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的中二病男友》轻非雾

2、第002章 植物人

　　到交警大队三年有余，凌薇鲜少说自己的私事。
　　陈阳是少数人中，知道她过往事情的人之一。
　　哪怕如此，凌薇也不愿意，跟他多聊，很快便转移话题。
　　正好，夜检高峰也到了，陈阳便没再追问。

　　当晚九点到凌晨三点，六个小时，总共查处醉驾18宗、醉驾5宗、无证驾驶8宗，暂扣车辆25辆、查处其他违法63宗。
　　收警后回到家，洗嗽一番，爬上床，隐隐已经能听到鸡鸣声。

　　早六点半
　　不用闹钟叫，凌薇就从睡梦醒来。
　　放空思绪，让自己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醒神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翻身起床，顺手把空调被，叠成豆腐块，搁床头。
　　这才拉出床底下下的箱子，拿出衣服，进卫生间，洗脸刷牙，换衣服。

　　交警的休息时间，是调休方式，并不固定某一天。
　　碰到事情多的时候，像世界杯这个月，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同意调休。
　　所以，凌薇今天还是要上班，只是周末不用值早高峰（7:20分前到警队），上班时间不用周一到周五那么早，可以九点才到警队。

　　除非单位有事，不然每周末，凌薇都是吃过早饭，就前往植物人托管中心。
　　看三年前，被她托管在这里的好友，季柔。

　　季柔，不是姐妹胜过姐妹的好朋友，今年也是25岁。两人打小认识，从幼儿园一路到高中，一直同校、同班级、同桌，季柔出事前，两人活跟连体婴似的。
　　两人曾经相约，大学一人报考美术专业，一个报摄影专业。毕业后一人自由画家，一人则当个自由摄影师。两人一人背着画板，一人背着摄影机，一起踏遍世界每个角落。一人用画笔记录看到的点点风景，一人用摄影机定格每处让他们喜欢的风景。

　　美好的约定，却止步于七年前，填报志愿前的那个仲夏之夜。

　　七年前的那个夏天，高考完，两人一起参加班级活动。
　　活动散场，两人过马路前，凌薇因一通告白电话，一时没注意到疾驰而来的汽车。站在她身边的季柔在汽车即将撞到她的时候，一把推开她，自己却来不得躲开，当场被汽车给撞飞，足足撞出了四五米远。
　　被送到医院后，当场就被宣布脑死亡，一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改变了季柔的命运，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成绩出来，填报志愿时，凌薇毅然放弃，最爱的美术专业，填报了公安院校。
　　更于毕业后，选择了交警这个职业。

　　从业三年下来，处罚交通违法行为两千多起，无一起行政复议案件，无一起群众□□投诉。她用自己的行动，成功教育了几千号人，让他们记住：安全出行，平安回家！

　　作为一名外勤交警，凌薇每天的工作都很忙。
　　可再忙，凌薇都会争取每天抽时间，到托管中心，陪季柔说说话，回忆回忆两人曾经的美好时光。
　　三年下来，风雨无阻。

　　凌薇到病房的时候，专门照顾季柔的李护士，刚给季柔打完流食。
　　植物人虽然躺着不动，但身体也需要能量新陈代谢。
　　所以，每天都要通过管道，往胃里打流食。
　　因着没有动，一次的量不能太多，一天固定时间打五到七次。
　　最早的一次是七点多。

　　看到李护士正在收拾，凌薇惋惜道，“我还想着早上赶着点，过来给她打流食呢。”
　　“您最近工作量大，多休息下，我一个人就可以。”
　　既然是植物人托管中心，那这边的护士便是专门，照看植物人的。
　　他们有着很丰富的经验，绝对能叫托管人，放心。

　　“最近的确很忙，这都半个月没照顾她了。”
　　“那您多休息休息，小柔这边有我，您不用担心。”

　　放下手提袋，凌薇走到床头，看着床上的人，“她真要担心我，就该醒过来管我，而不是一直这样静静躺在床上。”

　　季柔的青春，停留在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的青春，则消逝在那场本该发生在她身上的车祸上。

　　每次看到季柔这样静静躺着，犹如瓷娃娃一般，凌薇就恨。
　　恨当初的那通电话。
　　更恨自己，为什么过马路的时候，要接电话。

　　每当这个时候，深埋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就会喷涌而出。
　　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见天跟植物人和情绪不稳的家属打交道，李护士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
　　轻易就察觉到凌薇的情绪不对头。

　　因着季柔的车祸，因着工作的关系，凌薇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是偏冷。
　　只当来看季柔的时候，会露出一丝柔情。
　　可此刻凌薇的脸上，柔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悔恨和懊恼。

　　作为季柔的专业护理，当年的事情，李护士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眼前的两位姑娘，无论躺着的，还是站着的，她都抱着一万二分的同情。
　　她不愿意看到凌薇这样的神情，不由出身安抚，“当年小柔为了救您，成了植物人。这七年下来，您负责了她全部的医药费，从不放弃对她的希望。你们都是好孩子，将来肯定都会有福报的，现在一切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您不要太难过。”

　　李护士的话，让凌薇知道，自己的情绪又失控了。
　　收敛好失控的情绪，凌薇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承你贵言。”

　　她也觉得老天爷应该是偏爱她的，否则如今躺在这床上的人，应该就是她。
　　可这份偏爱，若是以别人的青春来替代，凌薇宁愿不要。
　　但老天爷不给她选择的余地……
　　*
　　植物人的照顾，除去每天定时喂食外，还要每天定时拍背、吸痰、翻身、擦洗、喂药、换尿袋，以保证植物人的正常生理体征。
　　年下来，如何照顾植物人，凌薇早就练就不亚于专业护工的熟练程度。
　　但凡她来医院，正好赶上做这些的时候，她都会动手帮忙。

　　待做完这些，李护士收拾了东西，出了病房。
　　将空间，留给凌薇。
　　凌薇这才坐到床边，看着床上靠着胃管、尿管、气切管三根管子，维系生命的好友。

　　植物人虽然没意识，但身体的衰老程度却跟正常人一样。
　　可床上的人，凌薇看来，跟七年前并没多大的差别。

　　凌薇想，若没当年的车祸，他们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一人背着画架，一人背着相机，踏遍山山水水。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忙于奔命。

　　“距离你出事，已经七年又十天了，你已经躺了2566天，61584小时，3695040分钟，221702400秒钟，够久了，咱们是不是该醒过来了？”
　　这么多年下来，无论她说什么话，凌薇从来没给出任何反应。
　　但凌薇始终坚持，告诉季柔，她有多迫切希望她醒过来。

　　“最近工作强度很高，疲惫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要是当年不出事，咱们现在应该踏过很多地方，留下很多精美的画面，很多快乐的回忆。”
　　“不像现在，我一个人独自抱着以前咱们，快乐的记忆，追忆那些美好的时光。”
　　“你对我这么好，甚至为了我，不惜自己的命，一定舍不得，我把日子过成这样子。所以，你会醒过来陪我的，对不对？”

　　任由凌薇如何絮叨，床上的人，半点反应没有。
　　只是凌薇总觉得，季柔听到她的话了，并在对她笑。
　　这是这么多年下来，凌薇不断给自己的心理暗示。
　　也是这么多年，支撑凌薇不放弃的动力。

　　推着轮椅进来的李护士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听到轮椅声的凌薇，知道该推季柔去做促醒治疗了。
　　也歇下话题，两人一起小心翼翼，把季柔抱到轮椅上。
　　推着她去理疗室，准备做促醒治疗。

　　植物人在床上躺的时间越长，促醒的可能性越小。
　　季柔在床上已经躺了七年，除非奇迹出现，否则被唤醒的几率，堪比小概率事件。
　　可凌薇从来不放弃，仍然坚持每周固定的促醒治疗。

　　对医生来说，每个抱有希望患者家属，他们都万分欣赏和支持。
　　所以对凌薇的坚持，主治医生一直抱赞同的态度。
　　并且会在研究之后，提出新的治疗方案。

　　季柔的主治医生姜医生，拥有十几年神经外科临床经验，并一直致力于植物人促醒研究，在多家医学期刊上，发表相关论文十几篇，是个非常有经验的医生。
　　三年下来，季柔几次情况危急，都是他陪着凌薇，一起把人从死亡边上拉回来的。

　　一个小时的治疗完成，姜医生叫住凌薇，“之前跟你说的，艺术唤醒治疗法，最近唤醒了一个躺了一年多的植物人。从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到一年多，艺术唤醒治疗法，唤醒的植物人时间越来越长，足见这种方法有一定效果，我建议可以尝试。”

　　结识三年有余，眼前的女子，跟三年前找上他的时候一样，穿着熨得妥帖笔直的交警制服。一头齐耳短发，配上这身制服，英姿飒爽的。
　　冷硬的脸部线条，说起季柔的事时，带着丝丝柔情。

　　托管中心的收费不低，交警的工资却不高。
　　这么多年下来，凌薇一个人承担着这笔不菲的托管费用，从来没听她抱怨过一句。
　　也从来没见她叫苦过。

　　要知道，人最怕的不是等待。
　　而是看不到希望的等待。
　　很多植物人的家属，都被看不到希望的等待，给打败。
　　最终放弃了治疗。

　　所以，对凌薇从不放弃的坚持，姜医生非常的欣赏。

　　这不是凌薇第一次，听到艺术唤醒治疗的话题。
　　她了解过艺术唤醒治疗法，知道这是联合心理学、哲学、宗教等这些人文学科，对人的情感和记忆做出治疗方案，弥补纯医学缺陷的一种治疗方法。

　　得知这种方法，没第一时间做尝试，一来这种方法目前为止成功的案例，五根手指头数得过来。另外，便是这种唤醒治疗法，挑选的患者，都是成为植物人个把月时间，像季柔这样躺了七年的，医生也不建议做。

　　姜医生今天的话，让凌薇眼睛一亮，“需要我做什么样的配合？”

　　“需要患者，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如父母、比如闺中密友，再现跟她，曾经经历过的，印象深刻的事。”

　　促醒治疗，一次45分钟。
　　平常，凌薇都是陪着做完治疗，帮着把人推回病房安置好，再去交警大队，还赶得及上班。今天，治疗完跟姜医生谈了十几分钟，多耽搁了些时间。
　　回到交警大队，已经九点十五分。

　　好在，这么多年共事下来，大家都知道，她有个好友在植物人托管中心，需要她照顾。对她这偶尔的迟到，大家都理解。
　　陈阳甚至还问起季柔的情况，“情况有没有改善？”

　　周末不出外勤，主要是一些文书方面的事，相对轻松。
　　再者，季柔的事，知内情者甚少，她总不能跟个不知情的人，谈季柔的事。
　　陈阳正好是知情者之一，凌薇便顺口，把姜医生的话跟他提了，并说，“理智告诉我，应该接受医生的建议，换新的治疗方法。可我害怕，去见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