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孤月独闲

5、第五章

　　我从没想过找任何一个旧人，这个城市有我太多的回忆，我从来不想重新忆起它们，顾一旬来过后，我回国以来第一次试图去联系旧人。这并非我愿，只是不想达别人所愿。
　　我第一个人找的人就是宋闻礼。
　　她根本不意外我会找她，她知道我一定会来找她的。
　　“怎么，舍得从西班牙回来了？”她端起茶杯，十分优雅，可我却记得她面目可憎的模样，全然一个魔鬼。听说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商人，陆瑶说，宋闻礼可谓嫁的风光，整个城市大约一半的财富全在在她手，这个城市都不会忘记她放的那十几个烟花，像是向全世界宣告她拥有了一切。
　　我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多说一句话都会让我觉得恶心，我单刀直入，把话说的直接明了：“你是故意没告诉我爸和顾阿姨，自己去找顾一旬的吧。”
　　宋闻礼的笑充满了轻蔑：“呵，是呀。让我猜猜，你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有人告诉你，你去西班牙的那天晚上，他看见了我吧。”
　　我攥紧了茶杯。
　　“哈。”宋闻礼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看来顾一旬告诉你了，不过呢，你知道吗，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消息吗？”宋闻礼顿了一下，继而说道：“是何数哟。”
　　其实我知道，向宋闻礼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何数。我只将我和顾一旬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他，接着就被宋闻礼知道了，我就猜到一定是他，不然他怎会心怀愧疚，未曾给我一点消息。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宋闻礼的笑容很漂亮，语气却像那天我对待顾一旬那样恶毒：“因为我就是不想让你过的开心啊。”
　　我一杯滚烫的茶杯已然泼到了她的脸上，我只恨我手里的不是硫酸，好让她这层伪善的面具融化，暴露她这恶心的真容，那样丑陋卑鄙。她嫁给了权力和金钱，我动不了她分毫，只能予她这杯茶，让她记住，即使披着羊皮，不过也是只丑恶的狼而已。
　　“我当然知道啊”我说：“你不过就是嫉妒我。”
　　不愧是宋闻礼，即使被泼了茶，也依旧行不改色，回忆里那个骄傲的女孩重回脑海，她总是轻蔑的看着我，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宋闻礼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她享受看到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却偏不让她得逞，我看着她，笑道：“因为你求而不得的东西，我却弃之如泥呢。”
　　我如愿看到了宋闻礼垮下来的笑容，犹如一朵花的突然凋落，可是我的心情却丝毫没好到哪去。
　　“让我也猜猜，那天你见到了他，发生了什么呢，怕不是一点可乘之机都没有找到吧。”我学着她的语气，笑道。
　　看着宋闻礼僵硬的表情，我觉得我赌对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想赌一赌，赌我能不能猜到他的心，我猜到了，可是心却很疼。那天大雨倾盆，我在西班牙阳光明媚，他却身处非议，只身一人。
　　我走的时候高跟鞋走得很响亮，和宋闻礼刚走过来的时候一样，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趾高气昂。我在平常的时候不穿高跟鞋，因为我到现在高跟鞋还都不顺畅，今日穿上它，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但是我知道，我和宋闻礼都心知肚明，我和她之间，谁也不能站谁的上峰，因为我们都是失败者。
　　走出茶馆，天气已经变阴了，我没打带伞，但是我想走一走。
　　自从那天之后，严明就没来找过我，可能对我的隐瞒心存芥蒂吧，我总是对他很残忍，我不让他走入我的世界，不允许他走进我设下的防线，我美名其曰，他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但我是知道的，我是自私的，因此我总是对他小心翼翼，我生怕我让他受伤，可是我还是不可避免，我习惯逃避，如果逃避现实可以让我得到片刻欢愉，我愿意片刻沉醉在这虚假的平静。严明是深知我这点的，他试图让我在逃避中忘怀，他不能理解我，我身在浮世却不能自已，很多事情，连我都是无法决定的。
　　9月的天气，总会下着小雨，这小雨来的正好，我心里还有点不痛快，即使看到了宋闻礼吃了气的表情又能怎样，我根本得不到什么，我真是被她气着了，才会口不择言，故意让她生气。我不喜欢自己这样失态。
　　小雨来的突然，来的淅沥，轻柔地落在肩上，头发上，路上的人不太多，车也不算太多，我喜欢这样安静。
　　今天倒是一个好日子，旧人接踵而来。
　　身旁偶有打着伞的人经过，像我这般不打伞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个。我的目光落到那女孩身上，利落地梳着低辫子，看起来十分温婉。正巧她偏了偏头，我一惊。那人竟我认识的人，钟夏。
　　钟夏是我的学妹，与我算是交好，她总喜甜甜地叫我佳禾姐姐，恍若真是我的妹妹一般，我喜欢她充满活力，有时泛着糊涂，是个讨人喜的女孩，现在的她，看着倒是成熟多了，那时的她更像个毛糙的小女孩。
　　我不想和她对视，我回过头，目不斜视地经过，尽量让自己走的自然。
　　“周佳禾？”一道试探的声音打破我的回忆。
　　我愣住了。
　　“佳禾姐，是你吗？”钟夏改了称呼，试探道。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回头了，你一定不会开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向她。
　　我心里知道，我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消息，我不敢问他，我只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伤害我自己，才能够得到救赎，只因这样，我才会有机会在心里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