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千命》幻月迷花

52、Target50 黎明之前

　　保须的巨大骚乱所带来的影响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区而已，几乎整个西东京都因此而陷入高度警戒，临近区的英雄事务所立刻调动人手进行支援，在动荡的余波里，相隔不远的有田首当其冲，虎鲸的事务所不得不再次加班来解决群众们的恐慌问题。
　　在抓捕走私犯X失利而写了一大摞报告之后，□□虎鲸本来就被压缩到极限的休息时间彻底被这场混乱剥夺了。他作为高端战力的代表，不得不加时巡逻以安抚民心，等到换班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他穿着连续三天没来得及换的西装三件套，觉得自己就是垃圾桶里掏出来的大白鲨，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着恶臭。
　　没时间回家，也并不打算洗澡，他把窗帘一拉挡住即将迎来黎明的天色，然后就这么把自己庞大的身体塞进沙发里，决定先睡一觉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很不凑巧的是，几乎在他将将陷入睡眠状态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来了。
　　叮铃铃、叮铃铃——
　　那个时候他正在脑海里给自己做海水浴，温暖的洋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他按摩，铃声戳穿了幻想的气泡让他“啪叽”一声摔在冰冷的现实里，被强行从浅眠状态拉出来，他脑子里面嗡嗡地塞满了各种可以骂人的俚语，在他睁开眼睛爆破电话之前，“咔哒”一声，有人替他接起了电话。
　　压低的男声在黎明前的寂静里也能清晰地传入耳朵。
　　“您好，这里是深海万生事务所，我是信使，很高兴为您服务——啊，是的，您好，构面先生，久疏问候……啊，虎鲸先生正在休息，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迦南？”

　　他嘴里吐出的名字让□□虎鲸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愣了半晌，然后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在无灯的房间里开始翻找自己的手机。
　　信使放下电话。
　　“如您所见，有个非常、非常不幸的消息……您在做什么？”
　　“我要让橡皮头知道，他这个老师当得都不如大白鲨。”
　　“嗯……您开心就好。”信使决定当做没听到这句充满怨气的话，他递给虎鲸先生一杯水，然后靠在办公桌上，像闲聊一样开口，“在宣布那个不幸的消息之前，我可以给您一点心理准备——迦南昨天出现在了保须。”
　　□□虎鲸一口干了水，然后重重放下杯，语气不善地表示：“嗯，听你的叙述语气她应该没被打死。”
　　“您经常苦恼于自己不受孩子欢迎、并且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吓哭小朋友，需要我告诉您原因吗？”
　　“……闭嘴，下一个话题。”□□虎鲸面无表情地敲敲桌子，“所以她怎么了？”
　　“她现在在保须综合医院，不过幸运的是保须的重伤人员名单里并没有她，在ICU里面的是救援英雄蟒蛇，现在也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从法律层面来讲，您和她现在都不太乐观。”
　　“……”□□虎鲸消化了一下这句话，他黑白分明的圆润头部上浮现了一种很明显的忍耐的表情，“我希望你接下来不会告诉我，迦南在街上参与了和那什么‘脑无’的对砍然后受伤入院了。”
　　“哦，那倒没有……”

　　千命坐在医院的陪护椅上。
　　在警察局做了简短的笔录之后，轰焦冻和她被送到了保须综合医院处理伤口，并且在病房里遇到了先一步入院的八百万百等人。
　　病房里的气氛非常沉重。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房间里都是重伤人员，被捅了四刀的饭田基本被包成了木乃伊，头部擦伤并且肋骨骨裂的八百万身上也有沉重的固定物，绿谷出久倒是比他们都好一些，他只被捅了一刀，外加额头上有个肿块，只是因为伤在腿上且伤口较深所以被禁止移动——顺带一提，他头上的肿块是被负责他的职业英雄格兰特里诺先生打出来的。
　　三个人都挂着吊瓶躺在床上，身下的病床被调节成可以半倚半躺的高度，萎靡不振的气息从绷带里透出来，和满目枯燥乏味的白一样让人清晰地感受到憋闷。
　　相较之下，胳膊上只有划伤的轰焦冻和唯有眼角留有伤口的九护千命简直像没受伤一样健康，但遗憾的是两个人都不是健谈的性格，他们在这种氛围面前只能交一份比医院的墙还要白的答卷，除了聚众消沉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对不起。”饭田天哉忽然说。
　　作为打破沉默的人，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瞩目，饭田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啜泣的声音，然后迅速伸手盖住脸，努力用平稳的声线继续下去。
　　“明明是我的错，结果却让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英雄杀手的批评是对的，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忘记了成为英雄的初衷……但直到现在，我还在因为没能亲手制裁他而感到遗憾，如果给我机会，我可能还会走上同样的道路——我真的，非常抱歉……”

　　“那不是饭田君的问题！”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绿谷出久直起身子，有点急切地张嘴，“无论是谁遇到那种事都会没办法冷静的，反倒是我，当时因为焦虑而说了很重的话，我才应该向饭田君道歉。”
　　“和饭田君没有关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八百万百也消沉地开口了，“那是……我自己的弱小招致的必然结果，我没选择那条路就好了，谁都不会遇上英雄杀手，也不会有人受伤了……我甚至连救人的力量都没有，真丢人啊……”
　　“不，这不是八百万同学的错。”听到了如此消极的言辞，饭田抹一把脸，反过来安慰八百万，“英雄杀手就是那种语言无法阻止的偏执狂，他决定了杀人，就不会因为外界环境而动摇，和你们有没有经过那条路没有关系，危险始终存在于那里，最多只是换成另一个人受伤，带来灾祸的始终都是斯坦因个人而已，并不是你的问题。”
　　“没有八百万同学的话，蟒蛇小姐就不可能活着躺在医院了——不如说，我们可能都会在途中流血身亡。”绿谷出久真挚地开始罗列证据，“担架、绷带、止血带、消毒水……这些都是八百万同学创造出来的不是吗，它们才是救援行动成功的关键所在，请不要妄自菲薄！”
　　“嗯……”

　　在经历过各方的自我检讨之后，气氛更加颓消沉，病房内了无生气的白色似乎加重了情绪上的低落，三个人郁郁寡欢地垂着头，沮丧的味道几乎凝固成实体流淌在空气里。
　　轰焦冻环顾一圈，下意识地曲起胳膊碰了碰千命，希望她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个沉重的氛围。
　　好像正在神游天外，千命打了个激灵，慢半拍地回过神，扭头正对上他充满希冀的目光，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缓慢地眨眼，花了一段时间才读懂了那个眼神，有点疑惑地反手点了点自己。
　　轰焦冻肯定地眨了眨眼睛。

　　收到了非常沉重的信任，千命感觉到头疼，生理上的那种。
　　精神上的疲惫如实地反应在肉|体上，她能感觉到眼周围的神经一跳一跳地发疼，医院冷色的灯光让视野里的景物几乎褪去颜色变成冷白的线条画，她在白茫茫的世界里短暂地出神，然后身体前倾，从陪护椅上站了起来。

　　吱呀一声。
　　饭田天哉感受到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睁开眼睛，首先被灯光刺激了一下，眼尾流下一串生理性的泪水，在有点朦胧的视野里，逐渐聚焦的双眼看到了盛放的蝴蝶兰。
　　他的视线在柔软的花瓣上凝固了半晌，然后顺着玉雕一样的手臂向上爬，最后看到九护千命温和的笑容，沐浴在冷色调的灯光里，她浅白色的发丝反射出一圈纯净的光晕，给人一种格外不真实的虚幻感。
　　他对着花枝愣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将花递给他的九护千命，有点不确定地表示：“给我的吗？”
　　千命抿着嘴对他微笑。

　　饭田看着她，她也看着饭田，房间里的其余人看着他们俩的互动，围观的绿谷出久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一件事——九护同学的花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过阳台上的花瓶，或许是他的错觉，那上面的兰花是不是……少了一朵？
　　“……谢谢你。”
　　饭田用包满了绷带的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花，茫然地盯着它，好像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一旁的八百万看着这一幕，发出了小小声的赞叹：“真好看……”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依然被人捕捉到了，千命偏头看了她一眼，八百万立刻慌张地摆手解释：“啊，那个，我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她顿住了。
　　千命从饭田的床尾绕过去，对着八百万摊开手，洁白的蝴蝶兰躺在她的手心，对八百万露出带着露水的娇嫩花蕊。

　　——少了！真的少了！虽然没看到过程，但结果确实是少了！而且花茎还留在那里！蝴蝶兰被揪得只剩一朵了！
　　绿谷出久目瞪口呆地看着花瓶，然后带着非常难以言喻的心情注视着九护千命和因为收到花而开心的八百万百，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直白，九护千命从八百万的床边离开，同样送了他一只白色的蝴蝶兰。

　　揪……揪秃了……
　　收到了异性的赠花，绿谷出久的第一反应是迎风凌乱，虽然花瓶里大捧的康乃馨依然完好无损地展露风姿，但作为点缀的蝴蝶兰确确实实是一朵都不剩下了。
　　九护同学真的是很专一的一个人啊，你看她送人花的时候都专注于同一种薅羊毛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轰焦冻环顾现场，在人手一朵花的场面里发自内心地疑惑：“我没有吗？”
　　“那个，轰同学……”
　　绿谷出久不由得出言想要制止一下场面——并没有别的意思，但花瓶里面已经没有兰花了，哪怕是九护同学也没办法现场变出一朵来。
　　然而，他太小瞧九护同学了。
　　他看到轰焦冻和九护千命对视半晌，他没办法从两个面瘫——对不起这个词太失礼了，总之两个非常善于控制表情的同学脸上没什么端倪，然后，视线里的九护同学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现场叠了一朵玫瑰花递给轰焦冻。
　　“……”
　　手速很快，他看不出来过程，这一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绿谷出久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应该刷新一下对九护同学的印象——为什么你做这种事会这么熟练啊？！
　　八百万百看着轰焦冻手里的人工玫瑰花，无不艳羡地表示：“那一朵比较大……”
　　“……”
　　这一次绿谷出久读懂了，九护同学的那个笑容里散发着“你们都在为难我”的绝望感。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想把这件事定义为“后宫起火”，总之场面已经没法控制了，但他没有想到轰焦冻也是个能人——他盯着八百万看了一会儿，把自己手里的玫瑰花递了过去。
　　“要换一下吗？”

　　轰同学，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设吗？
　　一个晚上刷新了两个人设，绿谷出久简直百感交集无法言语，在这个房间里，唯有饭田同学将他严肃认真决不放弃思考的人设维持到底，经过了漫长的思考而没得出结果，他拿着花，不解地看向千命：“请问……这朵花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千命歪了一下头。
　　饭田捧着花的姿势就像是捧着什么试卷，认真到固执地想得到一句结论，千命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然后轻轻地开口了。

　　“斯坦因的评价，不用在意也可以的。”
　　像是觉得这句话还不够，她顿了一下，又接了一句。
　　“他都把自己活进局子了，并没有什么的资格充当别人的精神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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