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异闻录》张悦泽

18、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天是武攸绪入宫述职的日子，姑母的故事自小就在武氏一族流传，可是武攸绪却从未见过姑母的本人，此次入宫，武攸绪只远远的看到他的姑母坐于殿中，气势巍峨，光彩照人，却也不敢抬头细看。
　　武则天却仔细看了武攸绪和武攸宁两人，内心已经颇为欣赏。
　　“果真一表人才，可比我几个儿子不差，今后入宫担当重任，只望你们二人能尽心为朝廷，可不负姑母一番苦心。”
　　见了武后，两人官职便定，武攸绪被任命为太子通事舍人，专管内外传旨，想来这样与武后之间的联系便越见亲密，武攸宁为建昌王，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便是鲜花着锦，两人也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想起了年少时候，武攸绪曾说着永不做官，便有些可笑。
　　从大殿出来，武攸绪才第一次仔仔细细看了这大明宫，“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诗人王维曾经赞叹这宫殿的雄伟，看着正投入间，却与一个行色匆匆的宫女迎面撞上，那宫女手中所拿之物却掉在了地上，武攸绪忙帮忙将地上散落之物捡起，却见这宫女望着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武哥哥……”
　　“莲生，你可好……”
　　“武哥哥，我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放心，我必会救你出去，这次我入京……”
　　“可是我常常觉得等不了了，自我来到了宫中，有关武后的传闻便在后宫流传，我知有人得罪了武后，落到了更凄惨的境地，可是我，我能入宫作为宫女已经是武后格外开恩，我知道罪臣之女想脱离此地，除非武后首肯，可是我……”
　　“莲生……你得相信我……”
　　可是还未说到几句话，远远的见到其他宫女靠近，莲生只好拿起物件，便跑开了，武攸绪正怔怔地望着前方，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你就是武攸绪？”
　　武攸绪此时才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见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公子，后面跟着几个随从，能如此自由行走于宫中，想必是宫中的红人，只是武攸绪首次进宫，本人也是刚到长安不久，他却知道武攸绪的名字，武攸绪不免有些惊讶。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员洛风。”
　　“原来是员公子。”
　　这员洛风来历不详，却自进宫以来就颇受器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钦天监主事，员洛风虽是宫中红人，却颇有些孤高，一般人轻易不接近，可是这次却主动与武攸绪打了招呼，武攸绪也有些奇怪员洛风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倒是不是特意打听，只是武公子自来长安以来，在街上随意摆摊算命之事我可是早有耳闻，如武公子这般随性之人我也是甚为敬佩。”
　　“过誉了。”
　　不过武攸绪也是惊奇，原来有关这员洛风的传闻并不为虚，他也竟能知晓武攸绪心中所想，此时微风吹来，这员洛风身上幽幽香气竟然飘来，进入武攸绪鼻中，竟是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气，此时武攸绪才仔细观察员洛风，原来员洛风竟然竟有一种天然的女相，却又英气十足，身上不知从何而起的一股风流韵味，武攸绪竟然看得有些呆了，那员洛风邪魅一笑，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一开始见他之后的探究。
　　“刚刚见你与那宫女交谈之状，你与她似乎是故人？”
　　那武攸绪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叹气。
　　“故人……”
　　那员洛风便不再追问。
　　“今日实在俗物繁忙，下次我定将上门拜访，早就闻知公子师从袁天罡老先生，能与公子结交是我的荣幸。”
　　见员洛风离开，武攸绪突然心神不宁，便让武攸宁先行回家，他要专门去一个地方，宫中离街市不远，武攸绪步行前往并未坐车，这方向分明是丫头的哥哥、嫂嫂的摆摊之处。
　　还记得丫头离去之前，手中的绣工已经颇像样子，整日无事便见她一个人呆在一旁默默的绣着什么东西，后来丫头做好了交给武攸绪，武攸绪才知道丫头默默地绣了一个香包，丫头还偷偷的跑到隔壁的沈遇贤公子处讨要了几个香草，话说也奇怪，这沈遇贤一般人不见，却从不怪小丫头不打招呼随意串门。
　　这香包散发着轻微的药香，武攸绪闻着便觉得味道颇为宁静，平时只是随手放在了书桌旁，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武攸绪发现他竟然带在了身上，武攸绪拿近鼻子中嗅了一下，这香气依旧、令人顿生安宁，他便想起了那小丫头在武宅住着的日子，好像武宅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是丫头被哥哥嫂嫂领走之后，这小丫头现在生活又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武攸绪已经走到了丫头哥哥嫂嫂卖肉摊位之处，这里依旧热闹，哥哥嫂嫂依旧是热情非常招呼着客人，可是却不见小丫头在旁，武攸绪便上前询问。
　　“今日怎么不见小丫头？”
　　这哥哥便有点躲藏不及，语言上也有些支支吾吾，那大嫂虽然笑着回答却有些迟疑。
　　“丫头今日在家，并没有出来。”
　　武攸绪越发觉得不正常。
　　“休要骗我，当日是因为觉得丫头还是在亲人身边为好，可是当日丫头是你们卖给我了，若是你们对丫头不好，我大可把丫头领回。”
　　那嫂子见一切不可隐瞒，便说道。
　　“那丫头出嫁了。”
　　“出嫁了？她还那么小。”
　　“自古都说父死从兄，自古都是这个理，她要出嫁其他人也没有理由说个什么，大人知书达理岂有不知道的？”
　　那武攸绪按压住内心的怒火。
　　“那好，我只问许的是哪一家，我去看看总是可以吧。”
　　“这……这……”
　　旁边有买肉的多嘴。
　　“东面柳大富家。”
　　武攸绪咬着牙说出一句。
　　“谢过。”
　　便走了。
　　到了柳府，武攸绪觉得一切隐隐不太正常，若说是娶妻，这柳府却丝毫不见一丝喜庆，武攸绪询问门外站着的小厮，有关柳家的喜事，小厮却如同见鬼般连忙离去，似乎很怕被询问，再看屋外，却只有刚刚办过丧事的模样，武攸绪突然心口一阵疼痛，几乎站也站不住，他已经觉察到丫头定是遇到了什么险事。
　　还好今日顺手拿出了丫头所做的香包，香包啊香包，在织补绣花之时，这制作人的一针一线就已经融入了这物件之中，残留着这制作人的气息。
　　武攸绪拿出这香包，细细寻找，找到了起头之处，用力一抽，这香包便散开了，里面的香花和草药散了一地，却将这香包的丝线抽开，武攸绪理好丝线，缠绕在手中，随后将手靠近嘴边，起咒，这丝线便犹如有了生命般，慢慢飘了起来。
　　“带我去你的主人处吧。”
　　武攸绪说完，这丝线便在前方飘动，慢慢在前方引路，武攸绪则发现自己越走越远，直走到一僻静处，只见那柳家小公子的坟墓，武攸绪大呼不好，便拍门，可是这门却纹丝不动，武攸绪已经急了，见周围也没人可以求助帮忙，武攸绪便生生向门上撞去，这门却如同有结界一般讲武攸绪生生反弹了出去，突然四个道士模样的人打开门出来。
　　武攸绪一见便急了，这武攸绪便不管，直接上前与这四个道士打了起来。
　　“你们这些妖道，干的净是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四个道士见武攸绪突然出现，本来并不在意，可是却在交手之时发现他们根本不是武攸绪的对手，便大呼不好，于是便使用障眼法一阵青烟便不见了踪迹，武攸绪哪里来得及追赶，便赶紧走进这“活死人墓”。原来这些妖道使用的是摄取生魂之法，却见丫头正在阵法正中，脸色似黄似黑，全身已经快瘦到只剩一层皮肉，身上紧紧缠着紧箍的红绳、贴着符咒，三魂七魄似乎已经只剩下了一魄尚在，若是再来晚些，丫头生魂怕是已经被他们掳了去，武攸绪便淌下泪来，这分明还是个孩子，为何却要被如此对待。
　　他抱着丫头，施咒将丫头身上的符咒解除，轻轻在丫头耳边喊了声。
　　“丫头。”
　　丫头幽幽睁开了双眼，却只是木木的，似乎在看什么却似乎又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又幽幽的将眼睛闭上。
　　原来这柳家付给丫头哥哥嫂嫂一大笔钱却是别有用心，他们是冥婚却又寻找活人，请了妖道作法，分明是要将那个找来的小女孩儿的生魂摄住，紧紧禁锢在那死人墓中，成为他们早逝孩儿的“妻子”，这心肠实在是恶毒。
　　武攸绪抱起丫头，往武宅奔去，这首要的便是要将丫头身体养好，丫头在这死人墓中已经几日，每日粒米滴水未进，且每日都要承受这妖道的妖法，武攸绪再看丫头的手臂，那手腕处有几处伤口，可见那妖道曾经为丫头放血，再用血水作法。
　　“是我太不小心了，是我大意了，我怎么能轻易就把你交给那对哥嫂。”
　　丫头在武宅短短几日，可是已经在武攸绪心中有了牵绊，他便跑到隔壁沈遇贤处。
　　“沈公子，虽不好意思，可是我只能求你了，上次我给你的灵芝可还在，若是还在借我一用，我用来救丫头，今后沈公子有任何要求我定效犬马之劳。”
　　“开始要换的是你，现在要拿走的也是你，我不借给你倒是我不通情理了，不过这句话我先记住了，将来若是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你可不能赖了。”
　　武攸绪将那灵芝拿回，熬成药先给丫头喝下，一开始只是死命的硬灌，就这样灌了三日，那丫头慢慢的开始有了一点意识，却还是模模糊糊的，武攸绪便日日跑去麻烦沈遇贤，以至于沈遇贤一见到武攸绪便开始头疼。
　　“又来了。”
　　虽口中说着讨嫌，却也是日日认真给他开药方，终于在七日之后，那丫头慢慢的有了意识，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武攸绪，便又是笑着眼泪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武哥哥，我这是在哪儿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现在在我家，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你便在武哥哥处好好住着。”
　　听到武攸绪这么说，丫头笑着便又睡了过去，武攸绪却日日陪在丫头身边，整整念了七日回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