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五十七章 小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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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城是帝国东部边境最接近塔戈尔大沙漠的城市，从黑岩城出发，乘坐厚翼鸟组成的飞行运输队花上三天时间即可抵达[注1]。
那天之后，江安对于亲人逝世的悲痛才后知后觉般流露出来，她沉默了好多，不太爱笑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之间仿佛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十四岁的少女，竟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死气沉沉。她的灵魂不知被谁偷走，只剩下空空的躯壳，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眼里有光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薰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她陪在她身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问她接下来的安排，期盼她找回以往支撑她前行的动力。
尽管一件小事不能让江安完全好转，但一件又一件的小事叠加起来，积微成著，江安的情绪却也有了肉眼可见的转变。
凌影在知道她们接下来准备踏足塔戈尔大沙漠，甚至有可能与蛇人族女王美杜莎接触的时候，恨不得一掌直接劈了江安，可看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实在下不去手。萧薰儿把他偷偷拽到一边说了些什么，凌影嘴角抽抽，目光愤愤地瞪了江安好久，最后化为一道黑影，消失了。她站在角落轻轻叹了口气，等回到江安身边，又是语笑嫣然的轻快模样。
从那以后，一直到两人抵达漠城，凌影都没有再出现过。
江安注意到了这种明显的异常，难能主动找她攀谈，萧薰儿笑容愈发动人，谨慎答：“凌老他……觉得自己实力不够，辞行回家了。”
从厚翼鸟宽广的背上跳下来，一脚踩进滚烫的沙地里，江安单手拽着厚翼鸟身上用以固定座位的锁链，垂下眼帘，“抱歉。”
萧薰儿脚尖摁在地上用力旋转，把无辜的沙粒研磨得咯吱作响，嘀咕道：“道什么歉呀。”
江安松开手，随着人.流走出停载厚翼鸟的广场，“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受这些苦。”
“都说了不要老说这种话了，来这里是我自己……”萧薰儿在她身后小声抱怨，江安似乎没听见，因为她还在说：“这件事情过后，你就回去吧。迦南学院每年都会招生，你回去的时候刚好能赶上今年的……”
说到这她顿住了，因为萧薰儿没有跟上来。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萧薰儿站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满身衣衫在大漠燥热的风中胡乱飞舞，残阳铺在她身后像血流淌。她眼眶泛红，唇瓣微微的抖，想笑又像在哭，好凄凉。
熙攘的人群绕过她俩走向出口，偶尔有人为两位美丽的少女驻足，又被同伴催促着继续往前。在炎热的大漠引发的烦躁中，女子心碎的声音，被人群的喧嚣所淹没，但江安耳边无异于有闷雷炸响。
“萧江安，你混.蛋！”
声音不大，近处还是有几人听到了，顿时纷纷为之侧目，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后悔了，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江安就后悔了。她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骂道：“瞧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可是女孩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她心疼地冲上前去，从来没觉得两步路的距离这么遥远，手忙脚乱地为女孩拭去泪水，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同时还不忘把女孩保护起来，一记眼刀扫过看热闹的人群，气势猛然释放，“看什么看，滚呐！”
“大……大斗师！”
会选择厚翼鸟作为代步工具的人，自身等级基本上都在斗师以下，大斗师的气势对他们来说具有相当大的威慑力。
眨眼间，围观的人散得干干净净。
即便是在生死关头，江安也是冷静的理智的，就算是在情绪崩溃哭泣的时候，她也是克制的、隐忍的，她身上有一种矜持的优雅，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相识这么多年，江安那为数不多的淡然面具崩裂的时刻，全都与她有关。正所谓关心则乱，看到江安慌张到手足无措的模样，薰儿已经不那么气了，险些破涕为笑，但是她憋住了。
才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她呢，哼。
泪珠还在顺着惯性滑落，萧薰儿素手轻抬，遮住后继无力的泪水，呜呜哭了两声。这下子江安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彻底断裂，她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真实不真实，什么14岁还是24岁，甚至于在大脑还没下达指令的时候，身体已经先思想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一把把女孩揽进了怀里。
正如萧薰儿对待她一样，她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萧薰儿，推己及人地希望拥抱能够带来安抚，懊悔的情绪根本掩藏不住：“我错了，我混.蛋，不该让你回去的，不回去了好不好？”
萧薰儿脸上的泪痕已经快干透，只是声音还是闷闷的，她忍着没笑，“就只是这样吗？”
一句话把江安问傻了，她绞尽脑汁想还有哪里做得不对，“呃……”
“受苦什么的。”萧薰儿提醒她。
“呃我不应该老是说你因为我受苦这种话……”
“还有呢？”
“还……还有吗？”
萧薰儿从江安怀里扒拉出来，看见江安清秀的小脸已经皱成了苦瓜，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刚流过泪的眼睛泛着亮晶晶的水光，浓密的睫毛也沾染了晶莹的水汽，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肤白胜雪，吹弹可破，只是小巧的鼻头还有些红。她这一笑，那些纸上谈兵的俏丽顿时鲜活起来，竟比平时的她更要耀眼三分，江安几欲看呆了眼。
“呆子。”萧薰儿羞完又气，伸手敲了江安一个脑瓜崩。
“哎哟。”江安夸张地捧着脑袋，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其实一点也不痛，萧薰儿根本没用力。直到薰儿被她做作的演技逗笑，江安才笑着站直了身子。
下一批运输队已经抵达，乌泱泱的人陆续涌出广场，萧薰儿挽住江安，赶在人潮之前向出口走去，边走边说：“你呀，有时候聪明得跟个人精似的，有时候又傻得像根木头。”大小姐语气幽怨，江安一边应和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薰儿没有受苦，更没有因为小江受苦。出来历练，是薰儿自愿的，就算没有小江的邀请，薰儿离开萧家也是早晚的事。”
江安偏头看去，萧薰儿泰然自若，眼里恍若有光。
“在一个小小的萧家待着，怎么可能成长起来？”
“那迦南学院呢？如果……”如果不是江安横加干预，萧家的入阁仪式之后，萧薰儿应当与萧家同辈就读于迦南学院的。
“迦南学院算什么东西。”萧薰儿难得讲出这种无礼的词汇，跟她平时的模样反差太大，江安忍俊不禁。“锻炼人最好的去处，就是野外。在象牙塔里待着，哪能比得上在魔兽山脉里乱窜的收获大呢。”她目光幽幽地瞥了江安一眼，后者“嘿嘿”傻笑。
“不然啊，就算是薰儿，晋级为大斗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呢。”
“啊……”之前没有注意，她这一提，江安突然想了起来。萧薰儿从斗师修炼到大斗师，似乎仅仅花费了五个月的时间，而她，在吸收了小金的前提下，依旧用了六个月……
被追上了呢。
“小江再不加油的话，就要被超过了哦。”萧薰儿巧笑倩兮，眉目间竟然隐隐有一股威压。
“哈哈，是我懈怠了。”话说到这份上，江安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她本就是遇强则强，迎难而上的战斗型选手，又是从小有万众敬仰的天才少女，就算是面对心仪之人，她也不会轻易服输。年轻人，就是要有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
此外，她还想到原著中萧炎吸收异火、治好纳兰桀、服用三纹青灵丹，依靠外力在斗师等级共提升了六星，他从斗师到大斗师仍然花去了约七个月的时间[注2]，这样在江安和薰儿看来都算得上是辣鸡的天赋，究竟是怎样绕过薰儿成为主角的，他怎么配的？
江安看上去又在神游，萧薰儿拽拽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软了声继续道：“还有啊，有事情不准自己憋着，告诉薰儿好吗。江家……江家的事情是个遗憾，薰儿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说出来总比不说好，有我陪着你啊。”
运输站的出口近在咫尺，但不知是谁先停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江安眼里依稀有泪花闪烁，但这次是轻松的，释然的光。千言万语梗在心头，说出口只汇成一句：“……好。”
萧薰儿如释重负的笑了，轻声细语：“薰儿保证，那些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烈日将息，在天边映照出大片的橘红，白日的燥热逐渐褪去，照在人身上只剩温暖。两人相视一笑，再度迈步，穿越过拥挤的人潮，并肩而行。
地面上，两道长长的影子渐渐重合到一起。
不要推开我。
让我陪伴你。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五十七章 小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