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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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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借山参,是要救肖沁云的命。
肖沁云今天和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忙活起来,压根不像一个还有月余就要临盆的孕妇。她先煮了一大锅猪食,再做好早饭,才去叫她的婆婆秦氏起来吃饭。
吃完早饭,肖沁云去溪边洗衣裳,这次倒不是她和秦氏的衣裳,是给肚子里的娃娃缝的小衣裳,洗好晾干等孩子出世便能穿。
回到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秦氏说她几件衣裳洗这么久才回来,定是故意在外磨蹭不想回家给她做饭,脸色不好地骂骂咧咧。肖沁云过门这些日子早就被磋磨得没了性子,只当没听见,唯唯诺诺地应着到厨房做饭。
秦氏吃完饭就出门找人磕牙,傍晚时分回到家中,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说,灯也没点,脸一黑正要开骂,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从卧房里传出来。
这下也骂不出来了,三两步走过去推门一看,就见肖沁云躺在地上,身下一滩透明的液体。
秦氏吓得一声干嚎,引来了隔壁邻居,也被吓住了,谁都没想到肖沁云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突然羊水破了。
不大的院子里骤然乱成一团,几个人将肖沁云搬上床,烧水的烧水,去请接生婆的请接生婆,等把接生婆从被窝里喊起来,手忙脚乱赶到时候,肖沁云人已彻底昏迷过去。
产婆仔细看了一通,沉着脸说肖沁云情况很不好,她这会儿昏迷了也不能用力,若等到水流干了,只能干生,极有可能就是大小都不保。所以眼下必须让肖沁云醒过来,撑着一口气赶在羊水流干前生出来。
秦氏这会儿听见孙子要没有,只差没哭,一拍大腿:“您老就说吧,有什么办法能给她提气。”
“山参。”
张家村穷大家都知道,平日里连口肉都稀奇,更别说人参了。这时有人对秦氏说,兴许项家有,好几次从她家门口过,都能闻到肉味。也不是逢年过节,常日里都能吃上肉,可见有钱。
项萸家先前是穷,不过前段时间不是有个表哥找上门来了么,虽然为人和气,但瞧那通身气派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秦氏当即拔腿就要去项萸家,前来帮忙的邻居怕她走了后肖沁云有个什么,到时说不清楚,于是让秦氏留在家里拿主意,她去项萸家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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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萸是同肖沁云有小过节,不过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断不会在这时候起什么歪念,只是山参真没有,否则项蔚晴也不至于才病了一个冬天就去了。
她转头去看顾长越,顾长越确实有,不过他状似苦恼的说:“记不得放哪里了。”
来人包括项萸在内,都是一口血闷在胸口,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放在最稳妥的地方吗?难不成还随手扔着不成。但项萸知道顾长越装得一手好逼,于是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就听顾长越安抚来人:“你且放心地先回去,我找着马上就送过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管是不是托辞,来人只好连声说“拜托了”,然后先回秦氏哪儿。
等人一走,项萸问顾长越:“你到底有没有?若有就给人,若没有也直说,人家好另外想办法。”
顾长越真诚地点头,还是那副说辞:“我来张家村时带得有,只是你也看见了这些日子忙,一时忘了放哪里了。”
项萸:“……”
她能怎么办,只能让顾长越赶紧找。
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里里外外硬是找了好久。最后一拍脑门,三两步跑到卧房里,从衣柜顶上拿下一个暗红色的小匣子,打开一看,冲项萸笑道:“找着了。”
顾长越让项萸留在家里,他将山参送过去,秦氏见着顾长越差点没给他跪下磕头,顾长越摆摆手,让她赶紧拿进去救命。
东西送到顾长越也不多呆,返身还回家来,远远看见项萸拎着油灯站在院外等他,当即加快脚步。
夜里风大,项萸穿得单薄,搓了搓手,不等他走进便问:“如何了?”
“不知道,我只在门口将东西给了秦氏便回来了。”顾长越接过她手中的灯:“风这么大,赶紧回屋。”
项萸还在往村里看:“你怎么也不在哪儿等着。”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干嘛要等。”
顾长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项萸见不惯,正要开口,就听他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不过你放心,若将来你生产,我定在门外一步不离的守着。”
项萸涌到喉咙的话瞬间变成了石头,差点没把她梗死,最后嘟囔道:“胡说什么。”
顾长越只当她害羞,打住话题不再继续,两人回到屋里,谁也没有睡意,索性点着灯坐着等消息。秦氏说顾长越是她家的大恩人,一旦孩子生出来,就会过来报信。
只是天都亮了,也不见秦氏过来,项萸心道只怕凶多吉少,可她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也不好去看。吃过早饭又等了一阵子,想着还是让顾长越走一遭,就听见顾长越在厨房里惊喜地唤她,原来是一只小鸡孵出来了。
项萸注意力被转移,忘了找顾长越何事,一颗心都在小鸡上。
刚出壳的小鸡身上还是湿漉漉的,顾长越怕它冷,烧了火细心的捧在掌心里,凑到灶前将它烘干。烘干的小鸡毛绒绒的,一身鹅黄的绒毛,别提多可爱了。
“生了,生了。”
听到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项萸这才想起正事,和顾长越对视一眼,急忙捧着小鸡走出厨房。
报信的却不是秦氏,还是昨日夜间借山参的大婶儿,大婶儿说肖沁云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
这本是好事,项萸见她却不是多么高兴,以为是秦氏重男轻女,谁晓得沉默半响,最后说了句:“今天这个日子……老话说,男怕子夜女怕午时。”
项萸怔了一下,大婶儿见她发懵,还以为她小姑娘不懂,于是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这孩子生的时辰不好。”就走了,还说秦氏现在抽不开身,等几日空了会亲自过来道谢。
项萸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肖沁云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后半生却要在人们异样的眼神中抬不起头来。
哪个时辰出生是有讲究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一个“扫把星”的名号便从小被人欺凌,平白无故受气。
大婶儿来去匆匆,没有说秦氏不高兴还不是因为时辰,而是因为接生婆无意间的一句话。
“这孩子倒长得好,不像未足月早产一个月的孩子。”
肖沁云过门不到一月儿子就从军了,儿子刚走没多久她就有了身孕,再一想那些过门一两年才有身子的,自家媳妇儿是不是也太好生养了……秦氏心里止不住打突。
再结合接生婆的话,不像早产,那便是足月了,可若足月这日子算起来就对不上,除非肖沁云是肚子里揣着货嫁过来的。
疑心生暗鬼,不过项萸不知道秦氏的烦恼,经此一事她彻底打消了对顾长越的怀疑。
先前来报信说肖沁云提前生产时,她怀疑过此事同顾长越有关,可顾长越若真要害肖沁云,会主动借山参?只要他说没有,谁也不会多想,那么肖沁云母女此事已经去了鬼门关了。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小鸡破壳。”项萸将小鸡交给顾长越,转身还去厨房。
各人有各人的命,肖沁云不是个好相与的,以前没少造口业,此番轮到她自己,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项萸不知道,肖沁云会有今天,确实是因为祸从口出。她是没告诉顾长越谁将她的衣裳扔进水里,架不住肖沁云自己嘴碎,缝人便说项萸同顾长越有首尾,缝在顾长越衣裳里的嬉水图便是证据。
她为何能这么清楚?自然是看过,可项萸是不可能主动将他的衣裳给别人看的,所以只有一种情况下肖沁云能够看见。
因此顾长越探听到流言源头的同时,就锁定了害项萸发烧的罪魁祸首。
接下来就简单了,都不用他动手,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就够她下半辈子好受。死有什么可怕的,活着才是煎熬,肖沁云不是喜欢说别人说是非么?先好好享受一下被别人指指点点的滋味吧。
顾长越站在原地不动,抚摸着掌心的小鸡,半眯着眼,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流言向来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不会一刀毙命,痛苦却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