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千命》幻月迷花

48、Target46 英雄杀手（一）

　　夏日的夜晚，流窜于城市高楼间的夜风理应裹挟着暑气，但八百万百在拂面的微风里却只能感到彻骨的寒意。
　　对面是高大的男人，脸上层叠缠绕的绷带掩去他的表情，无数豁口的卷刃太刀破烂到仿佛一碰即碎，这样的外表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然而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尖锐而野蛮，在对视的那个瞬间，她好像看见白骨在他脚下堆积成山峦。
　　而八百万百毫不怀疑自己也会变成那些白骨的一部分，成为他前进路上不值一提的踏脚石。

　　无法移动，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湿润的衣物包裹在皮肤上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软体动物贴住了身体——那是自她体内析出的汗水，将衣物沉甸甸地黏在身上。
　　八百万知道这种感觉。
　　就在两个星期之前，在雄英的擂台之上，在和朋友对战的那个时候，她曾经被同样的寒冷扼住喉咙，青天白日在眼前幻化成地狱血池，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无异于死神的勾魂廉。
　　但有一点很奇怪。

　　“你、是——”
　　——能动。
　　思维在短暂的凝固之后又开始重新运转，在最初被对方气势震慑而导致的僵硬之后，八百万的大脑重新捡回了思考能力。
　　“——英雄杀手。”

　　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她曾屡次翻阅过去的报道，就是为了浏览这个人的资料。
　　饭田同学的遭遇让A班的有心人下意识地留意每一个相关细节，八百万当然也曾试想过同这样的恶人正面交锋的情况，然而当战斗真正降临的时候，她根本想不起以前脑内模拟过什么东西，而在精神绷紧的状态里，心脏狂乱地收缩又扩张，隆隆的心音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思考，于是有不合时宜的疑惑悄然萌芽。

　　——那份与九护千命如出一辙的尖锐气势能让人联想到鲜血和白骨，却不能产生地狱在眼前降临的窒息恐惧。
　　——这意味着什么？

　　她隐约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然而现实不允许她仔细思考这些，对方的来意是如此地明显，哪怕他只是垂手站在那里，杀气已然超过八百万的所在直指她身后的英雄。
　　八百万百必须做点什么，经过了那么久的碌碌无为，如今她终于可以作为一个英雄后备役挺起胸膛。
　　“蟒蛇小姐，请开放我的个性使用权限，您——”
　　“赶快逃跑”这几个字，在肩膀被人按下的时候悄然消失在舌尖上。

　　“啊啦，想保护我吗，你是个好孩子呢，创世女。”
　　蟒蛇小姐按着她的肩膀，平静地越过她的位置，直面斯坦因的杀气。她的语气平缓，和接受采访无异，“我知道这个人哦，原教义主旨的疯狂拥趸，认为收钱和用名声换现等行为是对‘英雄’名号的玷污。换句话说，是‘觉得自己命贱不值钱，并认为英雄也该命贱不收钱’的傻逼玩意儿，当成垃圾处理都得塞进‘毒害’里面浪费纳税人的金钱，唯一的优点是扔进监狱里能换不少零。”
　　“呃、……”
　　使用着棒读一样的语调，她的语速几乎比平时翻了两倍，快到让人无法反应，八百万甚至消化了一下才意识到，蟒蛇小姐其实正在骂人。

　　斯坦因本人仿佛并没有听到这一串尖刻的评价，他轻哼一声，神色不动，手中的兵刃冷冷地映出他杀气四溢的双眼。
　　“你的遗言，只有这些吗？”
　　咯拉。
　　金属的太刀在空气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嗡鸣。

　　明明是这么微小的动作，八百万的头皮却几乎要因为寒冷而炸开。
　　“蟒蛇小姐，个性——”
　　“不，我不会开放权力，你应该从这里逃走。”
　　她的话还没落地就被打断，眼前的身影一花，还踩着高跟鞋的蟒蛇小姐直直地冲了上去，“小孩子不要参与战场，去找人来。”

　　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们身后的街道上传来了建筑物倒塌的轰然巨响。

　　※

　　咯拉。
　　结束了新一天的巡逻，饭田天哉在办公楼里摘下眼镜，闭上眼睛缓解一下精神紧绷带来的神经痛。
　　——又是没有发现斯坦因的一天。
　　像斯坦因这样对犯罪行事有偏好的激进犯人，其行为往往存在一套固定模式。饭田天哉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意识到，至今为止斯坦因的每次出现，都一定会在同一城市里杀伤四名以上的英雄。
　　保须市被害的英雄确实只有兄长一个人，这而样执着的犯人不会轻易改变作案手法，所以他一定还逗留在这座城市，潜伏于黑暗里，等待着随时给落单的英雄致命一击。
　　可是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饭田君？你还好吗？”
　　事务所职业英雄的询问让饭田重新打起精神。
　　“我没关系的，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巡逻。”
　　——在找到斯坦因之前，他不能停下。

　　※

　　在街边的楼倒塌的那个时候，千命在和通行前辈互发消息。
　　她不确定这能不能称得上对话，因为她做的就只是在对方给她发了一长串表情包的时候，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通行前辈回给她一个带着感叹号的表情。
　　非常不能理解，这次千命回了一串问号过去。
　　然后收到了一个“担心.jpg”的表情。

　　“……”
　　千命尝试着用“正常人的思维”解读了一下……然后失败了。
　　无论如何，她觉得这个实在算不上交流，试着输入“您怎么了”几个字，又觉得这么问的话语气有点生硬，于是不得不又一字一字地删除……然后找不到任何能表达心情的词语，所以呆在了那里。
　　看不到脸的情况下交流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她无法通过表情反馈来解读对方的想法。

　　千命捧着手机苦恼地搜刮词汇，LINE提示跳出了一条来自轰焦冻的消息，她下意识地按开，然后发现对方给她分享了一个……位置信息？
　　【轰焦冻：八百万。】
　　千命除了六个点点以外不知道还能回点什么。
　　她现在确定了，轰同学一定对她抱着非常不切实际的期待，他竟然认为自己能从这个信息里面推断出他想表达的内容吗？
　　究竟是什么给了轰同学这种错觉，她大概改不了，但劝说对方换一种看人的方式还是可以的。

　　千命在人生地不熟的街头抱着手机开始解码。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嗯……轰同学遇到了八百百？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见面了？但八百万没有任何消息，百百毫无音讯并且能让轰同学没头没脑地传信的原因……

　　千命有一种并不好的预感。
　　她皱眉，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余光里看到半空漾开一点不正常的涟漪。
　　距离她十数米的位置，起初她以为那是长时间注视屏幕带来的视错觉，然而在大脑分析出结论之前，战斗直觉已经在神经上拉响了警笛。
　　——危险。
　　她放下手机。
　　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空气在眼前徒然裂开一道黑色的缝隙，砂质的黑色雾气从缝隙里向外弥散，裂缝瞬间撕裂成空洞，不透光的黑雾像是连接着异世的通道，从里面涌出的面目可怖的类人怪物。

　　“！”
　　除了震惊以外没有别的情绪。
　　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千命也能认出这种东西。
　　虽然外形大相径庭，但那些怪物头盖骨处暴露在外的大脑让她瞬间产生了标志性的联想——一个月前袭击UJS的脑无，也正是这副大脑外翻的样子。
　　一匹、两匹、三匹。
　　可能单个的压迫感远不及一个月前的那一匹，然而这实在是让人感到眩晕的数量，神经在一瞬间就绞紧到极限，人群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落地的怪物不需要缓冲时间，其中一只随意地抬手又落下去——汽车在它的掌下被压成一团废铁，而后金红色的热浪伴随着冲天的爆炸声响彻整片街道！

　　轰隆——————！！！！

　　黑烟自地面升起，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无数近旁的行人！
　　在爆炸的震慑下，人群的暴动只是瞬间的事情，汽油燃烧的味道那么刺鼻，焚烧的声音混合着惊恐的尖叫声，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顷刻化成灾难滔天的地狱图。
　　脑无们似乎被惨厉的叫声所吸引，他们看着毫无秩序的混乱人群，野兽一样的双眼被火光映红，似乎就这样锁定了目标。

　　并没有思考的时间，千命逆着人流抽出匕首，一路踩着街边的汽车棚顶一跃而起，而后借着街边的路灯发力转向，于高空坠下直取脑无看起来最为脆弱的头颅。
　　匕首的轨迹铮亮如电光。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脑无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无法从那一眼中感受到任何情绪，然后——
　　——被躲开了。

　　落在地上的时候，千命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与其说脑无避开了她的攻击，不如说是——
　　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千命警惕地转过身。

　　一点热浪点燃了周围的空气。
　　脑无坚硬的皮肤沾上一点微弱的星火，那就像是引燃的导|火|索，金与红在眼前汇聚成光的洪流，而后热浪翻滚，火光冲天，她只听到“轰”一声爆燃的声音，眼前的怪物瞬息被火焰吞没了身形！
　　稳健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踩着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人群的惊呼声，身上多处被火焰包裹的男人踏入了战场。

　　安德瓦不善的目光和千命在半空中交汇。
　　“这怪物为什么要特意避开你，小姑娘？”

　　※

　　蟒蛇小姐倒在地上。
　　那张被视为商品而精心保养的脸上有擦伤的痕迹，额头上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伤口正在流血，眼下这种能破相的外伤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她的腹部和手臂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沾湿她靓丽的外衣，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湿濡的痕迹。
　　蟒蛇小姐是个标准的救援型英雄，她的个性‘化蛇’能让她在受灾地区的恶劣环境里快速穿行、最大可能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援，然而在平时，仅仅是变成蛇这样的个性其实并不能提供太多的战斗力。
　　败落理所当然，身上多处伤口和敌人在头部的重击让她陷入昏迷，而按照她的流血速度，即使斯坦因不会再补一刀，因为失血过多而走向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八百万并不能做什么，她现在连创造出一卷绷带的余裕都没有。
　　空气里的血腥味让人窒息，她试着集中精神思考凝血剂的构成，可是在白刃战当中，这种思考同分心无异，她被一脚正中心口，巨大的冲力作用于骨骼，五脏六腑都在体内颤抖，疼痛和供血不足让她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腾空飞起然后重重撞上什么僵硬的物体，落地时肋骨传来清脆的迸裂声，她的脸直接埋进地面，尘土呛人的气息几乎扎进肺里。
　　视觉断线，听觉衰退，唯有疼痛那么清晰，敌人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却好像是在看雪花噪点的电视屏，毫无真切之感。
　　“冲上来送死很不明智，但总算有点胆量，也不算辜负英雄之名。”

　　带着杀气的赞扬话语听起来很不真实。
　　在雄英的擂台上毫无作为地败落、在指名阶段数量为1的指名、在职场体验里无所事事的花瓶——八百万百在雄英度过的这些日子几乎让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讽刺的是，最初的夸赞来自于要在她面前杀人的罪犯。

　　不负英雄之名？
　　可是英雄到底是什么？
　　八百万拼命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的头在什么时候磕到了哪里，视野依然黯淡到看不清东西，她是这么弱小而无力，身上每一寸都传来尖利的疼痛，她只能盯着灰扑扑的地面，在溢满尘土的空气里像缺氧的鱼一样拼命呼吸。
　　除此之外一无所能。
　　她听到对方的脚步声稳定地走远——走向蟒蛇小姐倒地的方向，即使目不能视，她也能想象出接下来会发生的场面。
　　蟒蛇小姐会被杀掉的。
　　英雄杀手才不会管蟒蛇小姐到底参加过几次救援、到底冒着生命危险在什么样的绝境之下化蛇冲进现场，对于这个男人而言，英雄用名声换现就是原罪，死不足惜。
　　她是个英雄！她救过人！她救过很多人！她的身上还有没能痊愈的疤痕，你凭什么凭着自己的认知就给她定罪？！

　　“住手……”

　　没人理会她颤抖的声音。
　　她想抬头，可是办不到，在这一刻她才知道“凝血”这个个性的可怖之处，你是那么的清醒，大脑能够清晰地意识到发生的一切，可是你的身体却脱离了掌控，神经元之间的通讯被切断，哪怕有人从你身上开车一寸寸压断你的骨头，你能做的也只有张开嘴嚎叫而已。

　　这种感觉……这实在太糟糕了。
　　犯罪近在咫尺，而八百万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向上天祈求。

　　——谁能来救救我们。

　　可是有谁会来呢？
　　爆炸与骚动不绝于耳，街道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人自顾不暇的袭击，相比于大楼的倾塌和车辆接连爆炸带来的火灾，这个窄巷里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无论是从人数还是影响范围来衡量，都不会有人在路过的时候多看一眼。

　　可是——可是啊。
　　八百万想要握紧拳头，但即使这样简单的动作眼下也无法完成，身体没有任何一寸听从大脑的指挥，只有眼皮能绷紧到极致，然后不受控制地产生颤抖。
　　蟒蛇小姐做错了什么呢？她甚至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走进小巷的近路——如果不是八百万百，蟒蛇小姐完全可以一个人撤退——不，她甚至都不会走进小巷遇到埋伏在其中的英雄杀手！

　　那是我的错。
　　而我什么都办不到。
　　八百万能做唯一一件事就是趴在地上，趴在自己的血液里，听着斯坦因的脚步声和兵器在空气里的长吟，像是每一个无力的受难者一样，拼命地祈祷。

　　——拜托了，有人能听到吗。
　　——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在这里。
　　——我不能让蟒蛇小姐死在我的面前。
　　神佛也好，英雄也好，无论是谁都可以，有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暴行，这世上有没有公理正义能让无辜的人幸免于难！

　　神佛听不到祈祷，英雄来不及降临。
　　敌人的脚步停下来，而后对着英雄举起屠刀。

　　动起来，一下也行，让我过去，如果我不能战胜敌人，我至少可以让兵刃通过我的身体，我可以为她挡下一次攻击死在她的前面！
　　可是这些念头都没有用，信念不能冲破个性的桎梏，八百万在地上哭到几乎要呕吐，吸进肺里的尘土扎得胸腔生疼，咸涩的泪水流进嘴巴又从下颚淌下去，最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然后冻结成冰。

　　巷口吹来的风让人打颤，那是绝不属于夏日的寒冷，带着透心的凉意裹挟这片区域，她听见结冰的声音在地面急速蔓延，像自北极呼啸而来的狂风，而后在耳膜上轰然炸响！
　　骤冷的空间吹来一阵冰凉的风，血的腥气仿佛被寒冷冲淡，八百万燥热的大脑和发烫的伤口迅速冷却下来，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凝血的作用或许在减退，但并没有消失，这个动作就花了她全身的力气，灰蒙蒙的视野里能看到街道上冲天的火光，少年人修长的身影逆着光站在窄巷的入口处，夜风温柔地拂过他的发丝，透明的冰晶在他身前飘散成雾气，头顶的月光冷冷地落下来，于空气中折射成七彩的光谱。

　　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漫长的幻觉。
　　“轰、君——”

　　“我还在猜你为什么会忽然发定位给我……”
　　沐浴在火光的背景色里，一小圈淡蓝的冰晶自轰焦冻脚尖抖落，他像宝石一样无机质的异色双眼看过来，合着紫红色的天光，好像带上一点滚烫的温度，“现在看来，你是发错人了啊，八百万。”
　　“对不起……”
　　八百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发了什么消息，哭过之后发紧的嗓子疼得要爆炸，被斯坦因击中的地方可能已经骨折，冰镇冷却之后反而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但这种感觉是那么真实，好像在对每一个细胞说你得救了。
　　“我可能盲发了……打扰到你、我很……抱歉……”

　　“我想也是，我已经转发给她了。”少年的声音就像他的个性一样冷彻，“没什么好道歉的，但说实话，我不保证她能看得懂定位——不过职业英雄马上就要来了。”
　　他抬头，冷淡地看着退到几米开外的斯坦因，“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或许还能获得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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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更晚了，算了不预告更新时间了，毕竟预告这种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flag_(:з」∠)_
总之一周双更的基础上尽量保持隔日更，更新时间在下午六点或者九点。
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看吧……毕竟一章只有五个留言，怎么想都是我太垃圾剧情也不行文字也不打动人，大家将就看吧啊哈哈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