒人送过来的姑娘的册子放你房间，睡觉之前记得看看，也权当打发时间了。”

　　听张老爷这么一说，张清汝眼前就是一黑，他摇晃了一下，扶住凳子把手，低着头，扯出一个笑，抬头口不应心的对着亲爹道，“哎，我知道的，传递香火嘛，行行行，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就从凳子上窜起来，火烧屁股一样跑走了。边走还在边想，他不过刚刚出师，十六岁而已，虽然别人家差不多这个年龄都已经该纳妾了，可他还没玩够呢，怎么能回来当新一任的“张老爷”，才不~

　　还想说些什么的张老爷看着自己儿子矫健的背影，叹了口气。

　　姨娘却在此刻犹犹豫豫的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看到张老爷的样子，也是一阵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张老爷看出姨娘的样子，开口问道，“是松汝出了什么事吗？”

　　姨娘虽然不是原配，也不是兄妹二人的亲娘，可松汝却是她看着长大的，而且松汝也亲近她，往日里有什么也愿意同姨娘说，虽然张老爷说让姨娘去端水，可看着姨娘迟迟不归的样子，张老爷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去看女儿了。

　　翠兰姨娘犹豫一下，手上的手帕被她卷成了球，又拽着撕扯开，纠结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老爷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忍不住就是发软，原配亡故之后一直就是翠兰姨娘陪着他，加上翠兰姨娘是个为人真诚到有些憨直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也生出不少的情谊。

　　“没事你说吧，是不是松汝？我刚刚听清汝说了，松汝性情偏移，可到底还是我闺女，不管怎么样，我总归都是她亲爹。”

　　这句话出口，给了翠兰姨娘不小的信心，她张张嘴，开口就是，“刚才，松汝她……她……她说她要吃肉。”

　　“哦，不就是肉吗，给她吃就是了，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张老爷不以为意。虽然他家是诗书传家，凭借着读书读来的功名换得不少农户依傍，时间长了才发展出来的产业，但是肉食者鄙这种事情，并不发生在张老爷的身上。看他圆滚滚的身材就知道了。

　　“可是……松汝以前很少吃肉的啊。”翠兰姨娘搅着帕子，眼睛却慌乱的转着，随便回应着张老爷。

　　张老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多大点事，让厨房做就是了。”

　　“那……哎。”翠兰姨娘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心中真正的忧虑说出来。

　　却说另一边。

　　张清汝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收拾，背着包裹刚准备起身，就看到一个黑影正坐在台阶上，抱着什么东西啃得正欢，张清汝惊吓了一下，脚步也跟着往房间里退了一步，低头看去，凭借着并不多么明亮的月光，恍惚才看清楚，这正是一个十一二岁，长相清清秀秀，柔柔弱弱，吃东西的样子却异常凶残的小姑娘。

　　“松汝，你怎么坐在这里？”张清汝有些惊讶的样子。

　　小姑娘将猪蹄子啃完，将骨头抬手向着院子另一端一扔，尾巴摇成风扇的狗子嗖的就窜了出去，名为张松汝的小姑娘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花花的手帕，将嘴巴和手擦干净，团吧团吧塞进了袖子里，对着自己一脸惊诧的哥哥道，“不想嫁人，哥，你之前教我的刀术我一直没有放下，现在咱们比一把，你要输了，就必须带着我一起出去，你就说行不行吧。其实你说不行也没用，我刚刚看到翠兰姨娘准备敲门，就把写好的纸条放到桌子上跑了，现在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就算你不带我，我自己也是能独自闯上一闯的。”

　　张清汝眨了眨眼睛，然后被他反手挂在后背的包裹啪的一声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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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文精分搞得我自己也快要精分了，先停一下我放飞一下自我……这是一个长相柔弱到宛如菟丝花的水乡姑娘，但是性格比较……不要逼逼就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