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生命进化论》龙沙雕

9、小灵顿

　　按照道理来说，跨星际飞船的行驶速度应当非常快，即便不能在半小时之内跨越星系，绕一颗星球转个几圈还是游刃有余的。但不知为何，这艘跨星际飞船的航行速度却相当缓慢，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眼见着天都黑了下来，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艾星心里暗自奇怪，可黄衫男子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除了心情急躁地又找无中生有的理由惩罚了智能系统好几次以外，并没有对飞行速度提出任何疑问。

　　这家伙居然连自己拥有的这艘飞船的正常行驶速度都不清楚，那到底是怎么篡改了这飞船的第一所有权的？难道不应该是只有高级的系统程序师才能做到篡改智能系统的初始设定吗？

　　这也太奇怪了。

　　还有，为什么这艘飞船上的雇佣兵对于智能系统这么宝贝，甚至当做“儿子”来看待，愿意为了保全智能系统而为这个男人效命？

　　……或者，其实这是这群雇佣兵的障眼法？其实他们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东西落到了这个黄衫男人的手里，为了保全那个更重要的东西不被发觉，才用智能系统充当迷惑黄衫男人的幌子？

　　这个猜测听起来可比“一群雇佣兵养了一个智能系统当干儿子”要靠谱得多。

　　艾星努力思索着整个事情的头绪，却总是被邻床的哭泣声打断思绪。她略头大地转过脑袋，对睡在旁边床的女人打商量，语气尽可能的温和：“能不哭了吗？”

　　都已经从被抓哭到现在了，怕不是要活活哭瞎。

　　艾星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越哭越晕，身体也是越来越难受。

　　女人怯懦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小声抽泣道：“对、对不起！呜呜呜……”

　　剩下的啜泣声被她自己掩盖在了被子下，闷声闷气的，听起来更加凄惨了。

　　黄衫男子和灵顿舰队的雇佣兵们的对峙不了了之之后，雇佣兵们就把艾星等三个人扔进了小隔间里。说是小隔间，其实也就是拿临时的屏风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地上铺了三张折叠床，扔了三张薄薄的被子，暂时让俘虏们睡着。

　　毕竟这三个俘虏是要交给N先生换命的，谁出了问题都不能让他们出问题。

　　屏风也没有什么镂空装饰，只是几块简单的金属板拼接在一起，围住一块小小的地方，把光遮的严严实实，倒确实是挺方便入眠的。

　　黄衫男子的隔间更加高级一点，是一间小型的粒子微缩卧室，平时收束起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方凳大小，等到使用的时候放开，便成了一间外面看是帐篷，里面其实是卧室的私密隔间。粒子微缩卧室里面自带隔音效果，还有空气调节系统，里头的墙壁还能放放全息电影，可以算得上是飞船上仅此一样的好东西。

　　被剩下的雇佣兵们，只能站在两个隔间外面守夜，不过大部分都留在俘虏的隔间外，离黄衫男子的卧室远远的，并不想跟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靠一块儿。艾星透过屏风下端的光线，还能看见五六个身影走马灯似的在隔间外转来转去。

　　艾星躺在床上，目光因为高烧不下的原因有些呆板。她直愣愣地看着屏风上那个光点看了许久，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注视许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扇老旧的屏风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裂口，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武器击中过，大小位置恰巧能让艾星躺在床上透过裂口看到隔间外面的情况。

　　艾星把脸凑过去，尝试了半天怎么看全完整的画面，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才反应过来这种情况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偷看，而不是试图把两只眼睛都塞到豆大点儿的缝隙里……真是烧糊涂了。

　　艾星从裂口处往外看，灵顿队长正一个人站在飞船的驾驶面板前，面色有些疲惫，一双大手轻轻搭在微微闪动的光屏上，像是在安抚着今天遭受了好几次电击惩罚的智能系统。

　　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之前喂糖的雇佣兵，另一个是一直跟在艾星身边的那个雇佣兵，两个人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看着不停闪烁着的蓝色光芒表情复杂又愤怒，拳头紧握，时不时向黄衫男子的隔间投去充满杀意的目光。

　　艾星在心里咂舌：这副模样，看来这群雇佣兵当真是在把这艘飞船的智能系统当做儿子养。

　　灵顿队长的声音很低很轻：“小灵顿，你还好吗？”

　　光屏闪动了一下，无声地冒出一排排字幕：

　　【我很好，灵顿队长。
　　电击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没有痛觉。
　　不要担心我。
　　我已经尽量将飞船的行驶速度调到最低了，应当能拖上一段时间。
　　我请求您，我的生命并不重要，请您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字幕一行跟着一行，速度很快地冒出来，好像人焦急说话的样子。

　　艾星睁大了眼睛：这个智能系统……怎么像一个真人一样？难道他们偷偷违禁给智能系统安装了拟人情绪模拟系统？

　　禁止给任何智能系统安装拟人程序，这是新世历1827年颁布的帝国法令，自那以后，所有的智能系统都被全部销毁返厂重做了一遍，新的智能系统被撤销了拟人程序，只会执行主人的指令，而没有自己思考决断的能力，这也是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智能系统暴动的事件。

　　但这个智能系统，它给予灵顿的反应实在太过人性化，简直就像是在屏幕的背后藏着一个真人在和灵顿对话。

　　灵顿的声音更低了，还带着点痛苦：“抱歉，我没法保护你……”他抬起头，看向闪动着蓝光的屏幕，“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想办法联系到当初给你做基础程序的程序师，让他帮你解除第一所有权绑定，才能救出你。”

　　光屏上的字幕飞快变化：

　　【我担心拖延时间并不安全……德曼早晚会知道我所隐瞒的事情的。
　　灵顿队长，请您答应我，如果德曼知道了我隐瞒他的一切，以销毁我为威胁胁迫你们去做违背本心的事情，请务必放弃保留我。
　　我宁可被销毁，也不愿意帮德曼助纣为虐，更不愿意被他当做把柄，威胁您和各位副官！】

　　灵顿沉默了，他收回了搭在屏幕上的手，没有回答。

　　【灵顿队长？】

　　灵顿的眉头高高皱起，带着无地自容的惭愧。

　　艾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为什么这群雇佣兵会帮助黄衫男子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了，原来是受到了这样的威胁。

　　小灵顿的请求晚了一步。灵顿舰队的雇佣兵们已经为了保护小灵顿的安全打破过一次原则了，艾星并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灵顿队长会答应小灵顿的请求。

　　第一次或许是艰难的，但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开了头，这个口可就很难收住了。

　　灵顿挣扎了一会，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驾驶台。

　　小灵顿的字在光屏上急切地滑动着，却没法让灵顿转过头来再看他一眼。

　　【灵顿队长。
　　灵顿队长！
　　请您答应我！拜托您！】

　　光屏的蓝光闪成了一片，也没能让灵顿回头。小灵顿的字幕渐渐停了下来，最终归于黑暗。

　　艾星轻轻闭上眼睛。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第一所有权被黄衫男子控制着，小灵顿根本无法执行自毁程序，恐怕他早就已经销毁了自己，而不是让灵顿队长带着全部队员，走向黄衫男子这个泥泞的沼泽深渊。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但艾星明明白白的知道，像这样送上门的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的身体在一阵阵的发冷，胃部不断痉挛，头也在越来越昏沉，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她的身体条件也许不能允许她清醒地撑到和N先生见面。

　　艾星在心里和灵顿队长说了声抱歉，拂开眼前的刘海，做出了决定。

　　艾星身后，男孩躺在床上，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艾星的后背。他的视线在艾星的左肩上不断巡视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逐渐变得狭长上挑，右眼金色的瞳色也缓慢褪去，染上了一层烟灰蓝色，两只异色的眸子亮的像星星，有钻漾的明光流过。婴儿肥的面孔随着蛇鳞褪去渐渐拉长，露出一张冷峻英挺的面庞。他的身形拉长，清瘦的小身子变化出一道成年男子的虚影，慵懒地侧躺在床上。

　　这变化只停留了大概三秒，男孩就又变回原先白糯团子模样，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还在平静地注视着艾星的一举一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刻，做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似乎更有意思。男孩冷淡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鸦羽似的扑闪了一下。

　　艾星坐起了身，敲了敲屏风板。

　　靠着屏风闭目养神的灵顿队长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走到小隔间门口，一眼就看到坐在一张折叠床上的艾星。杂乱的刘海被她捋至脑后，露出一双冰冷死气的掠食者眼睛。

　　一双，并不应该属于俘虏的眼睛。

　　灵顿只觉有一股冷流顺着后颈流下脊椎，令他一个寒颤，下意识地移开了和艾星对视的眼睛。但没过一秒，他就回过神来，眼神一厉，大踏步走进了屏风隔出的小隔间。

　　“你是什么人？”灵顿低声喝问，把一旁闷着被子哭的女人吓得浑身一抖，僵在床上，抽泣声也停了下来。

　　艾星挑起一抹微笑：“可以帮助你的人。”她侧头看了看已经聚过来的雇佣兵们，毫无惧色。

　　男孩也在她身后坐了起来，顺便认真掖好被角，把自己一丝不苟地裹好，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大半张脸都埋在温暖的被窝里。

　　灵顿面色冷厉，长腿一跨就站到了艾星的床边，一个用力把艾星按到床板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要逃跑，那最好赶紧放弃你的打算，因为那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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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星：哦豁，你艾哥除了恋爱，至今未尝败绩！来啊，battl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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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