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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顾瑜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从来不会胡说八道,或者乱开玩笑。

      听他此言,长亭侯顾衍和顾琢自然将顾恒撇下,第一时间询问:“什么诏令?”

      顾瑜将手上的白色绢帛递给顾衍,“父亲,这是方才中书舍人宣旨的诏书,陛下要选秀。”

      顾琢一听,没什么好奇的,“选秀有什么大不了?早两月宫中不就传出了消息,若非如此游夫人也不会去信长亭郡,让三弟回京,再者陛下登位六年,是该选秀了。”

      顾衍看了诏书内容,神色凝重,“陛下要选男子。”

      “什么?”顾琢惊呼。

      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这可是令天下震动的大事,堂堂一国之君,堂堂后宫妃嫔,怎么能是男子?陛下要堂而皇之地养男宠吗?他莫不是疯了!

      顾恒皱着眉头,万万想不到卫明桓那只疯狗竟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他几乎是从顾衍手中夺过诏书,匆匆扫了一遍,“这纸诏令已经发出来了?是发给所有府衙郡县的?”

      顾瑜点头,“没错,我们家已经收到了,京都各府衙应当也收到了,至于周边郡县,恐怕还得过些时日才会收到消息。”

      顾琢从顾恒手里拿过诏书,“这诏令宣告,选秀须得士族男子,年龄十八到二十八岁,不论嫡庶,鳏独亦可。”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引起公愤吗?士族子弟怎么会愿意入宫为妃?别说嫡子,便是庶子都不可能,这是令家族蒙羞的大事!”

      长亭侯顾衍到底沉稳些,“也许陛下自有深意,阿恒,你能猜到几分吗?”

      顾恒摇了摇头,“也不知这疯狗要发什么疯?真当自己皇位做稳当了,便可以任意妄为?”

      转念他又一想,“不过卫明桓此人深谋远虑,断不会冲动行事,咱们静观其变即可。”

      顾衍亦赞同道:“明日朝堂上自有争论,且看陛下如何说辞。”

      顾瑜、顾琢皆称是,如今顾家在朝中行走的也就他二人,明日朝会必有一番风雨,他们还得思虑再三。

      父子兄弟四人一时无话,沉默着各自思量。

      突然,顾琢看向了家中最为疼爱的三弟,“阿恒,你方才说前夜入府的那贼人是陛下?那另一人便是楼涤玉?他沿路跟踪你半月有余,莫不是……“

      顾琢手上捏着那顺滑的绢帛诏书,停顿片刻后,脸色难堪地说道:“这诏令上写明的条件,你都符合。”

      “什么意思?”顾恒聪慧如斯,却没听懂这话。

      顾琢道:“按理说选秀应是十三到十八岁女子,即便陛下非要选男子,那年龄定在十八到二十八岁是否太大了些?难不成陛下还不喜欢年轻貌美的?更何况,士族子弟年过□□部分都已定亲或成亲,陛下这诏令的内容,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冲我来的?”顾恒不可置信。

      但顾琢的眼神是那么真挚,他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自然不会夸大其词胡扯乱蒙。

      “不可能!”顾恒立时否认,“我与他的恩怨,二哥你不是不知道,他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当年那场骂战闹剧就是我跟他撕破脸了!他为我?笑话!”

      但顾琢一句话就击破了顾恒的所有辩解,“但他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谁,他以为你就是珩表弟。”

      顾恒心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否则,他何必在你一入京都城便潜伏进顾家?又何必追查你多日?”

      顾恒脸色很难看,“就算你说的都对,但如果我不去参加选秀,他又有什么办法?二哥,我认为卫狗下这道诏令,其实另有目的,别忘了,那人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情深义重之人!”

      顾琢不说话了,卫明桓早年做皇子时心狠手辣薄情寡义,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而顾衍见兄弟二人争论了许久,终于出声打了圆场,“不管是否跟阿恒有牵扯,你们兄弟三人都小心些,明日自会见分晓。”

      “阿恒,前夜陛下来见你都说了什么?”顾衍又问顾恒。

      顾恒原本想将卫明桓口中的心愿二字说与父兄商议,但这会儿跟顾琢争辩了与卫明桓的暧昧,他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来灵堂见了我一面,问我认识他吗,我自然认识,随后他便走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顾衍眉头直皱,“陛下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心思,哪里能轻易猜透?不到功成之时,我们这些人如何能看穿他的谋算?当年夺嫡之争便是如此,如果他非要针对我,针对顾家,那我们也只有背水一战了!”顾恒看到顾琢手里那道诏书就觉得糟心,干脆做了鸵鸟,不愿去想了。

      “这诏令自会有人对付,还轮不到我们出头。”顾恒定了定心思,“现下最重要的是,查清楚珩表弟与卫明桓到底有什么关系。”

      顾瑜听到此言,立即道:“我已派人调查过,这么多年以来,珩表弟从未与陛下有过任何来往。当然,这也不排除,陛下掩盖了某些事实。”

      顾恒叹了口气,感慨之前的直觉没错。

      这次卫明桓针对的不是顾家,很有可能是他一人。偏偏这场仗,他对敌人一无所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如何能打赢?

      想到这,顾恒不免懊恼,在心里骂了那只疯狗一百遍,没曾想侥幸从大理寺活了过来,却还是要跟那死对头斗来斗去,永远没个安生日子。

      难不成真是宿命的劲敌?

      ——

      话说那夜卫明桓同顾恒只说了两三句话,就被人一句“恭送陛下”给堵得不得不走。

      等出了顾府,与楼涤玉会面之后,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楼涤玉察言观色,方才的情形他也远远守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六爷,为何不与珩公子多待一会儿?“

      这话刚好戳了他肺管子,他瞪了楼涤玉一眼,“在他父亲的灵牌前,朕还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成?”

      楼涤玉沉默。

      回了宫,卫明桓还是气不顺,楼涤玉不得不问:“六爷,珩公子惹你生气了?”

      卫明桓揪了把后脑勺,“朕是气自己。”

      楼涤玉:“?”

      卫明桓:“太不争气了。”

      他应该快刀斩乱麻,迅速将心里的疑问确定清楚,然而见到那人,那个心心念念十余年的人,到底还是像个不经事的小孩子,慌了。

      “他说他认得朕。”

      楼涤玉恭敬道:“六爷是一国之君,天下谁人不识?”

      卫明桓瞪眼:“……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楼涤玉默了片刻,“六爷该休息了。”

      卫明桓挥了挥手,示意楼涤玉退下。

      楼涤玉离开,卫明桓心烦意乱,一时毫无睡意。

      那个人,他找到了。

      他以为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大男人,但他竟然毫不介意,甚至还为失而复得感到庆幸,自己这是怎么了?

      夜深人静之时,卫明桓也会问自己。不过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他也不愿翻来覆去地想,干脆丢到一边。

      楼涤玉说那人多年未娶,也许他方才应该问问对方,为何多年未娶?难道说当年大宁寺一见,对方也铭记于心?

      即便卫明桓如何理智,还是忍不住抽出一丝堕落的幻想,让自己的心得到片刻欢喜。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素来冷静的思考,为保一切顺利,他应该确定对方的心思。

      所以……

      “楼涤玉!”卫明桓突然喊了一声。

      楼涤玉一身黑衣,瞬间闪进了寝殿内,“六爷,有何吩咐?”

      他就知道,卫明桓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安生。

      以往他每每烦躁之时,总会来回地折腾,想一出是一出,因此方才告退后他并没有回羽林卫歇息,而是一直守在了殿外。

      “去,拿笔墨来,朕要拟旨。”

      楼涤玉愣了愣,拟旨这件事从来是中书舍人的职责,何时需要皇帝亲自书写?

      “怎么着,没听见朕说话不成?”

      楼涤玉顺从地找来了纸笔,并多问了一句:“六爷,您要拟什么旨?”

      卫明桓道:“自然是册封的旨意。”

      楼涤玉吓了一跳,“六爷,珩公子才丧父,您如此心急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听,立时摔了毛笔,笔尖沾了饱满的墨汁,随即迸射到各处,连卫明桓的寝衣都染上了一团墨色。

      卫明桓皱眉,“朕、朕练字还不成吗?你给朕滚出去!”

      楼涤玉退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卫明桓又怒喊:“楼涤玉,滚进来!”

      楼涤玉只好认命地进了殿内,卫明桓指着他的鼻子骂,“朕可告诉你,朕现在是皇帝,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朕要拟旨就得拟旨。”

      楼涤玉垂眸,“是,六爷。”

      大约是这人太过顺从的缘故,卫明桓心里又堵了一口气,怎么也不痛快。

      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不是传朕要选秀吗?那朕就选给他们看!”

      随即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诏书,“明日让中书舍人制下,然后宣发到各地。”

      楼涤玉道:“明日恐怕不妥,是顾令丞出柩之日。”

      卫明桓心想,还真是这样,只好妥协,“那就后日,这事你亲自督办。”

      “是。”楼涤玉接过卫明桓亲笔拟定的选秀诏书,才匆匆扫了一眼,立时大骇。

      “六爷,你这是要选男妃?”

      卫明桓得意道:“没错。”

      楼涤玉又道:“这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个手势制止了楼涤玉,“不必再说,倘若他心里有朕,自然会借这道诏书入宫来与朕相聚,倘若没有……”

      眉目锋利的男人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苦意,“朕从小到大背负的罪名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桩!”

      “可是,这是昭告天下的诏书啊!”楼涤玉道,“来日六爷又该如何是好?”

      卫明桓道:“你莫要再拦我,否则朕这笑话闹下了,他若不来,你便自个儿顶上吧!”

      楼涤玉心头一颤,还真不敢再说话。

      当初顾公子骂六爷是只疯狗,实际上还真没说错。这么多年藏在他心里的,并非大宁寺那个小女孩,而是幼年遭受过的所有常人难以想象的阴险恶毒。

      见识过世间最险恶的人心,为了不让自己迷失堕落,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丝纯洁与清明,他必须在心里留下一个位置。

      而大宁寺那个小女孩,恰好在那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让他遇见了。

      他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稻草,执念至今。

      “我那么努力地活到现在,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的就是有一天不受人掣肘,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与安宁。我可以兢兢业业地当个好皇帝,但就任性做这一件事,难道都不可以吗?”

      卫明桓在沉默良久之后,几乎用喃喃自语的语气,向楼涤玉说着。

      他已然没有用高贵的自称,又仿佛不是在向楼涤玉诉说,而是在告诉他自己。

      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那个人。

      楼涤玉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心里暗暗道,明日得让太医院给六爷开一道镇静的方子才行,毕竟……能把六爷钢得没脾气的顾公子,已经没了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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