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门有毒》由衷

5、第005章

　　梁二公子的车队穿过洞明城的城门，梁鸣说是要去探望兄长，却没有马上前往梁鸿的居所，穿过数条街道，停在了一处大宅的后院里。

　　大宅不像是普通的住宅，白日里静悄悄的，风中甜蜜的香气盘旋，春日的花香混合着熏衣的香料和女人的脂粉香气。

　　洞明城最大的勾栏院倚红阁，也是梁鸣最常来寻欢作乐，和狐朋狗友们通宵饮宴的地方。

　　烟花风流之地，越是夜晚越是热闹。大中午的姑娘们都在自己房里睡觉，梁鸣也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只吩咐取些成套光鲜亮丽的衣服来，让车队的人都去好好洗漱，更衣沐浴梳洗打扮过，把马匹喂好马车擦亮，再出发去见他哥。

　　梁鸣自己更是要好好梳洗一番，倚红阁最温柔体贴的花魁房中，已经周周全全准备好了香露、新衣、热水。

　　梁鸣往花魁房中去，明燕假扮的侍女尽忠职守的在后面跟着。

　　经过一个拐角，从前面的楼梯上去二楼，就是倚红阁花魁的卧房。

　　明燕跟着梁鸣过去，正要上楼，忽然一抹白色的身影快步从旁边走来。

　　明燕偏头看过去，就见是个身穿素雅罗裙，梳着简单又雅致的发髻，薄施粉黛清丽非常的女子。

　　看她不像是倚红阁的姑娘，倒更像是个仙门女修。径直走到梁鸣面前，向他行礼过后，以有些低沉嗓音说道：“见过公子，夫人听说公子今日回来，命我来伺候公子。”

　　事出意外，梁鸣有些惊讶，然而定睛打量过面前的女子，他眼中狐疑之色尽去，含笑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清儿。”

　　短暂顿了顿，自称清儿的侍女态度有些生硬的回答。

　　美人总该有些脾气，梁鸣并不介意清儿的冷淡，让她和燕儿一道跟着，随他上楼。

　　倚红阁柔情似水的佳人在房中已经等待多时，满屋莺莺燕燕拥簇着梁鸣，非但不缺人伺候，反倒把两个正经婢女挤到了外面。

　　一扇精巧的织锦屏风隔开里外两间，明燕和新来的清儿被挤到外面，听着隔着锦屏传过来的嬉笑娇嗔，和比起是在沐浴，更像是在酒池肉林里纵情嬉戏的水声。

　　明燕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望着站在墙边的“清儿”，要不是场合不对，就要笑出声来。

　　“师兄真美。”明燕忍着笑意轻声道。

　　池孤清不想理她。

　　才满十八岁的青年，身上属于少年的雌雄莫辨的气质还没有消失，一身装扮出自年轻时阅尽千帆，风流倜傥的圣无隐之手，衬着他的气质格外出尘。

　　池孤清倒对女装没有什么偏见，不会觉得特别窘迫，但也不觉得喜欢。

　　宽袍大袖行动之际显得累赘，发髻也太繁琐了，最难受的是上妆用的脂粉。

　　红红白白细细的粉末往脸上扑，对于有些洁癖的池孤清而言，简直叫他不自在到毛骨悚然。

　　明燕问：“师兄怎么来了，是师尊有话要吩咐？”

　　池孤清站着不言不语。

　　他为什么来，小丫头还有脸问。

　　梁鸣明显是个贪花恋色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一路上又对师妹起了色心，他不来看着，真让小师妹一个人进来，伺候个大男人洗澡不成？

　　正说着话，隔着锦屏，梁鸣扬声喊道：“燕儿，把外面洗发用的香露拿来！”

　　“是，公子。”

　　明燕答应一声，刚从椅子上起来，池孤清已经快步走过去拿了香露瓶子，一言不发绕过锦屏，走进里间去了。

　　“哈哈，我喊的燕儿，怎么是清儿你？”

　　“好俊的妹妹，爷真是的，难得来一趟，有阁里的姐妹伺候还不够，偏要自己带人来呢？”

　　“哟，清儿妹妹快被傻站在池子边，裙摆都要打湿啦。”

　　“打湿就脱了换一套，别的没有，漂亮衣裳咱们姐妹这里还真不缺，清儿妹妹别干看着，把衣裳脱了一起下来洗洗啊？”

　　“……不必。”

　　“哎呦，到底是深宅大院里伺候爷们的，跟咱们姐妹就是不一样，这是害羞了？”

　　“害什么臊，来来……”

　　“不必！……？！这位姑娘，还请放尊重些，不要拉拉扯扯！”

　　笑声闹声水声响成一片，没过多久，池孤清形容狼狈，几乎是从锦屏后面落荒逃出来。

　　几个倚红阁的姑娘身上只裹一层湿透的轻纱，或者干脆什么都没穿，就这么直接追了出来。

　　明燕忍住笑，瞄一眼锦屏留意，左手手腕一抖，袖中滑出一柄短刀无声扣在掌心，刺破中指逼出一滴血珠，快步飞身上前，眨眼就在几个姑娘颈后各点了一点淡红的血印。

　　血印渗入肌肤消失不见，几个姑娘在原地僵了一僵，神色呆若木鸡，过了一会儿眼神恢复清明，彼此望了望，忽地笑道：“清儿妹妹别躲啦，咱们不逗你就是了。”

　　说完，果真不再追着池孤清，笑盈盈的回去了。

　　明燕回头笑道：“师兄手上没拿剑，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指指自己，少女不客气的邀功：“还不谢谢我？”

　　少女笑得可爱，漆黑透亮的双眸明净如镜，倒映得人影清晰，几乎可以用来梳妆。

　　池孤清凝视片刻，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冷哼一声，别过了脸，颊上胭脂被浴池水雾蒸湿，薄薄一层绯色似是深了些。

　　“啊，不过话说回来，”少女合掌轻轻一拍，娇俏的道，“梁鸣原本喊的是我，要不是师兄顶替，有麻烦的就是我了。”

　　“谢谢师兄！”

　　扬起大大的笑容，明燕脆生生的低声道。

　　池孤清目光向她一扫又移了开，眉心不耐烦似的蹙起，顿了一顿，冷冰冰的道：“知道就好，梁鸣喜好女色，知道自己是个姑娘家，行事就该小心些！”

　　“嗯嗯嗯，师兄教训的是。”

　　明燕抿着嘴笑，回眸溜一眼锦屏，笑容甜美的脸上，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漠然，问：“真的不能把他绑走严刑逼供，让他亲口在所有人面前说明事情真相，再给他一个痛快吗？”

　　池孤清皱眉整理着衣衫，闻言应道：“不行，师尊说了，咱们弃魔从仙从现在开始，以后必须摒弃魔门打打杀杀的陋习，一切行为向仙门靠拢。”

　　“你见过哪家仙修严刑逼供，还动不动就杀人的？”

　　严刑逼供不太清楚，但是动不动就杀人的仙修，眼前就有一个。

　　明燕凝视锦屏，池孤清迅速领会了师妹的未尽之言，道：“梁鸣不算。背信弃义、心怀鬼胎、奸诈阴险之辈统为一类，无有仙魔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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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妒忌？”

　　启明书院门前，悬挂的看诊布帘下，梁鸿隔着小桌注视对面叫做白珑的女子，若非对方脸上绝无玩笑之色，他真要以为这姑娘是来寻他开心的。

　　“治疗妒忌的方子，在下不才，一时真想不到，”梁鸿斟酌着，慢慢回答道，“不过，姑娘若愿意，可否具体说一说，您那位朋友……是因为何事染上此疾，才说的病入膏肓，又是什么缘故？”

　　梁鸿的反应似乎出乎了白珑的意料，她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短暂的露出笑容，旋即又恢复了那种深秋落叶般萧索的神色。

　　“梁大夫，非常抱歉，”以萧瑟的语气吐出有些突兀的话语，白珑说道，“其实，我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朋友，甚至我们并不相识。”

　　“我这个人，从小的时候开始，就总是莫名其妙的多管闲事。”

　　“……白姑娘的意思是？”

　　话题越扯越朝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梁鸿不禁怀疑眼前这位白姑娘才是有“心病”的那个，耐着性子温和的问道。

　　白珑说着：“我在城西十里外那片芦苇荡里，有时候会看见一个人。”

　　“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芦苇荡里有一块滩涂地，我喜欢在那边午睡，他有时候会跑过来，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有的时候很安静，有的时候会自言自语，也有些时候会非常可怕的大发雷霆。”

　　“渐渐的，我从他的抱怨里知道了很多他的事。他有一个哥哥，天资聪颖、品格端方，从小就被家人寄予厚望。”

　　“他曾经非常憧憬他的哥哥，可是很快就发现，哥哥并不是走在前面可以让他追赶的目标，而是高高悬挂在天空，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只要一出现就会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的太阳。”

　　“梁大夫，”白珑忽然问，“如果有一天城中来了一个人，比你医术更高超，或是学问更好，然后旁的人总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不单如此，还要对你说‘有他就够了，这些你都不用管’，而你想要努力，又会有人说‘有他就够了，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你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梁鸿一时答不上来。

　　人与人各有不同，非但事未临头不能感同身受，就是遭遇同样的变故，人和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此刻的梁鸿，倒是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城西十里芦苇荡正是芦雪庄所在，能够自由进出那里的，只有庄上的人。

　　白珑口中形容的那个人……

　　梁鸿问道：“白姑娘，你说的那位患上‘心病’之人，不知可否透露姓名？”

　　白珑点点头，又说道：“几天之前，他在滩涂里说自己要干一件大事，报复什么人，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有办法阻止，他这些天一直没有再出现，我担心他是不是去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心中确定对方说的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梁鸣，梁鸿不禁问道：“白姑娘，你到底是……”

　　话未说完，忽然看见一队车马拐过街角，锣鼓喧天彩绸招展，耀武扬威一般直朝书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