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二章 此间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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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极，陨杀！”
旭日当空，曼妙的淡青色身影如梦似幻，与巨大的紫色魔兽隔空对峙。一声轻喝，她手中那柄奇异的青色长剑猛然一颤，一道细小得只有拇指粗细的深邃光线，瞬间暴射而出，连空间都颤抖了几下[注1]。
光线向间隔只有十余米的魔兽直掠而去，后者前冲的势头猛地止住，扑动翅膀侧身闪避。狮王硕大的身躯此刻显得无比笨重，光线将它宽大羽翼对穿而过，剧烈的疼痛让狮王挣扎着坠落到了半空中，发出怒吼。
趁此机会，云韵身形猛然后转，青翼一振，身体忽然诡异地接连闪烁，她一把捞起江安，瞬间消失在了天际之边[注1]。
身后，紫晶翼狮王暴怒的吼声，久久没有停息……
“哗哗哗哗哗”。
山间，十米多宽的瀑布倾泻而下，激起层层水雾。离瀑布大概百米远的距离，一处宽敞的山洞，正是原著里萧炎修炼和救治云韵的暂居地[注2]。萧薰儿已经在此等候。云韵携江安抵达，三人一碰面，又马不停蹄向东南而行，一直到接近黑岩城，快走出魔兽山脉，这才停下。
就算是紫晶翼狮王，也很难将爪牙伸这么远。
魔兽山脉的外围地带，耸立着此起彼伏的山峦，不愧于其魔兽山脉之名。天色将晚，三人寻了一间较为宽敞的山洞，栖身进去，生了火，终于能放松下来好好歇息。
长时间高强度的奔逃对现在的江安和萧薰儿而言是极大的负担，后半段路程云韵完全没有施以援手，全靠她们自己在高低起伏的密林中窜行。此刻歇下，江安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丹田位置格外酸疼，花了好长时间坐下调息，才平复呼吸。萧薰儿一张小脸微微发白，香汗薄露，似是也有些吃力。
云韵倒是没事，两人调息之际，她就着温暖的火光细细打量，恍惚间，竟岀了神。
这样的事情，从她出生到现在，只发生过两次。
“……云宗主，云宗主。”
有人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云韵醒过神来，少女那张微笑的脸庞如此熟悉，一句“你长得好像我的……”禁不住就要滑出嘴边。
休整过后，两人已无大碍。江安在一旁散发着慈母的光辉，和煦地笑着，叫醒云韵。萧薰儿右手轻抚过纳戒，耀眼的紫华顿时照亮了整片山洞。
“紫灵晶……”未说出口的话语被紫光收走，云韵轻轻喃呢。她和善一笑，儒雅随和道：“我要，如何感谢你们呢？”
“倒也不用刻意感谢什么的啦……”江安搔了搔脑袋，冲萧薰儿挤眉弄眼，斟酌着要怎么说出口。
云韵正襟危坐，笑意淡了，稍稍眯了下双眼。听到“云宗主”这个称呼，她就知道，这两人帮她，一定是看重她的身份，有所需求。两个连大斗师都还不到的小孩而已……
先看看她们要的东西离不离谱吧。
“其实……我们想拜托云宗主，您答应丹王古河，几个月后前往塔戈尔大沙漠蛇人族腹地时，请在月圆之夜一天后前去，并且，带上皇室小公主——夭月。”
“什么？！”云韵素手轻掩朱唇，杏眼圆睁，小声惊呼。
江安已经见惯了这种反应，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准备面对一连串问题的炮轰。出乎她的意料，云韵的表情很快从愕然恢复镇定，她把手拿下来放在膝间，没提任何的问题，平静道：“我答应你。”
“哈……”这倒是让江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云韵怎的如此爽快，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回道：“那就多谢宗主啦。”
此间事了，江安与萧薰儿对视一眼，预备先行离去。江安向云韵告辞，云韵静了半晌，才慢慢点头。萧薰儿在洞中靠外的地方等候，江安朝她走来，她淡笑道：“走啦，江安。”
话音刚落，洞内传来“刷啦”一声，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刚刚还稳坐在大石上的云韵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发着抖，她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但在开口之前，两行清泪先流了下来。
看到云韵这副模样，一股莫名的刺痛刺中江安心脏。
云韵紧咬牙根，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出一个字：“你……”
“你”字刚一出口，她又绷不住了，泪水流得越发汹涌，她掩面痛哭，一边哭一边抽噎道：“你……你真的是小江……”
“你居然认识我吗？”
江安想这样回答她，可是在想发出声音的时候，她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眼眶中盈满泪水。
好奇怪。
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痛，她一点也不想哭，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
萧薰儿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江安……”
她慌忙抬手拭去泪水。
云韵站在她面前，扶住她的肩，泪水还没干透，却又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小江。”
莫名其妙。
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等两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萧薰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陪江安在大石上坐着，云韵坐在对面，眼眶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她头疼极了，完全不明白这两人闹的是哪一出。
云韵哭得嗓音有点哑，她吸进一口冰凉的空气，清了清嗓子，方才温和问道：“你的全名，可是叫萧江安？”
“嗯。”江安抽抽鼻子，用力点头。
“你可知道，我的本名，叫什么？”
“本名？”
云韵的声音很轻，一字一顿道：“我原来的名字，叫江子歌。”[注3]
她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有一柄重锤，重重地砸在江安胸腔。江安的血液几乎冻结了，耳膜轰鸣作响，她听见心跳的声音。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在这个世界里，她的母亲，名叫江子矜。
火光渐弱，众人添了些柴火。故事说来话长，云韵长话短说，将那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江家原本是一个起源于大陆东方的古老家族，经历过无数年的变迁之后，一个分支定居到了西北大陆。云韵、江安和江安的母亲，正是这一分支的后代。本来，江子矜和江子歌，只是无数普通的家族中幸福的两姐妹。姐姐江子矜与萧大长老的小儿子萧立地相识相知成亲，妹妹江子歌常年在外游学，只是偶尔回家，连知道有她这个人的，都不多。小江安出生之后，姐夫不知为何将她送往萧家抚养。而当江子歌几年后再次回到家族，眼前惨状，让年少的她，几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说到这里，云韵停了下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着道。
江家全族上下几千口人，全成了焦黑的尸体，那些错落有致的庭院，美仑美奂的居所，全都被付之一炬。昔日欢声笑语的场景，只剩一片苟延残喘的焦黑灰烬。
“姐姐和姐夫……也……”云韵哽咽道，最终没能把话说全，她眼里蓄满泪水，滚烫的热泪一颗一颗狠狠砸下。
江安喃喃道：“我不明白。”
“什么？”云韵没听清。
江安浑身微微颤抖，她咬紧牙关，等待适应那股窒息般的痛苦。
这么多年来，江安的父母没有来看过她，不是因为她们不想见她，而是因为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见到她了。
萧薰儿怜惜地看着她，轻抚她肩头，给予安慰。
这次等了更长时间，云韵才继续说下去。
江家出事以后，江子歌赶往萧家，趁夜想见江安一面，可她到的时候，四岁的小江安正从不知道谁的房间里出来(后来她知道这是萧薰儿的房间)，还跟一位实力远胜于她的黑袍人交流了片刻，然后就晕倒了。她急忙把人捞起来，找到大长老，告知江家被灭门的惨剧[注4]。她与大长老达成共识，觉得此事还是瞒着小江安更好，至少，要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听到这里，江安捏紧了拳头。)
之后，江子歌连夜离去，怕对方赶尽杀绝，她隐姓埋名，拜入云岚宗门下，并再也没有造访萧家。
这十年来，她把恨意深埋心底，拼命修炼，用短短四年时间，坐上了宗主的位置。她实力本就足够，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上任宗主云山退位的契机。成为宗主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纳兰嫣然收为亲传弟子，相当于确立了下一任宗主的人选。她有大仇未报，不能让云岚宗断送在她的手上。此后，她所有空余的时间，全都用来调查当年那起惨案，揪出幕后黑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究是有了一些眉目。
“我发现……那时候在江家出现的，似乎是一个名叫‘魂殿’的势力。”云韵蹙着眉，很是困扰。“对此我知晓的不多，只知道这好像是一个很庞大的势力……甚至，比云岚宗更为庞大。”
魂殿！
这个名字，对萧薰儿言并不陌生，对江安也是。远古时期，魂殿的名字，叫做魂族。在清和小智能的帮助下，原著里魂族干的那些动辄灭族的勾当，她可是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她费尽心思阻止萧炎跟魂族接触，最后跟魂族扯上关系的，会是她自己。
难以抑制的恨意瞬间在她心里熊熊燃烧，直到看见萧薰儿担忧的神情，江安才清醒过来。
“我，我这是……”她咽下一口唾沫，突然一阵后怕。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受自己控制。
以萧江安的身份生活了太长时间，她好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代入感，她被这个世界影响着，同化着，改变着。
洞内一时寂然。
云韵悲痛道：“江家世代低调做人，安稳做事，不知何以招来灾祸！十年来，每至夜深，江宅的惨状就会在我眼前浮现，我夜不能寐。我恨魂殿，也恨我自己，空学了本领，江家出事的时候却无能为力。”她长睫上挂了几滴晶莹的泪珠，面色戚戚。江安亦是心情沉重，她宽慰道：“小姨，这不怪你。”
这称呼一出口，两人同时愣住了。
江安面露古怪之色，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叫人小姨，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她叫的时候没多想就叫出了口，叫完之后才有些略略的臊得慌。云韵则面有喜色，稍后她正色道：“你我的关系不便为外人所知，以后在外，你们还是将我当做云韵吧。”说完她又对着萧薰儿道：“方才见到小江只顾着激动了，让薰儿小姐见笑了。”
萧薰儿浅浅一笑：“不碍事。”
“不过你们两个小朋友，跑到深山里来做什么？”云韵的口气有些微的严厉，颇有几分家长的风范。
两个小朋友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岔开话题：“那个，今天天气……阴有小雨，再转多云再转晴。”“云宗主真是好身手，那凶名赫赫的紫晶翼狮王落在您手里，也讨不了好。”
“我说，不想回答也不必如此生硬地转移话题吧。”云韵无奈道，低落的心情倒也因为这个小插曲好了不少。她站起身，温和地叮嘱：“小江，我和大长老本想待你成年再将真相告知与你，可这次偶遇，我查到了一些有关真凶的消息，加之年仅十四岁的你，已拥有九星斗师的实力，远胜于一般的成年人，因此我才选择提前让你知道。但你要明白，现在的你，面对云岚宗都感到棘手的庞然大物，无异于蝼蚁面对鲲鹏。你千万记住，要小心隐瞒身份，不可鲁莽冲动，潜心修炼，在具有自保能力之前，尽量避免与魂殿接触。”
上次吞噬了小金之后，江安晋升至五星斗师，如今两个多月过去，她已成长为九星斗师，距离大斗师，仅一步之遥。
“至于你提的要求，我会尽力。云岚宗和皇室一向不太对付，我想带小公主出来，可能还需要用一点手段。”
“我记住了。”江安有些恍然，仍是点头应到，顿了顿，她又接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小姨。”
云韵凄然一笑：“江家就只剩你和我了啊，小江……”说完，她眼眶又红了。
江安的鼻头忍不住一酸。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二章 此间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