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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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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什么时候给信?”
“最迟三天。”
清风宴第二日,清晨,莫府别苑,陆尔房中。
桌上,小河推过饭食。
“先吃点,然后赶紧睡,你都两晚上没歇了。”
昨夜,陆尔带着江枫,从怀德天牢开始守,真又守到了铃铛队伍,看见他们进了云栖院,雕画塑像。江枫当即同意了调查,天不亮就下了璧山,只说会尽快给他们结果。
“……见到庞彷了吗?”
陆尔饮食之际,小河忽然问。
陆尔摇头,“你说他身形肥胖,额心有红痣,可这两日……倒真未在队伍里,见到过那样的人。”他一忖,又道,“其实,你撞上铃铛队那夜,在凌晨返回的铃铛队伍里,我也没有见到那样的人。”
小河觉得奇了。
陆尔道:“或许是我没认出来。我今夜再去一趟。”
“不急不急,你就歇一歇吧。作坊和神像不长腿,跑不掉的。”她道,“反正,等查清了怀德天牢,不怕找不到他。”
轻轻阖上院门,小河离了东院。
陆尔五感太灵,她不想吵到他。
适逢徐叔采野菜回来,小河朗笑,“徐叔,我帮你洗菜啊!”
所以,青鸟在后厨外,找到自家小姐时,她就是这样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泥一手菜,连裙角都湿了的模样。
“青鸟,你回来啦?放假开心吗?”
放假开不开心青鸟不知道,但孙小姐您,看起来倒很开心。
青鸟好头疼。
“……我就不该离开你。”
“哪儿的话,我们彼此,都要给对方多一点空间嘛!”
“都是些什……”青鸟吸气,“杨少爷来了。”
“啥?”
“孙小姐,您的舅舅来了,现在,在南院等您。请您……快去!”
莫杨坐在南院的石座上,看着主屋,只他一人。
从小河进门,他看了她一眼,之后,直到小河落座他身边,低唤他一声“杨先生”,他都没再回应。
生气了。
小河得出结论。
该的。
自己平白爽约,浪费人家一番铺设,他该生气的。
小河已经准备好接受声讨了。
“顺儿给你备的。”莫杨提起脚边一挂食盒,“她说你之前在鼎泰楼,逢着这些小食,总爱多吃几口。说清风宴无趣,给你送些点缀。”
小河愣住。
莫杨打开食盒,摆了桌,又道:“商队我给你留着,你随时想走,随时告诉我,但最好提前些,总该有个准备。”
“我最近要等一趟生意,一直都在姚都,但凡有个什么事,你就让陆尔来找我。我门路总是比你们多……”
“杨先生。”小河叫停莫杨。
莫杨:“?”
“对不起。”
莫杨安静了。
小河很难耐。
这人不问缘由,不究细责,还偏偏一来,就好一通理解包容照料。
让人好生不安。
“杨先生,您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激,但就如我信上所写……”
“小河。”
“啊?”
“我没有想问你原因。”
小河凝住。
“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你不善说谎,也不必勉强。”莫杨想想还好笑,“你那信满打两张,可通篇所言,也不过‘不信’二字。”
小河面似尴尬,莫杨又道:“我三十有六,早已过了因他人变换自己心境的年纪。你有你的考虑,我全然能够理解。但我既然决定了要顾你,便会顾你到底。不论你信或不信。”
“我期待着有一天,你能真的把我当舅舅。”
“我在等那天,不管它来或不来。”
“只是……安全。你的安全。”他道,“别惹事儿。但你多半会惹事儿。那就要记得,出了事儿,来找我。舅舅替你摆平。”
小河那眼睛啊,感动得摇摇晃晃的。
莫杨只是笑笑,“那么,吃糕点了不?”
糕点没吃几口,青鸟就来了。
气势汹汹的,直接拉走了小河。
莫杨:“诶诶诶!”
青鸟瞪回去。
莫杨立马:“拉拉拉!”
小河被她拽进闺房,哼哼哧哧一番倒饬,就又丢进了马车。
“我不会作诗!”小河怒斥。
“那就坐那儿当个花瓶!”
小河龇牙,“我是你主子!”
“那你就有点主子的样子!”
马车晃晃悠悠,载着愤愤不平的小河,还有青鸟,又往清风宴去了。
所幸,诗酒会散了!
“千花宴正在举行。”青鸟平静看她。
小河咬牙,“还有些什么玩意儿?”
“百素席,蹴鞠赛,河灯会,浮笺池……只要您想,应有尽有啊!”
小河恨恨,“敌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青鸟拉着她主子去了。
千花宴的花,都在月照寺里。
五颜六色,五光十色,五花八门,简直扰僧门重地清净!
小河躲在花丛里,左躲右闪避让着丛缝里,青鸟的身影。
好半晌,找不到她的青鸟,终于出了这片小天地。小河往花丛里一躺,一股冲香扑腾,直叫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真是的,来都来了嘛,够给面子了。青鸟还非要拉着她,到处往人堆里凑。
这不,小河摸摸袖口,掏出来几块名牒。
张吴马侯王的……她早几年怎么没发现,自己有做这香饽饽的潜质?
只是几分为她来?
几分为莫家来?
不好说。
小河抛了名牒,手枕头,闭上眼。
这几天夜夜担心陆尔的,她也没睡好……
“这,这是哪儿啊?”
小河耳朵立起,这声音……?
“我的密码轮在哪儿?”
展颜!
小河登时趴起,往花丛外窥视!
“姑娘莫急。东西就在房中,你且与我来。”
一个灰衣小僧,还有展颜,正往这院一个偏房里走。那小僧,竟还握着展颜上臂,颇有拉扯之意!
我擦?!
我擦擦擦擦擦?!
小僧心中正是窃喜。
姑娘貌美,却目不能视,此地偏远,声不能外传。
一切,都为让他成事。
“看这里!”
一声清音惊起,小僧回头,欻!眼目中一片剧痛!
咚!
一声巨响!
他恍恍惚惚,倒地之前,忽然明白了一点。
那声响,是自己的头骨,被硬物敲击的声音啊。
小河愤怒了,彻底愤怒了!
她跑到那大石块旁,瘫倒的僧人身边,抬脚,就是一番猛踹。
“你居然!敢!动我!过命交情的女人!”
僧人软塌塌的,任她踩踏。
小河发泄完,转过头,瞪着直愣愣站着的展颜,又怒了。
“你想什么啊你?!你怎么能跟着他走呢?!”
展颜却是侧了侧耳。
“齿轮的声音。”她说。
“啊?”
展颜伸手一指,“密码轮,我的。”
僧人怀里,呼噜噜,滚出来江枫送给展颜的那个密码轮。展颜的手指,指准密码轮滚停处,分毫不差。
小河:“……”
服了。
她捡起密码轮,递到展颜手中。
不巧,看见僧人怀里,还露出股绳子。
她扯出来,是能绑人的长度。
“自作孽。”
小河屏住怒气,用这绳子把他绑了个死牢,“要早知道有你这杂碎,我真他妈扛着心疾猝死的风险也要跟陆叔学武,断你手脚筋!”
完事儿,往一边瞧。
展颜已经又醉心于密码轮,不问世事。
小河只能扶额,“走走走。”她拉着展颜,“先找人抓了这杂碎。月照寺这破地方,都是些什么破人破……”
她呆立。
院门口,拱墙下,一个人站着,盯着她。
两人都震惊。
而后那人拔腿就跑。
那,那是……
“庞彷!!!”
小河抛脚就要追,可手却被挂住了。
回头。
她的手,夹在少女胳肢窝下。而少女忙着,不为所动。
低头。
那杂碎还躺着。
抬头。
低头。
抬头。
低头。
“……啊不管了!”小河高嚎一声,就此扯了展颜,奔庞彷追去。
小院偏僻,出了院门,就是那日小河和世子逛的月照西坡道。庞彷厚实的身影,正一路往山上去!
小河扯着展颜就追,越追,庞彷的影子越小。小河急呀,急得直想丢下展颜。
可这一路,都是在修缮的院落。清风宴,修缮工作暂停。只剩下空空院落,哪儿有人能托付?
再想想,若把她单独放下,又……?
诶!算了!
小河尽全速奔袭,可庞彷的影子,还是越来越小。终于,转过一道院墙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庞彷彻底没影了。
“叮!”
展颜手中的密码轮,此时一响。
“开了!”
空无一人的葺院群里,她笑吟吟的声音,甚是好听。
可小河没心情听。
她扶着墙,贴上墙,状态接近垮崩。
“你怎么了?”
展颜就像突然发现这儿有个她,伸出手来,摸摸索索地向她靠近。
小河叹口气,接下她手,扶了她到墙边。
她问:“那是什么?”
展颜手里,有一颗红橙珠子。
“这里面的。”展颜摇晃空空的密码轮,“每拆一个都有。”
她递过来珠子,又伸来左手。
“帮我穿。”
她左手腕上,是一条绕了好几转的橙红珠链,约摸得有百来颗。
“我现在没心情。”小河推回她的手,“回去给你穿啊,一定给你穿。”
展颜停住,侧耳。
“有人诶。”她说。
“哪儿?”小河僵愣。
“那儿。”展颜指着对角的墙。
“呀。”她不轻不重叫了声,“他跑了。”
又说,“他跑进房里了。”
“门关了。”
“门好重啊。”
展颜清清淡淡叙述,小河扬起头。
对角那院墙,她是认得的。
那是,云栖院的院墙。
“我早该想到是这儿!”
小河推开云栖院的院门。
没错,是推开。
庞彷这人,躲得急啊,急到连门都不锁。
“我今天非捉住你不可!”小河指正殿,“那边?”
“哪边?”身后的展颜懵懂。
小河反应过来她看不清,“正面?”
展颜一笑,“对!”
院里无人,小河雄赳赳就到了正殿门面。
哗——。
正门开门的门响很沉重。
她牵着展颜进去。
“庞彷,别躲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话落,脚步停。
阳光照进殿堂。殿堂里,仍旧摆满木桌,可四角敞亮,却又空空。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人。
正前,巨大的神像架子,还是被红布遮盖。
小河冷笑,“非要这么玩儿是吧?”
她迎前,走到正殿中,低身,拾起红布一角。
“庞彷,来打个招呼吧。”
话落猛拽。
飞扬的红布落地,卷起满殿光尘。
小河扬起的头,扬起的嘴角,都僵在了原处。
没有。
没有人。
不光没有人。
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神像,不见了。
正殿前,高广木架,占了满墙。但架上空空,本该罗列其上的数百神像,全不见了踪影。
小河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神像呢?
昨天还在的啊!
那么多神像,一夜之间就全没了?!
小河几乎忘记了庞彷的事。
“不对,不对不对。不能这样。这把一切都打乱了。”她强定心神,冷静道,“得去告诉他们。展颜,走。”
可展颜脱出了手。
“展颜?”
展颜在笑。笑得脸颊红扑扑,眼里炯炯有光。
“齿轮的声音。”
“嗯?”
展颜抬起手指,准准地,指向正殿正墙,空空的木架。
“那边,有齿轮的声音。”她侧头,冲小河笑。“就是那边。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