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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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谷底，日升而后，温度渐升，一切都暖了起来。
昨夜寒霜微裹的树枝渐渐褪去了寒意，化作暖日下映射着别样绿意的露珠，极富规律地滴在山洞前突出的岩石上，似是大自然最原始的声音，呼唤着洞里两位几近天明才浅浅入眠的人。
黎清侧身看了看没有反应的子觞，轻轻起身，拉了拉衣襟，一步一回头，生怕吵醒了那孩子，这是她第一次，起床的时候没有恭迎在外的仆从，没有一睁眼便要想着如何应付的各路达官显贵，没有大师傅神不知鬼不觉的探视，没有小玉儿的吵闹，没有日日为宣元恪提心吊胆的忧心，一切，似乎都在这个黎明，变得安静了下来，变得简单了下来。
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爽朗清明，让人浑身都生出一种不知出处的朝气和清凉。
黎清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用手轻轻挡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享受着暖日的照耀，还有让人极其舒服的温度。
曾经，弟弟最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拉着黎清的手，出去游玩，看着集市上那些极富智慧创造的小物件，一个摊子又一个摊子，一家又一家的商贩，还有一层又一层窜满鼻腔的饭香，那些年，温暖的呼唤似乎就在耳边，从未远离，从未消失。
明明方才还是满脸的笑意和享受，黎清却在片刻间换了模样，弧度消失，嘴唇却摸成了一条直线，看不出情绪，方才还昂扬着的头在迟钝和涣散的眼光中渐渐垂下。
阳光下的黎清明明是一个让人慨叹女娲造人功力的仙子模样，可是任是满谷的洋洋暖意落在她身上，却也再唤不起方才活力的她，黎清，又变成了静妃娘娘。
不知何时，子觞已经来到黎清面前，抬起的手终究是没有落下，语气如常：“娘娘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
黎清努力扯出一丝笑意，想要缓解下此刻两人间的不知名的尴尬的气氛，却被子觞抢了先：“娘娘只需保持着你自己最舒服的模样。”
说着，子觞轻轻走到黎清背后，用背轻轻顶了下黎清的肩膀，黎清顺势靠在了子觞的背，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风子觞从不会作出让人难堪或是为难的行为，她总是，贴心的不差丝毫，永远都是恰到好处。
风子觞永远都会以黎清最舒服的样子，最期待的样子站在她面前，不言不语，没有偏颇。
若不是风子觞这一担，方才的黎清差点就要支撑不住，记忆里连着的疼痛每次都让她顷刻间心神俱疲，她每次都是半跪在冰冷的地上，才有一点点支撑，只不过，这支撑现在却变成了满身柔软。
黎清缓了好久，才轻声开口，依旧是掩饰不住的疲惫：“饿了吗？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子觞背对着黎清，头歪了一下，回头看着此时也是这副姿势的黎清那在日光下依旧也没有一丝瑕疵的侧脸：“聂府的援兵应该不久便会寻着找下来，我们顺着溪水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家或是上去的路。”
黎清转身，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连着她身上独有的药香，她站在子觞身后，拉着子觞的后衣襟，“走吧。”
子觞心口一痛，一口血腥瞬间涌到唇边，却被她生生又咽了回去，她没说，她的天生体弱加上毒液扩散，严重程度已是难以想象，生命尽头，早已是触手可及。
子觞默默退后一步，站在黎清身后，她怕黎清看出破绽。子觞低头保持着宫廷里最恭敬的姿势：“娘娘，请。”
黎清顿在那里，随后便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回头，没有迟疑，大踏步向前，她苦笑，风子觞就是风子觞，好一个无阕宫最为出色的弟子，果然永远都是和第一次见到她一样，和昨晚一样，所有都是进退得宜，让人挑不出半点把柄，也让人前进不得半步。
既然知道是没有结局的故事，为何又偏偏开始？
子觞头低下的角度正好掩饰了她满是失落和不忍的眼神，她不能，她不可以将黎清置于危险的境地，黎清昨夜的举动，已经将两个人推上了断崖，她决不允许自己成为黎清的危险来源，保持距离，才是对黎清最安全的选择。
子觞知道，黎清要的是什么，争取的是什么，只不过，她不确定，程度几何。
子觞和黎清一前一后，距离永远保持着最合乎礼节的尺度，子觞都在笑自己，平日里最不把礼法和规矩放在眼里的自己，现在正在因为一个叫黎清的女人土崩瓦解，她何尝不怕，自己变成曾经最不想变成的样子，可是，如果那个理由是黎清的话，又有何不可呢？
黎清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看着远处形色匆匆的背着竹篓的人影。
子觞高呼：“请留步！”
那人一听子觞的呼喊，终于抬起了因为急于赶路而一直低着的头，看到了不远处两个衣衫有些褶皱，却依旧气身不凡的子觞和黎清。
“二位官人，怎么来到的这谷底，不远处可是断崖啊。”那人试探性的问着眼前好看的两位姑娘，平日里除了一些医馆家的下人，很少有人来到这药谷，知道这下山路的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药谷深处连着的断崖了。
黎清答道：“我二人只是在这谷底寻药时迷了路，和队伍暂时走散，不知阁下能否带我二人去最近的药户歇脚，我们方便和其余人汇合，麻烦了。”
那人一听，赶忙恭敬的行礼：“看二位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里离下山的小路确是有些脚程，还请随小人暂时到前方的药户家先行休息。”
那人还在打量两人，迟迟不肯带路，子觞会意，左翻右翻，全身上下只剩下皇后留给她的玉扇，子觞走上前；“还请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那人欢喜的拿起了玉佩，给两人带了路。
即便说是不远的距离，两个人也跟着那药户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升起的袅袅炊烟，子觞赶忙叮嘱：“还麻烦阁下准备些吃食。”
那药户陪着笑脸，赶忙招呼着村子里的其他人，拿来了清粥和馒头，子觞拿在鼻尖闻了闻，才小心地递给黎清，拿起了另一个看起来放置时间有些久而变了色的馒头。
村子里的人都聚在那人的门口，有些小孩子则是好奇的趴在门口，看着这两个好看的不成样子的女人，村子里的女人都在指指点点，这村子里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么打眼又端庄气派的人了。
子觞旁敲侧击，周旋于药户只见的对话，这才知道，这谷底的药农世代生活在这里，谷底因不同于王都的气候和地势，生长着很多市面上都难以见到的珍贵药材，王都内的几家大医馆为了不让这药谷的秘密泄露出去，便断了曾经下到谷底的路，改成了隐蔽的小路，对外则是宣称荒废许久，就这样，药谷的秘密保存了下来。
之前那领路的人退到房间内，写好了字条，绑在信鸽上，放了出去，上面写着：“人已找到，无碍。”
“老吴，老吴，你出来，你给我们讲讲这两位姑娘，你是怎么碰到的，真是的，怎么走了狗屎运，能让你给碰上，说，又收了多少好处？”一个彪形大汉在老吴外面将门窗敲得轰轰作响，拳头里满是怨气。
向来知道这谷底的都是王都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每次来拿药的官家除了赠与村民一些生活用度以外，是绝对少不了金银财宝的，因为很多药材都需要在村民的带领下去深谷中去寻，费时费力，所以价钱也是高的离奇。
只不过，村民都知道，要保守药谷的秘密，不然，随便一个官宦人家便能让整个村子不复存在。
可是，看着黎清和子觞，村子里早已经传开了，这两位看着分明是宫中人，那出手绝对小不了，这才引起其他人的猜疑和嫉妒，这老吴是不是又自己贪了下来。
老吴知道，这静妃和聂家大小姐身份非常，当下，保护两人可是重中之重，便从角落里拿出了些银两，分了些给村里人，心里想着等大师傅来好再多讨要些来，毕竟，大师傅求人的时候可不多。
看着那些银两，老吴只觉得那钱财的一分一两都是牵动着心尖的宝贝，扯得浑身生疼。
子觞转身去给黎清盛些清水，黎清清楚的听到不远处的妇人们在议论着，上次有这样漂亮的姑娘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大家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女人实在美的不似凡人，浑身散发的香气也是前所未有，就是不知道那可怜的女人有没有醒过来。
黎清看着越走越远的子觞，凑近了那些妇人，将头上值钱的簪子和首饰全部分给了她们，有意无意的说着：“今日还需多谢各位的收留，这些，不成心意。”
那些妇人一看这姑娘这么识趣，便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讲给黎清：“像二位这副容貌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小时候，我就见到这么一位，那美的真跟天仙似得，就是睡着了都那么好看。”
这妇人一说到这里便升起了无限自豪，当年可是妇人的老父亲接待的那两人，为首的和尚当时可是留下了大量财物以示报答，这在村子里可是绝无仅有的待遇。
“你呀，一个故事能讲个十几年，不就是金银吗，不就是王都里只有皇亲国戚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蛊夜花吗？十几年了，也不会换个花样。”
黎清眼神陡然冷了下来，便面上依旧如常：“十几年前的人，可是和那方才的姑娘有些相像？”
那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瞪大了眼睛，盯着远处的子觞，捂着嘴：“还别说，两个人长得有几分相像啊？”
随后又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大笑着说：“怎么可能呢？都过了快二十年了，再说，”那妇人凑近了黎清，像是拉着自家最亲密的朋友谈心一般，“这姑娘，长得更美！”
其余的人附和着：“可不是，这女孩子长得真讨人喜欢，连女人怕都是要看上几眼。”
黎清忍着想要挖掉所有人眼睛的冲动，拳头攥紧，强压着怒火，余光注意到了方才那砸门的大汉，还有一声又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声。
黎清向来对人过目不忘，这是生在宫廷的本能和本事，她从第一眼见到带路人，便觉得熟悉，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曾经和这人在大师傅的竹屋里有过一面之缘。
老吴打发了大汉，刚要关门，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黎清已经来到了门前。
老吴刚要开口，只见黎清沉下了脸，声音里有说不出的威严和压迫：“大师傅托我向您问好。”
老吴一听，没有丝毫窘迫和被人识破的尴尬，迎面笑了：“见过静妃娘娘。”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五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