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行》扑克牌老A

1、第 1 章

　　“卖身？！”随着公孙策一声略显尖厉的叫嚷，包拯口中的茶也华丽地喷到了书案之上，点点墨迹在雪白的纸间晕散出一片狼藉。

　　展昭骨碌咽下口中微烫的茶水，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抽着冷气卷起舌头，含混答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如此，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白家的金华别院？”

　　“我说展少侠！展大人！你在江湖上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还是八王爷的四大暗卫之一。居然跑去做人家的小厮？就不怕辱没了你的英名？！”公孙策余怒未消却又无可奈何，言语间更多出几分刻薄。

　　包拯虽比不上公孙策气势汹汹，可黝黑的脸膛也现出迷茫，小心问道：“展昭，王爷既让你随行来金华查访，也是想你能护卫我们周全。难道你此去，是王爷另有安排？”

　　“那倒不是。”展昭坐直身体，偷偷瞄了一眼公孙策，继续答道，“昨夜我暗中潜入别院，本来只是想先探探虚实。哪知，一经查探才发觉，里面早已藏龙卧虎，暗潮汹涌。包大哥，只怕这一次不比寻常，出了事轻则无功而返，重则会有性命之忧。”

　　“哦？！”包拯挑眉看向展昭。公孙策也被勾起了兴致，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包大哥，你有所不知，别院里已经住下的六拨人中，其中五路分别来自辽国、西夏、吐蕃、大理和腾云庄，剩下那一队虽看不出路数，不过他们皆乔装易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看也绝非善类。”

　　“展昭，这次你可是迟了一步。天明之时，白家已命人送来别院的草图，上面清楚标记了每间客房和住客的身份。”

　　“白家受王爷所托，帮助我们倒也真算得上尽心竭力了。我们昨夜刚到，居然今早就送来了消息。”展昭啧啧叹道，

　　“你瞧，”包拯微微一笑，边打开手边的画卷，边道，“别院自东向西共有三个院落：劲松园、青竹园和寒梅园。每进院子里又分为正房和东西两座厢房。你所说的六路人马现都居于青竹、寒梅两园中，而我们今日就会入住于劲松园的东厢房。”

　　“白家乃是江浙首富，商号遍及天下，生意上的伙伴也来自四面八方。金华别院正是白家特意为来往客商和朝廷要员所设的停歇之处，其中有各国商贾也不足为奇。”公孙策指着图中寒梅园的正房，继续说道，“比如说，这夏国世子李元昊就是为其母生辰，专程来金华挑选丝绸作为寿礼。还有住在青竹园正房的吐蕃使者，则是向朝廷进献过战马后，从京城转道赶来，为其首领李立遵采办绢帛茶叶等物。与他们同在青竹园居于西厢的则是辽国商队，据白家所述，也是常来常往的熟客。至于青竹园东厢和寒梅园东厢的两路人马，据你所说，一路来自腾云庄，一路身份未明，也都是打着经商办货之名住下的。唯一例外的便是寒梅园西厢的住客，竟是大理国退位的秉义帝段素隆。不过，他退位之后一直云游四方，出现在此也无不妥之处．”

　　展昭也不懊恼，反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包大哥、公孙大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这一趟也是大有收获，所知虽不比白家所给的详尽，却件件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里面更有说不出的蹊跷，相信对我们追查之事定会大有益处。”

　　“说来听听。”包拯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先说辽国商队，乍看确是与普通商旅一般无二，可其中有二人却与同伴截然不同。他们的衣食皆有专人打理，而同行之人对他们更是敬畏有加，不敢多言半句。尤其是那个名叫律天羽的人，器宇轩昂，一身贵胄之气，我猜不是微服而来的契丹皇族，也必定是在辽国大有身份之人。”

　　“嗯，辽国重臣秘密潜入大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公孙策拧紧了双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若真如八王爷收到的密报中所说，襄阳王的同谋会在金华别院稍作停留再行离开，那这个律天羽出现在此地，当是最为可疑之人。”

　　“也不尽然。”包拯蓦然插道，“所行之事虽不能为人所知，却未必需要隐藏行踪。表面看，李元昊、段素隆和吐蕃使者来此皆有充分的理由，但以他们所走的路线，都能途经襄阳再转来金华。以真正的身份出行，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不必担心身份曝露，二来还能借此让朝廷保证他们的安全，可谓一举两得。所以，这三方人马也颇为可疑，不可轻忽。”包拯说着，转向展昭继续问道，“你方才说到还有一路是腾云庄的人。他们又是什么来历？”

　　“腾云庄是武林第一大庄，位于沧州境内的宋辽边界之上。虽然建庄只有二十年，却已能与百年的少林、丐帮齐名天下。庄主凌子轩更是在十年前便被江湖中人推举为武林盟主，至今无人敢有异议。若说腾云庄能号令天下，那是不实之词，不过，在江湖上一呼百应却非虚言。这些年来，腾云庄与辽国境内的圣水宫南北相踞，经常明争暗斗，结果互有胜负。可圣水宫是辽国的护国神教，有举国之力作为后援，腾云庄却能以一己之力，与之平分秋色。单是这样的胆量和气魄就足以令武林人心折，所以才会声势日隆，地位尊崇。”展昭的语调渐渐激越起来，眼中也流露出钦羡的目光。

　　“抗辽却未必会忠于圣上。若腾云庄真的与襄阳王有所勾结，以它的江湖地位，倒真是件极难解决的棘手之事。”包拯面露忧虑，继续问道，“你又如何断定那些就是腾云庄的人？”

　　“他们一行三人，并未刻意隐瞒身份，所用所穿皆有腾云庄的飞鹰标志，倒是不难认出。不过，”展昭满脸的疑惑，“这三人却与我之前遇到过的腾云庄的人很不同。他们似乎有些招摇，倒好像摆给人看一般，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来自腾云庄，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来此的目的。”

　　“小小的一座别院，还真成了虎狼之地。”公孙策不由有些担忧，“辽国、西夏、大理、吐蕃、腾云庄，哪一个都有足够的实力帮助襄阳王举事。至于那群易容改扮的神秘人，若真是襄阳王的同谋，则令人更防不胜防。究竟哪一路才是我们要找的人？或者襄阳王的同谋其实不止一个？又或者还有其他我们没有想到的阴谋？……”

　　“公孙大哥，”展昭端了杯茶递到公孙策的面前，嘻嘻笑道，“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马上搬入别院。不过，等你见到这些人，我保证你的头会更疼。连我都能瞧出他们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生意上，恐怕这真相够我们查一阵子了。”

　　“我们？！”展昭的话顿时又勾起了公孙策已经平息的怒火，“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我问你，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明知别院里危险重重，还要执意孤身犯险，去做什么小厮？！同我们一起，大家好歹也有个照应。你这样混进去，真的出了事，让我们如何向王爷交待？”

　　“公孙策，你先别急。”包拯见公孙策再次发怒，忙打圆场道，“展昭做事一向有分寸，这几个月随我们办案，何时鲁莽过？你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计较也不迟啊。”

　　“是啊是啊，我这么做当然是有缘由的。”展昭向包拯递去一个感激的眼色，忙接道，“一来，有王马张赵四位大哥陪着，我料想在别院里也足可护你们周全。二来，如今别院里这几路都非常人，要是我同你们一起，必定会令他们心生提防。倒不如由我冒充白府的人，这样往来各院探听消息也方便些。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去应征白府的下人。”

　　“既然白家的主事之人白金堂已受王爷所托答应照应我们，就让他直接安□□入府好了，又何必真的应征，还签了这么可笑的卖身契？！”公孙策仍旧不依不饶。

　　“这件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仅安全也便于我行动。况且，我也是打听好了才会去应征的。”展昭笑得自信，故作神秘地说道，“包大哥、公孙大哥，我保证进去之后，大家还是可以时时见面，我还会在夜晚左右不离地保护你们的安全。”

　　“难道你已经被分派去服侍我们？”包拯惊奇问道。

　　“那倒不是。不过，我要去服侍的人就住在劲松园的正房，正巧与你们相邻，自然会多出许多见面的机会。”

　　“还会有新的住客进入别院？”包拯更加好奇。

　　这次，展昭笑得颇有些无奈：“据说白府这次招下人，就是因为这位新来的客人。他是出了名的挑剔，每年只小住半月，却能辞退二十几个侍从。所以，白府的总管总会先行雇佣足够的人手，免得到时来不及应对。我早就下了决心，无论他如何刁难，也会守到你们查出真相。只是，包大哥，拜托你脑子再灵光些，早日找出襄阳王的同谋，我也好早日脱离苦海。”

　　“呵，”公孙策被展昭凄苦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我现在倒真想知道，能让展少侠如此忧心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就是白金堂的堂弟、白家的二少爷、江湖上的锦毛鼠——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