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易事凡尘

25、正文第二十四章

　　姚稀辰回到酒吧，突然想到了素素以前给她写信用的电子邮件，也许这样能联系到她，就算她不回来，也可以让她知道父母的情况，姚稀辰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电子邮件上。
　　素素，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想问，这是你的自由和选择，不过，你的父母现在情况很不好，做为子女，我想你不会扔下他们不管，我想，你现在应该还是很安全，或许你已经和你女友在一起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一起回来面对家庭的问题。
　　姚稀辰
　　几天下来，酒吧依旧没有平静，素素父母是很会闹腾的人，不仅自己在门口闹，还带了家人一起闹，三天两头连警察也不来了，周围的群众也见怪不怪不再围观，各自过着生活去了，酒吧并没有因为吵闹而无法营业，依然来来往往。
　　“爸爸，妈妈，你们别再闹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过来，是素素的声音，她旁边站着一个女人，长发，高个，很斯文。
　　素素父母闻声停止了吵闹，回过头看见素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情绪更加激动。
　　“好啊，你个死丫头！你还敢回来！”话还没说完，素素的爸爸就冲向素素旁边的女人，“你还敢给我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你存心想我活不成是吧！”
　　“住手！”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酒吧门口，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很有气势，这一声倒真的起了作用，素素爸爸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大家都立在原地看着车里的人。
　　车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女人，一个个子不高，却显得从容华贵，一个个子清瘦，外表有些男子气概，剪的短发，清爽利索。
　　“珂儿，你带素素先进酒吧吧，事情总得慢慢处理。”那个清瘦的女人对着素素身边的女子说话。
　　“不行！没什么好谈的，你个死丫头，跟我滚过来！”素素的爸爸态度依然强硬。
　　“事情再闹大谁也不好看，我们还是进酒吧去吧。”清瘦女人站在人群中间，神情淡定。
　　素素在众人的包围下，战战兢兢地走进了酒吧。一伙人也跟着进去了。
　　姚稀辰对于这群人的到访也并非感觉到奇怪，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必定也是她们一个圈子里的。她和小芹一起给大家倒茶水，安排座位。
　　“我希望，大家既然进来了，就请保持自己的情绪，不要对酒吧和他人进行不必要的伤害，否则，我会保留诉诛法律的权利，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如果没有别的意见，那么我希望大家能冷静地听当事人的说话。”清瘦的女人依然很平静地讲述着，姚稀辰看着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大概已经有些年纪了，可是谈吐之间却依然显得很年轻却不失稳重，姚稀辰这回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哼！”素素的父亲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但是在素素母亲的劝慰下还是忍了这口气，他轻瞥了四周的人一眼。
　　“各位叔叔阿姨，我叫林珂，是素素的女友。”林珂的手紧紧地握住素素，“我知道现在你们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可是，我希望你们能冷静地想想我们的话。”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变态！我只要你不要再缠着我女儿，我就不再和你们计较！其他的免谈！”素素的父亲不断地挥动着手，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我就渴望家庭的温暖，可惜，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父母什么模样，很小的时候我便很要强，即使在孤儿院里，我也从来不允许我输给任何孩子，我一直都很孤独，很敏感，我拒绝所有人的关怀，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任何人，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父母要抛弃我，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要生我出来，我没有选择地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人面对孤苦无依，10岁的时候，我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得到了林以清阿姨的捐助，成了她众多孩子里的一员。”林珂说着望着那个清瘦的女人，那就是捐助了30多个孤儿，让他们健康成长享受大家庭温暖的女人，“她捐助的第一批孩子现在大多都已经成年成家立业，而她被我们这些孩子称为妈妈，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名字，因为从小孤僻，我不爱说话，林妈妈和她的爱人给了我更多的关怀和开导，她们是慈祥的，她们没有隐瞒过她们相爱的事，她们用爱感动着身边的人，她们让我们知道爱是世界上最能让人变得快乐的事，让我们学会爱，虽然明明知道她们是同性恋，但是作为有着同样性倾向的我却依然会害怕别人的异样目光，我从来不敢说我喜欢的是女孩，如果不是因为素素，我想我到现在都不敢正视我自己。”
　　在听到林珂说林以清和陈丽也是同性恋关系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而此时，林以清轻轻地环抱着陈丽平静地笑着，没有任何尴尬的表情，那么淡定，她那样笑着，让那些人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躲闪。
　　“从素素接到你们的电话回到家以后，我也彷徨过，我不希望她为了我和家里闹翻，我本身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也经受这样的痛苦，在亲情和爱情中纠结的人，不会快乐，那种被撕裂的痛没有人可以分担，我也害怕我的内疚会让我想逃，那些日子，我不敢和素素有任何联系，我很想她，害怕失去她，可是，我也知道她在父母身边，有着说不出的为难，我除了等待，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就这样等待下去，素素没有回来，我也不会再去打扰她，我会成全她的亲情，可是，当我打开门，看见憔悴的素素，我的心都碎了，她是如此坚定要和我在一起，我还犹豫什么？我想就这样和她在一起，可是，背负着不孝罪名的我们，无论走到哪都不会真正轻松地笑，当我抱着奄奄一息的素素进抢救室的时候，罪恶感充斥着我的心，也许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当初对素素留恋，也许素素现在和男孩子快乐地谈着恋爱，不必在亲情和爱情两难全时选择放弃自己，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无法回头，素素吞了大量安眠药，手腕上深深地割下一道口子，她成全不了自己孝顺的心也成全不了和我在一起的幸福，她都不要了，我在抢救室外面等的时候，那种无助我想没有人能体会，你们做父母的爱子女，我们没有谁可以指责，父母的爱从来都是无私的，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拿亲情作为筹码逼孩子选择？你们都认为这样的选择题好做吗？你们真的认为你们给的路就都是对的？你们打着希望自己孩子幸福的幌子把自己的孩子打造成你们希望的模样，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就只有不孝的子女，没有错的父母吗？你们生我们，我们没有选择！你们对我们好你们不要我们，我们都没有选择，我们从小被灌输着千篇一律的思想，我们从生下来就开始背负亲情的债，偿还的唯一途径就是惟命是从，如果有悖逆，就是大不孝，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要什么？我们现在要的是幸福，你们的理解，我们的尊敬，可是你们呢？你们总说是为了孩子的幸福，什么是幸福？你们的幸福观念和我们不一样的时候就是我们的错，我们除了顺从无路可走，否则，我们就要背负忤逆罪名，就要被人骂说我们不要自己的父母！是我们不要你们吗？不要，我们为什么还回来？不要，我们为什么还要你们理解？不要，我们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煎熬？难道真的不能两全吗？我们变态？我们这样的相爱让做父母的没脸见人？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人人都在为了别人的眼光苟且偷安，人人都害怕别人的口水淹死自己，可是人人都管不住自己的嘴自己的心，被歧视的又何止是同性恋！那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异性婚姻也在倍受漫骂和阻止，那些残疾的人，那些患有传染疾病的人，那些沿街乞讨的人，那些少数的人，都在被排挤着，被歧视着，你们看看！你们睁开你们的眼看看，我们到底哪和你们不一样了？真那么万恶不赦！”林珂越说越激动，却被突如其来的呵斥惊住了。
　　“你给我住嘴！变态！你们这样不能生孩子，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恶心！还振振有辞！”说话的是素素的姑姑。
　　“生孩子？我想问问，我是谁和谁生的？生孩子就是天理了，那些生不了孩子的女人都该被万人唾骂！生孩子没错，但是，我们不是禽兽，我们有感情的动物，要为了生育结婚，完成所谓的社会责任，那现在这么大的中国为什么要残忍地实行计划生育，剥夺人们的生育权利！计划生育扼杀了那么多生命的降生，又有谁问过一个为什么？人太多了，没地方住了，地球资源紧张了，所以要减少人口，我们这样的人是少数，我们没有强求你们和我们一样，你们生你们孩子，我们爱我们的，我们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是我们的事，你们想起来恶心可以不想！”林珂显得有些控制不住了。
　　“好了！不要狡辩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素素和你在一起鬼混的！”素素的父亲恶狠狠地瞪着素素。
　　“爸爸，我要和她在一起，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你们还要我再死一次，我也还是要和她在一起。”素素紧紧地抱住林珂。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话素素的父亲就冲过去狠狠地扇了素素两耳光。
　　“你打吧！你从来都舍不得打我，你打吧！如果把我打死能让你好过，如果你宁愿少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你就打吧，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是再死，我也甘愿了，死在你的手上，死在珂儿的身边，我认了！”
　　“大家冷静些。”林以清又开口了，“我也是老人了，这么多年过来，看得多了，做家长的都难，但是，你们都看见了，女儿这么坚定了，你就是打死了她，她也还是这样了，你所谓的面子也早就被你这样闹得没有了，面子没有了，女儿又没有了，这样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们的本意肯定不是要失去女儿，但是，如果那天你们女儿真的就那么死了，你们想想，现在你们会后悔吗？要你们现在接受这样的事实当然不容易，但是起码别这么武断，既然做父母的都是想孩子幸福，那么给她们点时间，让她们的生活来说服你们，无论怎么样，这条路是你女儿自己选择的，痛苦幸福只有她自己体会得最深刻，做父母的，放开子女，未尝不是好事，总一步一步要她按照你们的方式生活，不是办法，毕竟，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你们生了她，养了她，就让她用真实的幸福生活来回报你们的养育之恩，你们现在可以多一个孝顺你们的女儿，或者会全部失去，你们自己想想吧，至于亲戚们，我想，你们也该好好想想你们的子女，其实，素素说过，你们的子女中大多数都是支持她的，这就证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嘛！你们何苦自己给自己找圈子套呢？”
　　“对不起，叔叔阿姨，我刚才失言了，我只是……”林珂冷静了下来。
　　“爸爸妈妈，我们不觉得哪见不得人，如果硬有人骂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管，但是至少我们正视自己，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我们会生活得很好的，那些喜欢说的人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们的生活才是最实在的，我们不要生活在别人的口水中了。”素素和林珂都跪在了老人面前。
　　“叔叔阿姨，我不会让素素受苦的，我会努力工作，她也会的，我们会努力生活，好好孝顺你们。”林珂一边磕头一边说，“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我希望我能叫你们一声爸爸妈妈……”
　　“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让她们先去我那一段时间，你们都冷静一下，想清楚，我希望这个新年你们能团圆。”林以清起身，扶起跪在地上的一对小恋人，“做父母的都不容易，不过你们也要清楚，你们的孩子是善良的，她们从来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父母。”
　　“素素！”素素的妈妈已经泣不成声，她跑过去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
　　“妈妈，我爱你！”素素轻轻地在母亲耳边诉说着。
　　姚稀辰静静地看完这场戏剧化的事情从沸腾到平静，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林珂这样，她又开始想安若雪了，送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音训，她知道，安若雪有自己的人生要往前走，以前总觉得是小雪赶不上自己的脚步，而现在却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无法和她并肩前行，姚稀辰忽然想，要是安若雪和她之间没有那出交通意外，是不是能象今天的林以清和陈丽的，感情经久不衰？也许她们会相信，她们的感情也是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