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惊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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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萋萋对萧崇礼和顾红莘之间的矛盾百思不得其解，故而在傍晚时分又来到了他们所居的院子，打算与他们详谈一番，还未跨过院门的门槛，便听到门内顾红莘的两位婢女正在聊天。
“傻子就是傻子，整日里就知道摆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是夏荫的声音，随后传来了木块相撞的声响。
“嘘，小声点儿，毕竟是咱们的姑爷，而且是位亲王。”冬枝说道。
夏荫语气依旧不屑，声音却是小了许多，“嘁，姑爷如何，王爷又如何，脑子有问题，一辈子都无权无势，真是苦了我们家小姐了。”
冬枝叹气道，“是苦了小姐了，本以为嫁给这么个人便也罢了，谁曾想还会受尽冷落。”
萧萋萋将刚要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脚尖换了个方向往回走去。
回到枫晚园，觉得自己屋里太过冷清，萧萋萋便直接进了江唯止屋内，进去的时候江唯止正在宽衣。
萧萋萋吹了一声口哨，没个正经地笑道，“美人宽衣解带喽！”
江唯止无奈笑道，“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萧萋萋笑得狡黠，“就是不敲门才能发现惊喜呀。”
“你进他人屋内都不敲门么？”江唯止问道。
萧萋萋想了想，好像迄今为止她并没有不敲门便进过其他人的屋子，只有江唯止享受到了这种特殊待遇，她笑嘻嘻地答道，“非也，当然只有进江美人的屋子才不敲门。”
江唯止也不同她计较，嘴角扬着细微的弧度，将一只瓷瓶和一卷纱布塞到她手中，“本来还想唤琴笙进来帮忙换药，既然公主来了那便有劳了。”
萧萋萋是个公主，虽然是个不太着调的公主，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虽然曾在靖午营里混迹，但相熟的军士们都知道她的身份，在她面前别说光膀子了，连个小臂都没露过，裹得比贞洁烈女还严实。
所以，当江唯止香肩半露地让她帮自己换药的时候，萧萋萋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平时装出来的风流形象坍塌如山倒，即便如此她还是强作镇定地接过药。
江唯止将萧萋萋的神色看在眼里，眼角不禁浮上了笑意，再一看她拿着药瓶直接就往手臂上裹着的纱布上倒，哭笑不得地柔声提醒道，“先把旧纱布解下。”
萧萋萋迟钝地点点头，“对，先解开。”说完过了半晌才放下药瓶，开始动手解江唯止手臂上印着血迹的纱布。
她垂目认真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柔软神色，他看着她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映入江唯止墨色的眼眸里，如同湖里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
解到最后，萧萋萋生怕扯着江唯止的皮肉，每动一毫便询问一次，“疼吗？”
江唯止一直摇着头安慰她，“无碍，不疼，别怕。”安慰到后来萧萋萋都快以为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一个了。
见萧萋萋过于紧张，江唯止试图通过交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公主似乎对王爷王妃的事尤其上心。”
萧萋萋叹道，“我与六哥趣味相投，从小到大都算亲近，皇家人情淡薄，能有这样的亲情已经算是难能可贵。江唯止，你有比较亲近的兄弟姊妹吗？”
江唯止答：“我没有兄弟姊妹。”
萧萋萋讶然，“一个都没有？”
江唯止平静地叙述道，“曾经有位兄长，但在早年随双亲一同故去了。”
萧萋萋从他波澜不惊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异常，沉默良久后开口，“他们怎么会一起……”
“在我六岁那年家乡遭了一场瘟疫，当时我在邻县的叔婶家小住，故而逃过一劫。”
萧萋萋光是听着就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不敢想象当时年仅六岁的他是如何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况的。她覆上他的手，道，“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活着，活得如此顽强，活得如此惊尘绝艳。
江唯止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纤白的手，眼波微动，继而不甚在意地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换完药，萧萋萋恢复了正常，脸也不红了，手也不抖了，也有心情调戏江唯止了，“哎呀，快把衣服穿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江唯止粲然一笑，如三月桃花尽开颜，勾魂摄魄，“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见么？”
“……”萧萋萋深深感觉到江唯止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被调戏就暴跳的纯洁少年了。
又过了两日，江唯止的休沐期结束了，每日早出晚归，萧萋萋便一心一意地在萧崇礼和顾红莘之间充当起和事老的角色。
自从听到顾红莘那两名婢女的谈话之后，萧萋萋愈发觉得萧崇礼所说的兴许有迹可循，于是，她又找了个机会开始拷问萧崇礼。
“关于你那位王妃……”
萧萋萋刚起了个头，萧崇礼立马就变成了苦瓜脸，“萋萋，我们不说她了好不好，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萧萋萋板起脸来凶他，“不好，在你跟顾红莘的事情解决之前不准出去玩。”
萧崇礼扁着嘴表示委屈。
萧萋萋狠着心无视他的可怜模样，问：“你在成亲之前是不是见过顾红莘？”
萧崇礼点头。
“你讨厌她吗？”
萧崇礼摇头。
“当初选妃的画像送到你府上，是你自己选中了顾红莘吗？”
萧崇礼面露害羞，点头。
萧萋萋心中偷笑，板着脸继续问：“顾红莘有没有亲口说过她讨厌你，不喜欢你？”
萧崇礼想了想，摇头。
“那你之前说她讨厌你是不是跟她身边的丫鬟有关？”
萧崇礼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结结巴巴道，“我不小心听到的，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们说……我是傻子，脑子有问题，说我配不上她……”
真相大白，萧萋萋又好气又好笑。就这点小事，这俩人能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是该夸他们有毅力呢，还是该说他们死不开窍呢？
萧萋萋拉着萧崇礼径直去了顾红莘那儿，一进门便道，“把你那两个婢女叫过来。”
顾红莘一头雾水，却还是依她所言把夏荫和冬枝叫了过来。
萧萋萋也不拐弯抹角，对两人开门见山道，“老实交代吧，是不是背地里嚼舌根了。” 她特意将音调拉得长了些，带着点漫不经心，又带着点阴森狠辣。宫里的娘娘们经常用这种语调审问宫人，被审问的人往往不打自招，萧萋萋耳濡目染了十几年，运用起来毫不违和。
两名婢女一听便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听得萧萋萋都觉得膝盖一疼。
冬枝惨白着脸道，“不知公主所指何事？”
萧萋萋指指萧崇礼，不紧不慢道，“自然是关于礼怀王殿下。”
冬枝身子抖如筛糠，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夏荫抢在了前头，她面不改色道，“公主倒把奴婢们给说糊涂了，奴婢们向来安分守己，无半分僭越。”
见夏荫面上无半分愧悔之意，萧萋萋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冷笑道，“你可是在说本宫无故冤枉了你们？”
夏荫埋低了脑袋，“奴婢不敢。”
萧萋萋气定神闲道，“你们以为处置两个小小的婢女还需要经过什么三堂会审么？即使本宫今日将你们杖毙于此，也不会有人敢多言半句。”萧萋萋说着，话锋陡然凌厉，“礼怀王由先帝所出，乃当今圣上的嫡亲手足，纵然他有百般不足，也由不得你们来妄议。我萧家的威严，亦容不得尔等庶民藐视！”
此话一出，冬枝跪在地上连声请罪，“奴婢该死，公主恕罪，奴婢该死……”
夏荫跪趴在地上，一改之前理直气壮的模样，颤抖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崇礼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萋萋，你太凶了，吓到她们了。”
萧萋萋缓了缓神色，冲顾红莘道，“我想聪明如你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两个婢女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身边全然由你定夺。”又冲萧崇礼道，“既然娶了王妃，就多听听王妃说话，不要光听不相干的人说话，知道吗？”
萧崇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红莘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言语哽塞，“多谢公主。”
成功处理完一桩家务事的萧萋萋顿觉神清气爽，在江府里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江唯止的书房，轻轻一推，书房的门竟然开了。
萧萋萋瞪着那扇微敞的门很是矛盾，正所谓非请勿进，就这么进去的话总显得有些小人行径，可是，难道要放弃这么好的窥探江唯止秘密的机会吗？在江府拖的时间越长，宫里的情形便越是不利，萧萋萋想到这一点，立刻放弃了心理斗争，坚定地跨步走了进去。
萧萋萋的目光在书案、书架、桌椅之间巡视了几个来回，书房同她上次进来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于是，她从书架上一格一格地看过去，将书案上的书籍一本一本地翻开，连椅子底下都仔仔细细摸了好几遍，唯一的收获就是找到了她当初抄写的那一百多页大齐律例，被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书案的抽屉里，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的原因有两种，要么是江唯止掩饰得太完美，要么是自己这个间谍太废物。萧萋萋不假思索地将其归结为前者，并且总结出了下一步行动方案，对江唯止的探查要全面渗透，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再完美的掩饰也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萧拾湮，萧拾湮……”门外骤然响起的呼唤声吓得做贼心虚的萧萋萋出了一身冷汗，待辨明那声音的来源之后，她危险地眯了眯眼。
打开门，果然见到一只圆滚滚的黑鸟立在檐下的横梁上，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呼喊萧萋萋的大名。萧萋萋握着拳头，“迟早拿你炖汤喝。”
“萧拾湮混蛋，萧拾湮混蛋……”
萧萋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惊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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