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令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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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侯府……又是安宁侯府？
看清那徽记的形状，柳黥宁忍不住皱了眉。清晨时那本已在脑海中逐渐淡化的怪梦重又清晰起来。
这莫名其妙的一天里她似乎总是会与‘安宁侯’这几个字产生瓜葛。但若切实的去说，她对安宁侯府的记忆也只有当年出于兴趣而记下的几段八卦罢了。
比如，有传闻称，安宁侯实则早对其现任妻子有意，只当年阴差阳错的却是娶了心上人的亲姊刘氏。因而在刘氏生下侯府长女令倾时因难产而死后，安宁侯便以冲喜为由，不过一个多月便妻死妹继的将小刘氏娶进门百般呵护。
而小刘氏的肚子也是争气，过门不过两个月便意外查出身孕，早产生下了嫡子令修。
只可惜侯府的长子却并非是他，而是侯爷身边一位受宠通房所出的庶子令则。虽庶却为长，据传令则本身亦是聪慧机敏，才学不差，生母又是个有些手段的，整个安宁侯府的情况可想而知。
柳黥宁的思绪越飘越远，回想着当年那众说纷纭的瓜，略显空洞的目光落在那逐渐停下的一队人身上。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位面容俊秀，气质温雅的白衣公子跳下马车。
他先是看了眼占了半个官道，正在柳玉合命令下让路的人，继而目光看向侍郎府陷在雪坑中的车架，略抬了抬手道：“去帮忙。”
身边几人闻言尽皆翻身下马快步到了雪坑边缘搭手，少年公子则缓步向马车门边正试图打开门板的柳黥安走去。行动间温文尔雅，宽袖轻拂，被风雪衬出几分洒然矜傲的贵气。
赵姨娘见状连忙带着柳玉合先一步的迎上前去，对着少年公子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若没有公子，我们也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伯母过谦了，”少年温文一笑道：“小子令修，只是恰巧路过，让人搭把手罢了。”他看了眼已然被长棍撬动的车轮，目光移向赵姨娘身边的柳玉合，神色间明显带出些许欣赏，拱手道：“姑娘的方法极好，还望姑娘莫怪在下的人行动笨拙，会给你添乱了。”
柳玉合一双明眸闪着异彩，指尖缕过鬓边微乱的发丝，俏皮的一拱双手，笑容明媚道：“公子过奖。”
与令修相同的动作，不输男儿的英气飒爽，眼波流转间却糅杂了几分独属女子的娇美婑媠。
这般与当世大多闺秀迥异的风情，惹得令修心口微微一跳，不由侧目多看她一眼，道了声失陪。
马车边上，柳黥安从身边护卫腰间抽出佩剑，正试图撬动略有变形的车门，却因角度问题不好使力。见令修过来，顿时颇为欣喜的扬眉唤道：“子衿，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一下。”
令修上前仔细看了看，无奈的一笑：“这车门此处变了形，因而被卡住，你只撬那一边哪会有用。”
柳黥安顺手从旁另取了一把佩剑递给他，大咧咧的笑道：“这不有你来了么。”
说话间，两人配合着同时使力。变形的转轴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吱嘎声响，一个小零件被崩飞出来，半扇车门失了支撑便被轻而易举的卸了下来。
邵氏提着裙角稳稳的几步到了车辕，搭着柳黥安的手动作干脆利落的跳下马车。
柳黥宁试着向前几步，却发现自己重心不稳，根本学不来邵氏的云淡风轻，只得弓着腰爬坡一般的向前蹭，青螺云黛在后面小心的推着她。但到了车门处时，看着那因车头高翘而显得距离更远的小脚凳……她不敢踩，她怕摔。
下意识的想找自家哥哥抱她下去时，一只手忽的伸到她面前，掌心处垫了一截衣袖。
“需要帮忙吗？”
令修略微仰头看她，笑意温润柔和。
与柳黥安同窗学习时他便时常听见自己这位好友提起嫡妹，如珠似宝，想来便是眼前的少女了。只是他们之间分明从未见过，他却总觉着好似有些莫名的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
“多谢公子。”
柳黥宁将手缩进衣袖，搭在面前的手掌上。
令修隔着布料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下来，心下有些恍惚，只低喃道：“举手之劳。”
……声音，似乎也有些熟悉。
面前少女那双如墨染就的眼瞳，柔和暖澈，如烟似霭，记忆中好似曾经存在。令修不自觉的多瞧了几眼，适时的松手后退一步，压下了到嘴边的话。
就这般直接询问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会否何时同他见过，实在太过唐突且易惹人误会。
想要起出马车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众人于一旁不远的废弃茶棚中暂坐。
柳黥宁捧着手炉缩成一团，看着仍停留在马车边上顶着风雪如当家主母一般居中调停指挥的赵姨娘，默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早上时的赵姨娘还是同往常一般无二，后来这阵子却有了些变化。此刻看去赵姨娘条条指令无人违拗，气度凛然，有条不紊，像似忽然有了某种野心与自信，意图向邵氏这位嫡妻争上一争。
……可她，是想靠什么去争？
国朝中对于女子的压迫虽不似地球上某些朝代那般严重，但却极看重嫡庶尊卑。只因当朝昭武帝便是嫡长，夺位时又吃过亏，而其生母文惠皇后更是在那时去的蹊跷，许是还有什么隐情。上行下效，国朝中甚至有人提出妾当等同奴仆玩物的论调，只是最后不了了之。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任是哪一个于自身仕途风评有些在意的男子，都不会明目张胆的做出宠妾灭妻之举。况且父亲母亲感情甚笃，赵姨娘的存在实则算是个意外。
当初邵氏方生下柳黥安，远在齐州的继祖母梁氏便提出要将孙子接到身边教养，却被儿子儿媳一同拒绝。而两年之后，柳侍郎外调并未带上怀着柳黥宁的妻子，途径齐州时被梁氏趁机留下灌醉，让身边的侍婢赵姨娘爬了床。
柳侍郎本想将赵姨娘送去庄子吃穿无忧的养一辈子，却被梁氏硬是护在了身边看顾，没多久更是发现赵姨娘有了身孕，可最终早产生下的却是柳玉合。心心念念的金孙儿变成了庶孙女，梁氏看着心痛，便将这对母女又送来了京城。
许是对这些事情有些数算，这些年来赵姨娘始终守着妾的本分从不逾越，邵氏便也不立什么规矩，柳玉合的吃穿用度比照着柳黥宁，大家安稳度日。
若说谨小慎微了十数年的人一朝想通了个什么便昂扬起来，柳黥宁是不信的，那么，或许是有些引导。
柳黥宁的目光移向柳玉合。
衣着艳色的少女捧着一杯清茶啜饮，眉目舒朗，如描如画。她看着卓立于风雪之中的赵姨娘，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许是心情不错，柳玉合唇畔弯出一抹笑意。
果然，今天的二姐比以往美得多，也异常得多。
正想着，柳黥宁眼前忽的一黯，肩上一沉，一件厚重的氅衣将她连着身上的披风一同裹住，包的像只圆球，所有冷意都被隔绝在外。
她抬起头，柳黥安正半弯着身子替她系扣子，面上还带着点嫌弃的神色道：“冷了还不加衣裳，缩得倒像只松鼠，有用？”
柳黥宁毛茸茸的睫毛扇了扇，讨好的冲着他笑，甜的唇边的小梨涡都好似盛了蜜糖。
柳黥安看得手痒，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笑得这么乖，又想要什么？”
“没什么。”
柳黥宁笑得更乖，然话刚出口，心里却忽的一动，不由改了口弱弱的道：“哥哥昨天揍了那个慕翛衣，只怕还是要去赔礼的……到时让我与你同去可好？”
柳黥安的‘好’字方在口中转了一圈，乍然想起先前柳黥宁对慕翛衣那明显是很在意的样子，到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摇头似拨浪鼓，极其干脆的一叠声拒绝道：“不好不好。哥就是去赔礼，也就一句话的事情……顶多捎点东西，你去干什么？”
柳黥宁微微一愣，随即察觉到柳黥安有些像是防着自家小白菜被猪拱了一样的语气，心下隐有所感，不由有些好笑。
艰难的从衣服下伸出手来，柳黥宁动作极轻巧的捏住他的衣角：“我不进去的，就只想等哥哥出来以后陪我去街上转转，好不好？”
柳黥安瞟了一眼她的手，指尖欲搭不搭的捏着一点布料，怕是他只消略动动手臂，那衣角就要挣脱了，到时她便要委屈巴巴的说自己欺负她……
“说好了，你不进去。”
心里想着自己不会屈服于这小伎俩的柳黥安出言确认道。
“恩，不进去。”
柳黥宁揪着衣角的手摇了摇，满脸认真严肃。见柳黥安勉勉强强的点了头，心底松了口气。
只要能见那慕翛衣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呢，至少让她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坐在不远处的令修隔着面前清茶升腾的薄霭静静观察她，时而又看向另一边支颌宽茶的柳玉合，指尖轻轻敲了敲眉心，有些不解。
为何他会有种隐约的印象，好像柳玉合他也是见过的，并且不该是今日所见这般，而该是一个柔弱腼腆的女子？
他莫不是发了什么癔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令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