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她》于小小

10、白一寒

　　白一寒坐在副驾驶上仰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辜。
　　徒长安迅速定神，她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把口红盖上放进包包里，从头到尾镇定无比，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独站在一旁看到全程的卫盛景笑的乐不可支，“哈哈哈哈，长安你也走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大白在里面，你哈哈哈……嗝我不笑了。”
　　徒长安收回凌厉的目光。

　　白一寒刚在B市参加完一场犯罪心理的学术研讨会，微信上看到卫盛景说小傲把那个姑娘约出来后，会议刚一结束他就让司机把他送回了Q市。

　　只不过高速上有些堵车，等他赶回来的时候饭局已经开始了，他就让杨叔把车停在底下，坐在副驾驶上等着他们吃完。
　　昨夜通宵准备演讲稿，今天去B市又赶了一个大早，白一寒脑袋里昏昏沉沉，头疼得很。趁着等他们的空档，他就在位置上小小眯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座位太硬，他睡得并不太深，研究惯了犯罪心理的人总会对周围的环境保持着警惕性，并且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的察觉力。
　　是以徒长安弯下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可就在这之前，他正在做一个梦。
　　梦里是他很多年前去过的苏州周庄古镇，当时正是黄昏，夕阳刚刚落地没多久，周庄的天空慢慢染成了澄澈的蓝色，河畔有洗菜淘米的妇女，河中倒映着深蓝色的天空，小船轻摇，绿影婆娑，入目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梦中的他听觉无比敏锐，坐在门台前绣花的姑娘时不时的嬉笑声，居民洗衣服时的流水声，就连吹过耳畔的风声，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入夜时分，几户人家门前挂起了火红色的灯笼，有几盏牛角的，有几盏红纱的，里面忽而摇曳一下的烛火散发着温黁的气息。
　　依楼似月悬，繁光远缀天。

　　远处湛蓝的天，眼下澄蓝的河，水道两侧被风轻拂而过的红色灯盏，白一寒还来得及没从这一帧蓝红色的画面中收回心神，睁眼时就看到了面前的姑娘。
　　离他极近。
　　近到如果不是隔着一块玻璃，他们足以感受彼此的气息。

　　姑娘锋利的长眉，挺拔的鼻尖，微张的红唇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她带着一顶雾蓝色的针织帽子，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蓝色与红色给了他极大的视觉冲击力，白一寒甚至有一种还在梦里的熟悉感。
　　明烈炽热，张扬又温暖。

　　然而下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意识。
　　眼角瞥到不远处的小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再看见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和尴尬，他略一皱眉，伸出右手把车窗玻璃全滑了下来，然后出声截住了偷笑个不停的卫盛景：“小景，别闹了，上车吧。”

　　被点到名的人灰溜溜上了车。
　　上车前，他还不忘把徒长安一起带到白一寒的车上，美其名曰要跟她赔罪。

　　他俩走了，只剩下宋姣，她只好坐到了于傲的车里。
　　上车时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车经过昏暗的地下，慢慢爬坡开到了马路上。
　　两人无言，只有音响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情非得已》，车厢内才不至于沉闷至极。
　　宋姣靠在椅背上，眼睛无意的四处打转，突然在方向盘那个方向顿了下来。

　　那是一双在军训时就让宋姣惊艳过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无暇，从侧面看过去，关节弯得弧度都那么恰到好处，又显得棱角分明。
　　手的主人侧脸对着自己，光洁的额头下是突出的眉骨，睫毛纤细浓密，双眼之间的山根处有微微的一个弯度，然后就是高挺的鼻梁，水红色的嘴唇，阳光从侧面打进来时，宋姣甚至能看到他唇边细细的绒毛。

　　她很明显失神了一下，没多久，忽然开口说道：“你的衣服我放到后面了，就装在白色纸袋里。”
　　“好的。”
　　简短的回应。
　　宋姣挑挑眉，试探问道：“你最近话好像变少了？”

　　前面路口刚好转到红灯，于傲把车停下，原本平淡的眸子突然像染上了星光，亮晶晶的，他扭头盯着宋姣：“你也发现了？是不是挺不习惯的？我就知道你不习惯，其实我也不太习惯，要不我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
　　宋姣被一连串的轰炸弄得措不及防，微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侧男生清亮的眼瞳让她有些局促，可这样的他却莫名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宋姣错开他发着光的视线，直视前方：“……你开心就好。”
　　“我很开心。”你开始关注我。

　　不管过了多久，宋姣都清晰的记得这个中午，她坐在温凉适宜的车里，阳光时不时洒在她的身上，寂静无声的车厢里荡着欢快的吉他声，歌手用温暖又甜蜜的嗓音唱着“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还有身边正在开车的男生坚定又温柔的侧脸。
　　这一切，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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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KTV人并不多，再加上这家消费水平有些高，这个时间段几乎没什么客人。
　　所以宋姣联通她妈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时，就站在离包厢门口不远的走廊上，没有往远处走。
　　“小姣，最近按时吃饭了吗？”白心简在电话的那头问道，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什么缘故，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按时吃了，”她透过视频看到那边的景色有些荒凉，背后是黄沙漫漫，几乎看不到房子，“妈，你是不是在外面跟剧组呢？”
　　“对啊。”
　　“拍戏的时候作息不规律，有时候饭也吃不好，你本来胃就不舒服，可一定要注意点。”
　　“我这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白心简嘟囔两声：“倒是你，记得按时吃饭，别熬夜。”
　　“……对了，我前两天看新闻说，乔烟姐十月底要结婚了，真的吗？”
　　白心简：“恩，我刚想跟你说这事儿，那天刚好是周二，你有课没？没课就和妈妈一起去吧，小烟前些天还跟我说想你了。”
　　“我一会儿看看课表，没课的话我会去的。”

　　“小姣，你在外面玩呢？”看着背景装修的富丽堂皇的。
　　“恩，我和长安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唱歌。”
　　“朋友？”白心简揶揄道：“有没有男生啊？”

　　宋姣几乎能想象出来自己这个宝贝妈妈下一句会说什么：“妈！”
　　“你这反应就是有呗，”果不其然，她说“如果有看得上的一定要发展发展呦。”
　　“妈，朋友叫我，我先挂了，你记得好好吃饭啊，拜拜。”
　　说完这一串话，她迅速摘下耳机，按了挂断，见屏幕恢复如常，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边白心简看到自家闺女挂了自己电话，心里不禁好笑，她养了她十几年，对她的脾气秉性熟悉的不得了。
　　能是这种反应，看来那个一直在玻璃后面偷看的小子有戏啊。
　　虽然她透过屏幕就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虚影，但是凭她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累积起来的看人水准，那男生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不是一般人。
　　她看得没错，那个贴在玻璃后面蠢到模糊的身影就是于傲。

　　KTV的房间门一般都有一条透明的玻璃，他就站在包厢里面，弯着腰，两只眼睛一直看着远处正在视频通话的宋姣。
　　其实并没有偷窥的意思，只是这种歌厅什么人都有，多且杂，他担心宋姣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就在宋姣出门的时候跟在了她身后，他背靠在包厢的墙上，时不时的转身看她两眼。

　　门上的玻璃虽然是透明的，但隔音效果极好。
　　这样既能保证宋姣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面，又听不到她打电话的声音，既然听不到声音，也不算是侵犯她的隐私。

　　封闭的包厢内，于傲站在靠门的地方一直盯着外边，心思半点都没在屋里。卫盛景本是和她们一起到的歌厅，结果进大厅的时候碰到了认识的女生，连哄带骗的就把女生约出去看电影了。门口处有一个放酒的吧台，于傲在吧台旁边鼓捣自己的手机，有时候抬起头看一眼门外。这边是彩灯的死角，他今天又穿了一件深色的衬衫，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有人站在这里。

　　所以不严格来说，包厢里只剩下了徒长安和白一寒。

　　墙壁上五光十色的控灯闪烁摇晃，随着音乐节奏忽明忽暗，徒长安坐在高椅上，手中握着立麦唱了一首歌：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这首歌基调忧伤，按道理和这些彩灯并不搭配，可从她嘴里唱出来的词加上这些灯，却有一股肆意江湖的潇洒，她声色独特，充满磁性的嗓音具有无可比拟的辨识度。
　　演绎了另一种深情难共的遗憾和悲伤。

　　她唱着歌，记忆忽然间回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她在机场心急如焚的寻找那个为了前途决定抛弃一切离开自己的男生，偌大的候机厅，她蹲在地上哭得歇斯底里，而距离她不过一百米处站着的人却没有丝毫回头的念头。

　　他们之间仿佛横插着一道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鸿沟，她站在这头，哭干了所有眼泪，丢下了所有自尊，却不能换来他一个回头。
　　她曾经以为年少的喜欢无比简单，以为只要两个人情谊真挚就能携手度过人生所有的大风大浪，可是她错了。
　　赵子辰用那个决绝冷酷的背影告诉她，年少的喜欢，其实不作数的。

　　那个暑假她整日整日的泡在歌厅里，从早唱到晚，一边唱一边哭。后来竟然被一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发现了，带着她走上了歌手之路。

　　虽然只是不太出名的十八线小歌手，但也算是神奇的际遇。
　　想到这，她嘲讽的笑了一声，还真应该谢谢赵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