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心难测》阿珀

10、甘泉寺

　　待众人皆散了，明玄靖与楚氏同留在屋子里；二人一阵沉默过后，楚氏慢慢悠悠开口道：“老爷，想必这事儿你心里也有主意了吧。”
　　明玄靖肃着脸，对她冷冷道：“我的好太太，这事儿你心里也有数。”
　　楚氏闻言，知道瞒不过他，笑了笑道：“瞧你这话说得，若不是你默许，我敢做这样的糟心事吗？都说咒易成真，我如今说不定还要折了自己的福分，也算自损八百了；老爷你倒是捞了个松快。”
　　明玄靖酱紫了一张脸，愈发愤怒道：“都是你这般无知妇人，天天不给我喘息，四丫头究竟怎么得罪了你？”
　　楚氏冷笑两声：“我哪敢让她得罪我，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竟然想爬到嫡姐头上去了；小小年纪就如此行事，等大了婚配时岂不要闹个翻天覆地？届时老爷去纠缠吧，我决计是不理的。”
　　明玄靖斥道：“你听听自己这些混账话，哪像一家主母所言。”
　　楚氏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不如老爷即刻休了我，把孟氏追抬成主子，这样四姑娘也名正言顺是嫡女了不是？”
　　明玄靖一时气得讲不出话，怒目如铜铃，伸手指着她半晌却说不出话来；楚氏笑容温婉，眼里却始终存着挑衅。夫妻俩这般对峙了许久，终于明玄靖开口打破了僵局：“你也莫想着与我置气，无论如何你此事都做过头了；往日你和俪儿的那些小手脚我可以视而不见，但现在娘疼欢儿，还是收敛点的好！”
　　楚氏一向聪敏，只是一时被明欢气得昏了头；此刻心念转了过来，立即服软道：“老爷说得也是，既然老太太也疼了四丫头，我便也不敢再为难她；只是此事已覆水难收，老爷还是早些决断好。”
　　明玄靖冷哼一声：“决断？难道真叫四丫头去寺里头？”
　　楚氏虽心中怨愤难消，却只能直直咽下这口气，赔笑道：“这又有何不可？”她起身靠近明玄靖，拉着袖子格外温柔道：“老爷，又不是让四丫头一辈子住在寺里，不过是暂且住一段时间，既是个好台阶，也顺带让她吃斋几日消消心气岂不是两全其美的？”
　　明玄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摩挲着下颌略一思索，片刻后忽开口道：“以后四丫头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否则休怪我不顾夫妻情分！”虽语言还是严厉，语气中却隐隐有松动的痕迹露出。楚氏何等了解眼前之人，当即更加温柔小意地贴了过去，一叠声道：“好好，我自是不敢了，一切全凭老爷安排~”她笑容异常温柔，凤眸深处却缓缓地流出了一抹浓厚的幽怨。
　　晚饭时间，明玄靖先是打发人送了消息过来——送明欢去京城南边的甘泉寺里暂居，冬儿一同跟去。老太太听了自是怒不可遏，当即要提起拐杖去打，却被明欢连忙拦下，又求了半天，这才放弃想法，却还是万分不解地拉着小孙女手道：“欢丫头呀，你这是何苦，那甘泉寺虽是清净地，但终归比不上家里吃穿精巧；再说你还这么小，祖母实在放心不下……”
　　明欢劝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找到陷害姨娘的坏人。”
　　老太太听闻此言，旋即明白了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愈发握紧了手不再言语。
　　翌日早明玄靖带着明欢搭了马车前往甘泉庵。两个时辰后两人下了马车，立即有一个守门的老和尚迎了上来，问明来意后引两人向里去；没过一会又出来一个年轻些的尼姑，向两人合掌口称：“阿弥陀佛！”又道：“明老爷许久不来了，佛前供奉的灯油可是要再添？”
　　明玄靖笑道：“那就再添些吧，怎么今日不见明灯法师？”
　　尼姑道：“今日不巧，师兄有要事在身，无法亲自出来见老爷，下次一定当面赔罪。”
　　明玄靖摆摆手道：“何妨何妨，我今日来本就是找你的。”于是大致向她阐明来意；尼姑听后道：“好办好办，我们的庵堂就在后山，姑娘住进去清修几日是大好的；不过咱们这儿不比内院，一切从简，最是清苦，姑娘小小年纪可吃得消？”
　　明欢立即道：“姑姑放心，我可以适应的。”
　　于是她点点头应允了下来。明玄靖又捐了不少香油钱，交待明欢几句便离开了。随即师太就带着明欢和冬儿去寺里熟悉环境。
　　“这里是师父们住的屋子，包括一些男客也暂居在此，姑娘最好不要来这，免生事端……”
　　这时一声奇怪的响动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明欢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默默去看那尼姑的表情，却见她满脸酱色，一手握拳举在嘴边重重咳嗽了两声。
　　屋子里立即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见一个服饰潦草的修长少年慢悠悠地从门里踏出，漫不经心地向姑子合掌问候道：“温心师太，好久不见。”
　　温心蹙着眉尖，一反方才的温和，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沉声道：“白施主，你还记得贵兄大人送你来的初衷吗？”
　　少年剑眉一挑，勾唇一笑道：“怎么不记得，我这不正在安安分分地在修行清心吗？不信师太进去看看，我抄的经文都还没干透呢。”
　　温心闻言露出不悦的表情，斜着眼睛向那边望去一眼，却没见有什么人再出来，只能轻念一句佛，愤愤道：“罢了罢了，怎样都随你，只是我等实在有愧于白老太公，你也实在污了这佛门清净之地！”说罢领着明欢要走，却被少年一步挡了过来。
　　明欢抬起头去看他，见这人方才虽乍看气势不凡，此刻却一脸轻佻地双手抱胸，肆意打量着自己，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好感，遂拉着呆滞的冬儿想径直离开，却又被拦了下来。
　　“这位妹妹甚是眼熟呢，咱们是否在哪见过？”
　　“我从未出过门。”明欢木着脸，实在对这种烂俗的套路和台词没有兴趣，干脆地绕开了路。于是她就没有看到，身后这少年逐渐露出的兴味表情。
　　因这一个插曲，温心不再有耐心带着明欢逛完全山，把她带到后山住所后就自行离开了。明欢也这才知道，这座有着德嘉太后亲笔题字的大寺，竟然有一半山都是尼姑，而且也不乏有许多贵族女眷来此修行闲居，所以后山的厢房都布置得格外简洁清雅，木桌上还有白瓷瓶供着山上应季有的花，现在正是一支白菊在吐着蕊。
　　大致收拾了一下之后，明欢拉了冬儿坐下休息，这才发现她竟满脸绯红未褪，不禁蹙了眉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冬儿扭扭捏捏地十指交缠着，声若蚊呐：“没什么。”
　　明欢虽心中疑虑，却也不好多问，又坐了半天的马车，爬了好一阵子的山，此时脚酸得很，索性更衣睡了半个时辰。待她醒来，却听闻外面一阵女子的尖叫哄闹声，也不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