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穿越大乱斗（原名：亥时入睡会穿越）》雩渊

13、回府

　　　回到柳府时天色已晚。

　　柳誉铭今日早早归家，听闻妻儿一行所乘车架已然到了街口，竟是亲自的到了门口相迎。

　　柳黥宁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便见柳誉铭正站在照壁之前。身着一袭宝蓝色暗绣水云纹的长衫，随意披了件玄色斗篷，发丝也仅用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挽起。斗篷上一圈雪白貂毛簇在他颊边，越发衬得乌发玉容，恍然似仙。

　　无论看见多少次，她都会忍不住觉得，自家爹爹实在太让人赏心悦目，感谢当年外公霸气的榜下捉婿。

　　瞧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柳誉铭原本淡漠的目光薄起微澜，无端便透出旭日金辉般的灿然丽色，唇边亦勾起一抹暖漾的笑意，几步便走到她们身前。先是亲昵的揉了揉柳黥宁的发顶，继而无比自然的轻轻执起邵氏的手，声音清润却有醇然之感，低声笑问道：“这么久？可累着了么？”
　　邵氏面上熏染了淡淡胭脂色，笑容却欢快恣意，一面回握了他的手，一面却还要睨他一眼，嗔道：“大庭广众的，也不怕人看了笑话。”

　　柳誉铭笑得愈发暖，也不回嘴，只紧了紧手中邵氏微凉的柔夷，将之完完全全的包进掌心，笑看向自己的一双嫡亲子女，温和道：“安儿，宁儿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为父早让人将一应物事备好，这两日便好好休息。尤其是……”含笑的眼眸宠溺的看向柳黥宁，意有所指的接道：“先前须夷国进奉了数条赤纹鱼，据说肉质极是鲜美，最适宜清蒸之法烹制……为父向皇上讨了一条来。”
　　却不说给不给她。

　　柳黥宁的眼睛立时就亮了，为了这条鱼凑在旁边好一阵娇声软语的讨好，厚着脸皮全然不在乎一边邵氏与柳黥安的揶揄调笑。

　　四人就这般说说笑笑的走进去，亲密的好似完全容不下任何无关之人插进去。
　　……

　　赵姨娘站在柳府大门口，怔怔的看着柳誉铭松柏般清隽的身影毫不留恋的离她远去，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心头却愁郁哀婉的想要恸哭。

　　她不是无关的人啊……无论怎么说他们也曾做过最亲密的事，他也是她的夫君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从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偶尔看来时的目光亦是空茫，全似在看一个最最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可他在对邵氏时却是恨不得融进心窝里的宠着护着。

　　赵姨娘的身体微微颤抖，只觉浑身都冷，每一口呼吸都在未出口时便化作冻雾，所有寒意涓滴不剩的融进骨里……也冷到了骨里。
　　她拉着柳玉合的手已然冰凉的不似生人，她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拽着柳玉合走的飞快。直走到柳府中那偏僻的一隅，小小的一个听雨轩中，再也抵受不住。
　　她回过身，一把将柳玉合抱进了怀里，无声的落泪。炽热的泪珠濡湿衣衫的一瞬绽出惊人的热意，随之而来的却是同等的凉寒。

　　柳玉合感受着那些真切的温度，心中不免酸涩悲苦，只听赵姨娘哽咽的声音一字一句泣了血般郑重：“菡姐儿，我的菡儿……今后千万莫要同姨娘一样，莫要为妾……为妾者，皆苦……”
　　柳玉合浑身一震，眼中不知何时已然蓄满泪水，模糊了视界，带着滚烫的温度顺颊而下。
　　她明明没想哭的。
　　她明明早就知道的，被柳誉铭放在心里的家人从来就没有自己和姨娘，她明明早就不抱希望了……前世数十年的生命里，她从未感受到过柳誉铭对她们母女有分毫的疼爱，她难道还会有奢望吗？
　　他对于柳黥宁是个绝好的父亲，可对她和姨娘却形同陌路。他只是不会短了她们吃穿，不会如某些人家那般以互送妾室为待客之道……却也不会多在意她们一点。

　　柳玉合轻轻环抱住姨娘纤弱的身子，眸中神色逐渐坚定。
　　她不会再去试图依靠这些所谓的家人了。柳誉铭靠不住，齐州那一脉柳家更是让人恨不得撇开远远，她永远记着那些人那副恶心的嘴脸。
　　这一世，她要靠自己。她有重生的机缘，掌握着未来的走向，她有那么多先机，这一次定能活的精彩。她还要，将姨娘也带出这个泥潭。
　　纵受冷待，姨娘仍是心系他的，毕竟是仙人一般俊美无俦，清冷却温和。那么，她也该尝试让姨娘能得偿所愿……若运作得好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她可以借着这些先机，收拢了那些有用的人，堆砌出强大的人脉……她毕竟熟知那些重要人物的性情，不是吗？

　　就比如……后日的那人，便可作为一个开始。
　　只是……

　　柳玉合看着逐渐沉寂的夜色，浸过水样滢然清冷的弯月，黑如曜石的眸子光彩熠熠，不下于流泻满院的月辉。然念头一转间，忽然忆起下午归程中的情景，这份难得丽色顿时蒙上一层阴翳。
　　慕翛然……这个同她记忆不符的异常，不得不防。

　　当她坐在茶棚里，忽的瞧见那让她心心念念的、安宁侯府的马车竟真的沿着官道疾驰而来，那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也当真半掀了车帘远远瞭过来一眼时，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激动，却不防竟被慕翛然给搅了局！他亲自搭手的和着那些个小厮、下人，竟硬生生赶在令修看来时将车轮起了出来，以致那马车中的少年郎并未如何在意，也未能瞧见车厢上柳府的徽记，并没停顿的径自离去。
　　她真真是头一次觉着，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碍眼！

　　柳玉合神思凝重，有心怀疑慕翛然会否也同她一般有着机缘，却无从验证。到底前世身份低微，除开那些大事或可作为轶事传开的消息之外，所知的事情便不离身周三尺。如今除了暗自提防，多加谋算，暂时也是无法可想。

　　正愁着，青月悄声进了屋子。瞧见屋中情景，便只静立于一角，直至柳玉合温言哄了赵姨娘回房，又沉思片刻后抬手召她过来，方才上前回道：“因着姑娘先前说后日要去上安寺祈福，方才奴婢已去过主屋了，夫人身边的姜妈妈说，还是同以往一般，不会拘着姑娘，只消注意着自身安危便是。”
　　柳玉合淡淡笑了一声，眸色沉冷。

　　……

　　主屋内室之中，邵氏同柳誉铭看着床前紧紧抱着帛枕，衣着单薄，瞧着有些楚楚可怜的柳黥宁，面露愕然。

　　柳黥宁讪讪的笑着，指尖一下下的勾弄枕上顺滑的刺绣纹路，赖着不走。
　　她还是有些害怕……她想同娘亲一起睡。

　　虽说暂时来看，今日似是恢复正常了，可也难说明日如何。先前忽然开始不正常的那回，不也是一觉睡醒后就变了的？那样日日绷紧着一根弦，连自己该是何种样子都不知晓，一面又要害怕会一不小心被人觉着表现出大量‘异常’，而后被当成祟物上身一类……
　　就如方才，她在自己床前纠结着不敢睡觉，许是神色太过变换不定被烛光映得有些晦暗，便被青螺以为是魇住了，又是摇肩又是掐人中，险些大晚上的跑出去讨黑狗血来泼她……

　　柳黥宁轻叹了口气，回想着那些日子里的心力交瘁，麻木混乱，不由又叹了一声。
　　想了想后，再叹。

　　天知道那些轮回往复的日子里她是怎么回事。分明已是怕的不行了，可只要沾了床，还是能睡着。
　　她甚至吩咐过青螺在床边守着，只要她睡着便立刻推醒了的，可最终仍是一觉天亮，从未醒过。

　　眼瞧着柳黥宁立在那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气，柳誉铭愕然片刻终是忍不住失笑的摇了摇头，伸手摸摸柳黥宁的头顶，径自转到了书房去睡。

　　邵氏怜爱的将乐滋滋挤挨在自己身边躺下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微嗔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呀，多大的人了，还要娘抱着才肯睡。”
　　柳黥宁只嘻嘻的笑，不住的向自家娘亲温暖柔软的怀里拱。
　　她才不会说呢，若非如今长大了需要避嫌，她其实是恨不得挤在父母中间一边靠着一个，那才是顶顶有安全感。

　　邵氏顺着她的发丝，想了想还是招了姜嬷嬷来，要她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柳黥宁只看了一眼便了然，这就是她来来回回收了几十遍的生辰礼。
　　虽然已经对其无比熟悉，但她窝在邵氏怀里，听着母亲一样样的同自己数算，哪些可以做套头面，哪样可以做成配饰……想到外祖父对自己的疼宠，再看这盒中满积的，流辉溢彩的各色珍贵珠宝，她还是觉的心里温暖，很是欢喜。

　　邵氏说到要再为她做一个璎珞，好配上一套新缝制的衣裳，让她可以在赏梅宴上穿着时，语音却忽然顿了顿，转而问她道：“那小葫芦……你可还带着么？”
　　柳黥宁一愣，继而伸手从衣襟中拉出那枚仅拇指指节大小的坠子来，笑道：“女儿一直贴身佩着呢。”
　　虽然外祖将此物送她做百岁礼时她还没穿越过来，但在之后也一直有好好保存，时常擦拭保养。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小坠子的颜色，似是比之前黯淡许多？

　　柳黥宁微微蹙眉，却也没过多在意，只听着邵氏柔婉的声音悠悠道：“还是不为你做璎珞了，这小坠子你便好好带着……想来，以前的事情你早该忘了。当时的你，可是哭起来谁都哄不住，娘又恰好没在你身边……还是你外祖把这偶然得到的奇石拿给你玩才止了你的哭，不哭的你还凶得很，不许任何人动你的小葫芦。”
　　邵氏将葫芦坠重新塞进柳黥宁的衣内，叮嘱道：“好好带着。”见柳黥宁乖巧点头，又道：“睡吧，明儿上午你还得早起去闺学，下午来跟娘学习主持中馈，需得养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