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登天子室》酸奶蛋糕

35、抉择

　　赵谨费力爬上来的时候，四周只余虫声唧唧，熟悉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
　　他怔怔的看着一条小路。

　　“皇上！”忽然几人落下，跪在他四周。

　　他的暗卫，他父皇留给他的人，很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所以，这回于择吓到了，把人叫了过来。

　　“怎么回事！”赵谨沉声着，风吹着身上的破碎衣服摆了摆。

　　一暗卫道：“属下收到于公公的消息，立刻进来找您，不过发现，除了南阳王府正常搜救的人员及几位公子外，还有一队人在找您！”
　　“属下等人不敢让人发现，所以，速度慢了，请皇上恕罪。”

　　“白忙呢？你们有看到吗？”赵谨站着，脚上伤口隐隐作痛。

　　“有。属下看到一人影跌跌撞撞的朝南方跑去，后面那几人在追。”
　　那人影不像他们熟悉的皇上，所以，他们直接向反方向找来，这才找到人。

　　赵谨转身就要往南方的小路走。

　　“皇上！”于择接到消息，赶过来，从丛林间走出，行着礼，万分严肃，“请您回宫！”

　　赵谨双拳握了握：“他还在……”

　　“皇上，他是白家的人。”于择平静的陈述事实，打断道，“皇上，该回去了！”

　　赵谨怔了下，他差点忘了，他是白家的小公子，那个逼的他家破人亡的白家。

　　只是……
　　赵谨一动不动的：“他会……死的……”
　　一旦他们发现他不是他，会死的……

　　“皇上！”
　　于择跪着，几个暗卫一动不动的跪着，他们在上谏，求他大局为重。

　　赵谨看着望着，这几个，他父皇废了无数心思，牺牲了无数人，好不容易才留下的，他一手扶上额头，手上传来刺痛。

　　那个人在护他，在拿命护他。

　　良久，四周树叶沙沙，四周几人依旧跪着，等着人做最后决定。

　　慢慢的，赵谨放下手，眼神空洞，胸口传来阵阵闷痛，心头揪着，他道，轻飘飘的，轻的他自己都听不真切：“走吧……”
　　他是皇帝……

　　“是！皇上！”

　　“皇上，老奴背您。”于择轻声着，心疼的护着人，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他亲眼看着人从调皮捣蛋，无忧无虑的王府小世子，怎么一步步到现在担起先帝遗志，怎么不着声色开始布局，怎么开始一点点心肠冷下来。

　　犹如去年初冬，京城开始下雪。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打开被下了锁的宫殿，迎出被罚关禁闭的皇子赵谨，告诉着他，先帝驾崩。

　　于是，偌大宫殿，宫人全无，先帝灵棺静静的躺着，白番随风飘荡，赵谨站在棺木之前，浑浑噩噩。

　　他曾经说过什么？

　　他说，小谨，为帝者当天下为先，以百姓为重。

　　他说，他要当个好皇帝。

　　结果呢？局势稳定后，他的改革死在朝堂之上，他的志气被碾进尘埃。

　　他被架空，被困在后宫之内，每日被逼着宠幸一个个妃嫔，被逼着气死相守一生的母后，立了新后，被逼着有了一个个皇子，公主。

　　最后，郁郁不得志而死。

　　这就是皇帝？他恍惚着，连死了，也无一人为他守灵，那些平常争夺宠爱的，那些前朝所谓重臣，那些趾高气扬的宫人，随着所谓遗旨颁布，全都庆贺去了。

　　很可笑，帝王崩，天下贺。

　　“殿下。”身后，门打开，一太监进来禀报道：“七殿下落水，不治身亡。”

　　赵谨闻言，回了身，呆呆的望着那小太监。

　　“殿下？”小太监困惑着。

　　忽然，他笑了，昔日王府里天真烂漫，爬树下河四处捣乱的小世子，现如今的皇子，在宏伟宫殿内笑了，笑声传荡在空旷的宫殿，凄厉，阴冷，带着无尽嘲讽。

　　他们想要自己的血脉登上皇位，结果呢？一个个的都被他们自己活活害死，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是他这个无母无父无权之人？

　　于择跟着他的殿下踏出宫殿，外面初雪下着，寒风刺骨，宫殿寂静冷清，脚踩宫砖，发着清脆响声，赵谨嘴角阴冷的翘着，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那他还怕什么？

　　世家大族？

　　他看着远处因七皇子落水而亡而铺天盖地的哭喊声，看着急匆匆赶来，跪在他脚下，丞相白陇，舅舅程霍，以及一身戎装，不远万里而来的镇北侯安士明。

　　嘴角划出诡异的孤独，他，什么都没了，敬爱的长姐没了，任性妄为的二姐被拘着，疼爱他的母后孤寂而亡，志向远大的父皇刚走，但他们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很多很多，他可以慢、慢、来。

　　一个一个算账！

　　“臣等恭迎大皇子登基！”响声铺天盖地，渐渐的掩盖了那边的哀嚎。

　　赵谨一字一字着，露着他们最爱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众爱卿平身。”

　　于择背着赵谨，一步步踩在落叶杂草上，四周暗卫再次散开，离的远远的。赵谨有暗卫的事，不能被人知道。

　　当时，他就知道，他家殿下，他会成为合格的帝王。

　　去年是第一步，抛弃无聊的仁慈。

　　现在，是第二步，学会舍弃废子。

　　于择感受着背上的人绷着的身躯，他肩上两侧的手收的紧紧的，捏的他的肩膀感觉会废掉，放弃白忙，这个决定对他来说，还太难了。

　　他默默的背着，不过这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无数次，皇权的路从来都是白骨累累，例如，当年的齐宣，即使先帝再怎么想救，最后依旧选择放任他死在牢狱。

　　他的皇上得适应，再怎么不舍得，迟早也会适应。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的帝王，杀伐果断，为了江山社稷，舍弃一切重视的，最后登上无人敢撼动的顶峰。

　　“于择……”赵谨趴着，紧握的手关节突起泛白，脚没在走，却还在隐隐生疼，疼了一路，在看到前方依稀灯火时，忽然疼的仿佛一剑扎进了那伤口，那被人捧着看了好久的伤口似乎更严重了。
　　他渐渐松开于择的肩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随风飘着，某人自个撕的，还撕的很欢快，衣服袖口已经被他爬的时候彻底磨烂。

　　“皇上，有何吩咐。”

　　“孤苦无援的感觉，你还记得吗？”赵谨看着脚下的路，出神，一路了，他说服自己一路了，告诉自己肩上担着很多东西，而那边不过一个白忙。

　　于择抖了下：“皇……皇上……”

　　“放朕……下来……”他道，声音低哑暗沉。

　　“皇……皇上！”于择猛的睁大眼。

　　“朕说，放朕下来！”赵谨冷冷着，不容置疑。

　　“是……”于择放下人，看着人转身就往回走。他的皇上，似乎走了跟先帝不一样的路。

　　“跟上。”于择道，几个暗卫立马跟了过去，身为内臣，皇上的抉择无论好还是坏，他劝过了，那剩下就是执行。

　　白茫跑着，她本就体力不行，爬了两次坑，已经差不多了不行了。
　　一箭射过来，滑过脚边，白茫“砰”的一声，又摔了，顺着坡往下滚，她都不记得自己第几次摔了。
　　后面的，就跟猫捉老鼠一样的，耍着她玩，快抓住她了，又不抓了，等她跑后，又箭箭射来，还不往要害射，非要伤她边边角角。

　　白茫滚到底，很累很累，跑不动了，好想就这样被抓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了，只要让她歇一歇，脚步声又近了，她随手拾起一石子用尽力气往另一边扔去，自己躲进一旁灌木丛。

　　一阵脚步声在耳边响起，白茫一动不动，屏着声音，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松了口气，暂时休息。
　　她真的跑不动了。
　　枝叶硌的她难受，手上突然爬过来什么虫子，她都懒得去赶。
　　四周黑漆漆的，风吹着有点冷，还安安静静，突然觉得很凄凉，好像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是她在一力担着。
　　即使，她爹还在的时候，也一样。

　　她那个爹，就好像早就预见今天这一幕般，练得她理智无比，再危险的情况，再怕的要死，第一反应也是怎么解决……

　　她无奈着，她爹真把她当儿子一样养着啊，教她念书，教她如何谋算，不许她跟其她小姑娘一样靠着眼泪解决一切。
　　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羡慕那个每天只要负责漂漂亮亮的亲娘。
　　她在一边凄惨背书，她娘一旁吹笛，跟人花前月下。
　　她在一边皱眉深思，想着怎么答才能让人满意好吃零嘴，结果等她想出来，她的零嘴，全被某人一点点喂进邱昭儿的嘴里。

　　明明同为女子，他爹简直差别待遇！！！

　　此刻，脚步声又回来了。

　　白茫：“……”
　　她是怎么了？累糊涂了？
　　她居然有时间矫情？

　　白茫叹了口气，他们想把她逼近更深处，她才不要顺人心意。
　　她起身，拔腿就往反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