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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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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的洗漱拾掇好自己,柳黥宁带着些期待的坐在了桌边。眼巴巴看着云雾从食盒中一盘盘的取菜,等着其中某一道将是自己最爱吃的鱼。
然而……
云雾随手将空食盒盖上,小心提去一边,搁置在小几上,随后稍稍挽起袖口,净了手候在桌边。
柳黥宁的目光追随着云雾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审视了一番桌上布好的早膳。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抬了眼问向云雾道:“……没了?”
眼神中甚至带了些许惹人心怜的期冀,小心翼翼的模样。
触及柳黥宁可怜巴巴的目光,云雾顿时愣住。
半晌,她才压低了声音,同样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试探着问道:“姑娘是说,什么没了?”
“当然是……鱼啊,”柳黥宁一双秀眸微微瞠大,“昨个儿下午,哥哥领着慕公子在塘子里钓出条大鱼的,说好了今早上给我吃的阿。”
云雾闻言一呆,讷讷重复道:“鱼?慕公子?”
觉着自己兴许是听错了,云雾脸带问号的转过头,却见身边的青螺竟也同是满脸惊讶愕然。
她只得又转回头来,略有迟疑的回道:“姑娘,您不是,最厌恶鱼腥味么?还有,昨天…大少爷是在夜里才回的庄子……”且并未带什么人啊。
默默吞下最后半句,云雾闭口不言,神色间已是浮现出些许狐疑。
柳黥宁听见这番回话的瞬间便有些懵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明明就最爱吃鱼,恨不得一日三顿都不离,什么时候厌恶过鱼腥味?
更何况,昨日哥哥可是带着慕翛然在庄子中驻留了一整天的,可此刻看云雾的模样却好像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骤然扭头去看青螺,却见青螺在听了云雾的话之后,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余出些许对她的忧虑。此时更是略略躬身,细细体察着她的神情气色,不无犹疑的小声询问道:“姑娘,你可是之前梦做得沉了,魇着了?”
柳黥宁有些迷茫,皱紧了眉,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此刻再细看桌上膳食,竟有大半都是她平素不喜,甚至根本不会动筷的。
先不说近日才提到身边的云雾。青螺是家生子,其生母便是邵氏身边的乳母姜妈妈,因而是打小便跟在自己身边,对她一切喜好都了如指掌……这种失误,出现的太过蹊跷。
沉默片刻,她伸手执箸,却并未夹菜,做出一副犹犹豫豫的神色,最终轻叹口气道:“许是起早了有些头晕,现在总觉没甚胃口。”
青螺闻言越发有些担心了。
……方才看着,姑娘的气色确实也不大好的样子。
“姑娘,莫不是昨日感了风寒吧?”
青螺抬手轻轻贴上柳黥宁的额头,又回手摸摸自己的,“没有发热……但也不得不防,一会奴婢还是去煮一碗姜汤给您喝吧。”
说罢,青螺拿起公筷,见柳黥宁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夹了一块云芯糕在碗里,柔声劝道:“今日要回京,马车上要坐好一阵子,那时候您必然是没心情进食的。趁着现在多少还是吃点,便是垫垫肚子也是好的……等回府了,奴婢再去请朱大夫来给姑娘看看。”
柳黥宁垂眸盯着碗里那块乳白色糕点,纤长的睫毛遮去眼中一切神色变化。
从方才开始她便密切关注着青螺的举动。自然亲密的相处模式,同以往并无分别,但是……
提箸夹起那块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顿时充斥口腔。粉末的好似绿豆糕一般的点心在口中融成一团,甜到发腻,还有一点粘牙。
柳黥宁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勉强将食物咽下,端起手边的茶水漱了漱口。
她虽喜欢甜食,却只喜欢甜度适中甚或是清淡的,最讨厌这种只有甜味还粘牙的东西。
可青螺是在听她说没食欲的时候将这个夹过来的,好似这糕点才是她平素最喜欢,甚至耐着性子也会吃几口的。
“姑娘……怎么了?”
青螺自然注意到柳黥宁变化的神色,却不明所以。不由又是惊讶,又是担忧。
柳黥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口中甜味却始终挥之不去,一双眉拧的越发紧。
她抬眸确认了青螺云雾的表情,一丝丝的荒唐感逐渐在心口升起。
难道在她们的认知中,自己竟然变成了会喜欢这种甜到齁的东西?!那为什么她自己不知道?
环顾了四周,屋中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青螺还是那个青螺,云雾还是那个云雾,就连各色家具的摆置也无半分改变。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她又断片了?
乍然想到最后这个可能,柳黥宁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才安稳了八年而已……
“姑娘,姑娘?”
见柳黥宁一直没反应,青螺大着胆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声唤道。
柳黥宁回过神来,将捏在手中半晌的筷子放下,揉着眉心,一副疲态道:“青螺……我们昨天做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头好疼呢……”
“头疼?莫不是真的染了风寒罢?”
青螺闻言大惊,对柳黥宁的问题不疑有他。连忙开始数算昨日做的哪件事会是引病的罪魁祸首。
“昨天,昨天我们先去给夫人请了安,然后去了若华寺赏雪,恰好那时又下了雪,就在亭中避雪,您还捏了个小雪人…后来回庄您又在塘子里砸了冰洞钓鱼,晚膳后在大门口站了半个多时辰等大公子回来……”
青螺越数越是面色难看,最后甚至都有了些铁青色。
哪只是一件啊,这么算下来,昨天一整天都根本是在作死啊!
都怪自己昨天没能坚持住立场劝阻姑娘适可而止爱惜身体才导致姑娘如今都头疼了或许真是风寒了可惜朱大夫这次没跟来可话说回来谁会想到本只是庄子上玩两天却会被大雪阻住这么久只苦了姑娘如今病了都没人看脉……
青螺毫不换气的碎碎念,一身怨念几乎凝成实质,柳黥宁却在旁边听的一脸呆滞。
去若华寺,避雪,钓鱼,等哥哥……这分明都是前天的事情!就是在那天晚上,哥哥回来后才将慕翛然的拜帖交到自己手上,还特地给他说情……
所以,这次其实不是断片了,而是她突然回到了前一天?那这满桌她不爱吃的东西还有这甜到掉牙的糕点又是怎么回事?
柳黥宁按着隐隐抽搐的眉脚,压抑着想摔东西的暴躁冲动。
她就只是想苟活一辈子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今天岂不是还会见到慕翛然?不知道称病不出是不是能避过去。
……她承认自己这般许是在迁怒于他,可是每次见他真的都没好事。
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就出问题。
柳黥宁忧愁的目光下意识的溜向一边的案几,那张万恶的拜帖就在……
“咦?”
柳黥宁愕然一瞬,噌的起身,几步走到案几前面。
清晨的日光已然铺满整张几案,各色摆件折出强度不一的浅光。案角一摞点满墨字的雪宣被风吹起下角又落下,发出一阵阵“啪嗒”声响。
但这案上,并没有那张拜帖。
柳黥宁盯着光滑干净的案面,目光仔细扫过其上每一样物事,面色惊疑不定。
那张拜帖就放在这,她很确定,当时她还顺手用镇纸压住的。可现在……
“姑娘,你……”
青螺靠了过来,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可是想找些什么?”
柳黥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伸手拿起那一摞雪宣,动作间已有了些犹豫。
这一摞,该是她近些日子的‘日记’,但今早上发生的事情全然不在掌控,她此刻已无法笃定了。
才向纸面上扫了一眼,她一颗心又向下沉了许多。
这上面的字,全都是这个世界的文字,而不是现代的简体汉字,并且全无内容可言,就只是练过字后还未及清理的废纸。
柳黥宁忽的转头看了看青螺,沉吟片刻,放弃了询问的打算。
虽然不像是断片,但按照她前世的经验,还是静观其变,悄悄摸索会比较好一点。
最后扫了一眼屋子,暂时没发现其它的变化。柳黥宁低低叹了口气,伸手取过一边早已备好的披风随意裹在身上,微微蹙着眉向外走去。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见见母亲和兄长。
冷风扑面而来,绵柔轻缓却阴阴的要渗进骨子里。柳黥宁默默紧了紧披风,任由青螺虚扶着手臂,迈步踏着地上矜薄的雪粉,留下一小串足印。
地上薄雪透着湿意,踩着有些泥泞,身周干枯的枝桠上托着条条细雪,似动物雪白毛茸的长尾。
这般场景,的确同‘昨日’一般无二。
“青螺……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柳黥宁喃喃着问了一句。
青螺微怔,默默的开始数算。
一边的云雾凑上一步抢先答道:“回姑娘,今天腊月初二了。”
“腊月初二……”
柳黥宁心里发沉,面色愈发阴郁不明。
恍惚着跨过一道月亮门,面前是两条岔路。左边通向邵氏的住处,右面则是前院。
柳黥宁定了定神,不着痕迹的稍稍顿步,观察青螺和云雾下意识的行走方向。
向左。
既然今日是‘腊月初二’,倒确然是该先向母亲请安。但按着青螺先前的话语,今日却是该回京的,并且……那张拜帖也像是从未出现过。
想归想,动作还是要跟上的。
柳黥宁默默左转,忽然觉得好像已经有些适应这些莫名其妙的变故了。大概前世断片到死终究也不是白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