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Chapter 83.0 一枕槐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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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过世来得很快，就在大学开学三个多月的时候。
人老了，身体大不如前，爸爸打电话来说爷爷脑溢血，不行了。
纪晚晚赶着凌晨的飞机回去，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后来爸爸说要接奶奶去城里住，可奶奶坚持不去，说老院子是和爷爷住了一辈子的地方，现在爷爷没了，她要自己自守着。
那之后，奶奶总是懒懒散散，早上也起不来，起来了也不做饭。纪晚晚陪她住了一个星期，才回了学校，但隐隐总有不好的预感。
陪着奶奶的那段日子，纪晚晚一夜夜坐在房门外，奶奶总在夜里回房间之后躲着哭，喊着爷爷的名字，骂着他狠心，却也说着自己好想念。
纪晚晚也会想到那些一起吃早餐的清晨，一起煮火锅的晚上。
就在她大学开学之前，爷爷送她坐飞机的时候，还说假期回老院子要买之前的那种茶叶。可还没等到假期，还没买茶叶，爷爷就走了。
寒假的时候，爸爸接了奶奶来过年，纪晚晚看见她的时候，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奶奶瘦了，眼眶深陷，脸颊两旁没什么肉，只是干皱的皮还耷拉着。很多事时候不清不楚，刚才讲过的话没多久又讲了一遍，刚刚才做了的事情又重复着做了一遍。
在爸爸家过年住了三天之后的夜里，纪晚晚起来上厕所，听到奶奶房间里奇怪的声音，打开门的时候，奶奶从床上摔倒在地，她不敢帮她翻身，哭着敲开了爸爸的房间门。
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看拍出来的片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摔倒了，情况很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奶奶一直拉着爸爸的手不放，说老院子的房子立了遗嘱了，是晚晚的。说让爸爸再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也说她和爷爷本来还想看着晚晚结婚嫁人的，连嫁妆都备了一些。
爷爷走了之后，奶奶精神状态不好，纪晚晚和爸爸都知道。爸爸曾跟她说，要做好心理准备，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先走了一个，剩下的另一个也不会再找个伴了，或许剩下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但还是没想到，奶奶的倒下来得这么快。
在医院没住两天，奶奶就走了。
爷爷走的时候，爸爸还强撑着，现在奶奶也走了，爸爸跪在床边，撕心裂肺哭着喊妈，可奶奶再也不会答应他了。
高一到大一，她把生离和死别走了个遍。
高考结束的那晚，删掉了社交账号，从此也没有再跟谁联系过。告别从前那些曾是朋友的他们，算是生离。
这几年，寒暑假都申请留校，但还是会抽一两天回家给爷爷奶奶扫墓，这是她经历的死别。
她常常一去墓地就是一天，放下茶叶，往碑旁一坐，就开始讲自己最近的生活，每次讲到最后，都泣不成声。
爷爷奶奶不在后，老院子她再也没回去过。
大四开学之前，爸爸问她，那栋房子要卖吗。
她摇摇头。
不卖。
那是再花多少钱都回不来的，爷爷奶奶的一辈子，和她过去人生里几乎所有的夏天。
纪晚晚从床上惊醒，背上全是冷汗。
“你又做噩梦了？”舍友在下面打着字，看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嗯。”纪晚晚下床，开了饮水机，然后刷牙洗脸，“她们俩今天回来吗？”
“不回来吧，没打电话给我。”舍友桌上都被书堆起来了，一动手就掉了几页纸下来，“你今天要去办公室定稿的，没忘吧。”
“记得呢。”纪晚晚把笔记本打开，插上U盘，“我还没去打印，你要一起吗？”
“我的还没定稿啊……你可是我们专业第一个两稿就定的，一定要拿个好分数回来。”舍友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几点睡的？”纪晚晚那看她这个状态，十有八九是熬夜了。
“不记得了，哪像你啊，老早就准备好了，而且你的导师对你这么好，我们啊，说交稿就交稿，一点防备也没有。”舍友抱怨。
“我们导师确实好，你要不要来试试？”纪晚晚坏笑了一下。
“我还是不了，在他的手下，我这个水平是毕不了业了。”舍友摆摆手。
饮水机的灯跳了，纪晚晚泡了一杯咖啡，翻着手里的平板，页面上是长达二十多页的论文。
“又要毕业了。”她坐在阳台的窗边。
“是啊，”舍友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我都还记得我高一入学的那天呢，顶着个傻不拉几的波波头遇见的男生变成了我现在的前男友，四年，过得好快。”
“你说，下一个四年，我们在干嘛？”纪晚晚抬头问她。
阳台上的人迎着光，坐在窗边的护栏上，逆着光，周身泛着淡淡的柔。可手里平板上的内容，却是她再学四年也未必可及的水平。
“那就等下一个四年，我们再碰头。”看着那个坐在窗台上的女生，舍友笑了。
大学的四年，好像比高中的三年过得更快，班上有什么人都没记住，也还没有分清楚社团里的谁和谁。然后毕业就紧接着退社来了，相熟的学弟学妹们给他们送行，学校给他们办联谊欢送会。
纪晚晚喝了一口咖啡，平板上是毕业论文的内容，可脑海里想的全是刚才那个梦。
“很荣幸，能作为毕业生代表站在这里，我只有三句话告诉大家。”
纪晚晚站在学院的毕业聚餐晚会上，下面乌泱泱的人头，所有目光聚集。
“第一句——学校是龙卷风的风眼，我们一待就是四年，外面惊涛骇浪，而我们风平浪静，所以，敬母校和老师。”
台下所有人举杯。
“第二句——你是摩尔曼斯克，他是北大西洋暖流，你该被抱紧，所有的寒风，都让他去抵挡，敬相爱的人。”
台下有人起哄，也有人泪下。
“第三句——我们就要离开，这次要从东向西，越过一百八十度，奔向明天，不追过往，敬自己！”
台下掌声雷动里，大学的四年就这么结束。
白芷没有上大学，高考发挥失常了，家里的人逼着她去相了亲，也逼着她找工作，最后在当地的一个五星级酒店做了餐厅服务员的领班。
段晨去上了一个专科，在新的学校交了女朋友，分分合合，毕业的时候还是回来找了白芷，不知道结果如何。
安悦林上了985，满世界找过纪晚晚，可这个人就像彻底蒸发了一样，连唯一能联系到她的纪朝，也不在实验中学了。
苍南最后去了英国，哪天走的纪晚晚并不知道，也没有去送行。这个去见识资本主义狠辣的人，说不好就找个洋妞，定居国外。
大羊回去复读了，放榜的时候纪晚晚悄悄回去看过了，人群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大羊站在榜前，还是以前那个寸头，又高又精壮的身材。
而夏至一，她再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过这个人的消息。或许他去学了建筑，或许去学了数学。或许他会记着新的脸庞，或许会忘了她。
那是不懂爱情的年纪，却想把最好的自己都呈现给对方，也毫无保留地撒过娇，耍过赖。也曾把自己所有的小心翼翼都摊开在对方眼前，后来还是拥有了各自的人生。
夜里，万籁俱寂，房间黑的透彻。
那是做了多少次的同样的梦了，可是每次醒来都觉得胸口闷得生疼。
那三年的时光，从不曾觉得快，每一天都那么真实。
现在又过去了四年，才发现，那些以为会刻骨铭心的过往，就这样沉溺在了不为人知的过去。
掌声围绕过，烨烨生辉过，却也让人遗憾或疼痛了一辈子。
不管是朝阳初露的清晨，还是烈日炎炎的午后，她的梦总是停留在四年前的那些夏天，它们都蒙着一层黄色的光。
高考那两天，她坐在一中顶楼的教室，是动漫主角标配的最后一组最后一座。窗外的风和雨，远处的山和缆车，空气很好。
结束最后一科考试出来的时候，雨很大，路上积水很多，行人很多，考生很多，穿过人群，耳边的声音还在绕着，都是关于高考。
梦里她知道上了什么大学，学了什么专业。
梦里的她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座位，想着这次好好重新学一次，重新考一次。
那些厚厚的《五三》是那么真实，还有前黑板上的几何图形和后黑板上的英语作文，两边墙上的通知、成绩表、课程安排，还有柜子门打开的时候哗啦掉下来的情书和礼物。
可醒来，没有谁勇敢，也没有谁疯狂，有的只是曾留下的遗憾。
最后，他们都去往了不同的未来，或许不是最想要的，但却是独一无二的。
好的感情，应该是让人成长。
往后一梦经年，但愿梦里不再有你，醒来，也不再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Chapter 83.0 一枕槐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