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十年·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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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烨，你为什么总是不跟妹妹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啊？”
叶瑝递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到儿子眼跟前，她看着院内呼朋引伴的蒋娇，转眼再看蒋烨。
——这种孤僻程度，要不是这孩子其他方面的行为举止大多正常，她就要以为自己生了个有什么心理障碍的娃娃。
或许他的确是有什么障碍……不过，很聪明！
儿子很给面子地接手了红苹果，却是一口也不肯咬。
“喂——”
叶瑝搡搡他，“去，去嘛，妈妈想看你和妹妹他们一起玩嘛。”
才搬家到这里，难道就不能随和一点点，改改这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坏习惯吗？
……哪怕只交到一个朋友，也是好的啊。
于是她就着将睡前床头的台灯，在昏暗勾人睡意的橘黄色灯光下，也忍不住吐槽道：“蒋烨这孩子看着早熟，其实很叫人操心的，总是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不和其他孩子玩，你说，他以后上学了怎么办？”
不招老师同学的喜欢怎么办，被孤立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
蒋烨的社交问题，对于叶瑝来说实在是不得不担心的一个大难关。
“身体也不好，也不爱说话，这到时候上了学得多吃亏？你说是不是啊，我记得我小时候……”
“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蒋秋风听着听着，忽然满无所谓地插话道。
未料想丈夫竟以这种态度回应自己，头一次在蒋秋风面前碰硬钉子的叶瑝当即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要嘤嘤嘤了——
“我不管我儿子管谁呀！”
高声过后，叶瑝顿觉委屈，紧接着又小声嘟囔：“你一个当爹的，平时从来不关心儿子就算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还负不负责任啊……”
蒋秋风淡淡看她一眼，那被灯光衬得愈发黯然的眸子底下，不晓得藏着何等心思。
二人都再不言语，叶瑝抬手熄了灯，一夜无话。
……
“不，我要走，”
正收拾行李的少妇苍白瘦弱，披发长及肩头，柔顺而细软。她将电话夹在右耳与肩膀中间，手上的动作从未停下：“我再也受不了蒋大海了，他简直就是个恶魔。”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个什么，让她不由得呼吸一沉，慢慢地停了手，站直起身。叶瑝这时才看清楚，女人张清秀的脸，恬静的神色，与她的丈夫蒋秋风，赫然有七八分相似。
节节分明的五指扣着电话，她绕着木床走了几步，再次俯下身去，温柔地摩挲着儿子的头。
一岁出头，过早断奶的小男孩。
他乖乖地坐在床与暖气那不算太宽的缝隙间，手上几样玩具也缺胳膊少腿。
“妈妈？”他奶声奶气。
“嗳……”
回应着，少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这样一个纤细柔弱的女人，在她拎起沉重的皮箱时，却满脸都写着坚毅与决绝。
“孩子么，我亏欠他的，以后会想办法弥补。就算弥补不了，那也是我们生命中的定数，所谓责任……我想那不能当饭吃。”
“诶！”
叶瑝抬手想要拦她，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于是只好慢慢地蹲下，偏了偏头，向身边儿的小孩轻声问道，又像是在陈述：
“秋风？”
转眼一瞬，叶瑝已经陪着蒋秋风从一岁半长到了十岁半。
那样的细胳膊细腿，矮小的身量。那样清秀的面庞，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十岁，也不像个男孩。他总穿学校统一定制的冬季校服，夏天也穿着，厚重吸热的布料，能遮盖身上的斑斑青紫。
她像个在梦境中置身事外的透明人，没办法保护他，没办法干涉。只能老老实实地目睹这一切，闭眼都没用。
蒋秋风在学校里是个常被孤立的孩子。这一点，叶瑝早就知道。
“喂，教辅资料的钱，你不会又拿不出来吧？”小组长是个胖嘟嘟的丫头，抬手戳了戳他的脑门儿。
他缓缓抬脸，表情空洞，眸子像两口绝望的深井。
回忆昨晚，蒋秋风跪在父亲面前，却换不来几块钱的施舍。——“不是义务教育嘛，怎么还要老子钱？跟你那个妈一样，满口没个真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瑝气得想打人。
颐指气使的小女生、蒋大海，还有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她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随后，便听耳畔响起某个小丫头稚嫩的声线：“叶瑝，交钱了！”
……
面对着卫生间斑驳破碎的镜子，鼻腔被刺激的味道贯穿。叶瑝皱了皱小鼻子，盯着镜面映照之下，那个嫩嫩的自己。
还，挺可爱的。
她终于以实体的形式存在在了少年蒋秋风身边，只是，这么弱鸡的小姑娘，能为他遮风挡雨吗？
叶瑝的答案是能。
因为叶锡山程婉夫妇宠她至极，她随取随用的零钱罐子里，装的钱就够蒋秋风买十几次教辅资料了。
“你，你，你这是……给我的？”蒋秋风用颤抖的手接过几枚纸币，自幼学会了隐忍的双眸中，充斥着难以置信。
这样一笔“巨款”，说给就给，他受宠若惊。还有这个叫做叶瑝的同学，为什么，以前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对呀。”叶瑝笑弯了溜圆的眼。
给你的钱，何必吝啬。
自从叶瑝出现以后，蒋秋风花费了十年初步建立起的世界观在崩塌。
他以为，没有人在意自己，没有人愿意对自己好。
可现如今……
教辅资料有人帮他付钱；每天都有人带热乎乎的早餐给他，有时候是一块煎饼，有时候甜腻腻的一角蛋糕；有人会宠溺地把他摁在怀里，用嫩生生的小奶音唤他秋风。
这不是一场梦吧？
“瑝瑝，”单薄的小身子窝在叶瑝怀里蹭了蹭，他问：“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的吗？”
“当然！”
后者一点儿不带含糊，回应得无比果断。
“不过呢，我有可能会暂时离开你几年。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你需要等等我，等我们都长大。”
她好想亲亲他，但现在还不可以。
某天夜里入睡后再醒来，就是该步入大学校园的时候了。
“师范学院，语文教育。”
掂了掂手上的通知书，叶瑝迈步便走。
片刻后，教室内。
“我叫简琳，大家好呀，”少女时代的简琳更加活泼张扬，意气风发，她以院系第一名的身份进入本班，早就是班主任内定好的学习委员，“现在，来点一下名字，敖甜、鲍蕾…蒋秋风…叶瑝。”
简琳的声线温润好听，汩汩如泉。
蒋秋风被她唤得抬起了头，浅色瞳孔却一转不转地，盯着后排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身影。
十八岁的叶瑝，是他第二次爱上她的年纪。
叶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终于得以如愿，陪着蒋老师从十岁小学毕业，到二十岁快要读完大学。最终没有等到二人毕业，她就醒了。
脸上痒痒的，一摸泪流满面。
她轻轻地展臂，环在身旁的男人腰间。后者觉浅，轻轻一动，却没造出太大动静。他知道妻子睡觉不太老实，动辄就像条八爪鱼似的凑上前来。
“瑝瑝？”蒋秋风轻声唤。
抱他的人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
他笑起来，“刚才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跟之前那几次的噩梦一样。梦到了我母亲，梦到了蒋大海，但不是噩梦哦。因为，梦里有你。”
作者有话说第7章 十年·一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