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青春站在风里》十月时

3、半个月的艳阳高照

　　军训为期半个月，每天白天从八点到下午六点顶着大太阳站军姿，练队列，齐步走，踢正步……晚上有时候每个班围坐在操场上唱军歌——其实就是吼。有时候回教室，听老师训训话，然后自习准备军训最后一天的开学摸底考试。
　　他们的教官是一个30来岁皮肤黝黑的男子，叫许伟，是他们这一届教官中最严厉的一个。当别的班在训练的时候他们在训练，当别的班在休息的时候，他们也在训练。
　　在这样顶着烈烈炎日下的超长训练，三班终于有一个女孩支撑不下去了。
　　“教官，有人晕倒了！”一个女孩喊道。
　　“赶紧送医务室去！”
　　教官说完这句话时，温陌西已经背上晕倒的女孩向医务室跑去。
　　教官摇摇头，叹了口气：“大家休息一下吧，半个小时以后列队跑步。”
　　“我去看看。”冷曦陌对刚坐下的欧阳诗说了声，就急急地跑去了医务室的方向。完全没听见后面欧阳诗的声音。

　　冷曦陌到达医务室的时候校医正在给晕倒的女孩做检查，医用屏风把医务室隔成两个世界，十分安静，只是偶尔传来校医配药水时药水瓶碰撞的声音。
　　冷曦陌走进去，温陌西低着的头刚好抬了起来，四目相对，冷曦陌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她是应泇俐前几天请假前钦点的女生里的班长，来看看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女生是因为长期不好好吃饭产生的低血糖，加上又顶着大太阳训练了这么久，有点轻微的中暑。”校医摘下口罩，轻声的说。
　　“那她现在没事了吧。”
　　“挂两瓶水吃点药就没事了。对了，你俩其中一个去买点巧克力之类的给她吃。”
　　“我去吧。”一直没开口的温陌西轻轻地说。
　　温陌西离开后，冷曦陌迈着轻轻地步子向屏风内走去，坐着旁边的空床上静静地看着躺着病床上的女孩。

　　她叫厉允之，不属于那种特别漂亮的女孩，甚至可以用普通来形容，加上她又是一个特别沉默的姑娘。在女生们都在抱怨军训多么多么的累，多么多么的要人命时，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沉默到让人完完全全忽略了她的存在，若不是因为今天她的晕倒，又有谁会知道三班有一个厉允之呢。
　　“温陌西。”欧阳诗看着一路小跑地温陌西，不顾身边人的感受喊了声。
　　温陌西停下脚步：“哦，是你俩啊。”
　　“我听说你们三班有个姑娘晕倒了，还是你背她去的医务室，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欧阳诗旁边的男孩笑嘻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说。
　　欧阳诗看着他们，一副了然的表情:“赵祎，你之前说的好兄弟该不会就是温陌西吧？”
　　赵祎点点头，自恋地说：“是不是长得比我略差一点？”
　　“嗯，差的真的可以有一个天一个地来形容了。”正当赵祎要得意洋洋的时候，欧阳诗又冷不丁的来一句，“温陌西是天，你是地。”
　　“你跟曦陌学什么不好，非要和她学在我正想燃起小火花的时候浇一盆拔凉拔凉的冷水下来，熄灭我正准备熊熊燃烧的小火花。”赵祎委屈的说。
　　“让你燃起小火花了还了得，我可不得把它浇灭吗。”欧阳诗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看着他，又想起什么似得问温陌西：“对了，你顶着大太阳要跑哪去？”
　　“校医要我买点东西去等厉允之醒了给她吃，现在曦……冷曦陌在医务室看着她。”
　　“哦。那不用去了，赵祎帮你买好了。”
　　“谁说我是帮她买的，我是以为……”
　　未等赵祎说完，欧阳诗就低语一句：“你要是不想你好兄弟笑话你，你就别说你是为啥才买的这么多吃的。”
　　“嗯，我刚刚听她说你们三班有人晕倒了，我就觉得肯定是低血糖，低血糖就肯定要吃些巧克力什么的，所以我就都买了。”
　　温陌西揉了揉鼻子，露出军训以来都没有的坏笑道：“别编了，你以为你是神医啊，晕倒了就一定是低血糖。这么热的天中暑了也不一定啊。”
　　赵祎呵呵一笑，掩饰着被揭穿的尴尬：“我去看看你们班那位弱女子。”

　　三人一同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赵祎和欧阳诗走在前面小声着聊着天，欧阳诗还时不时笑几声，温陌西则走在后面一言不发，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刚刚赵祎叫她什么？曦陌，对就是曦陌。
　　温陌西在脑子里一遍遍的过着刚才的对话，想起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曦陌，一向如此思维清楚的他又一次的觉得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他想起前几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赵祎突然有些严肃地说，“温陌西，我觉得你自从报道后就一些变了。”
　　的确是变了。例如刚刚换做从前的温陌西肯定会和他们说一声然后走掉，但他却选择了留下来。例如那声差点脱口而出的‘曦陌’，都会让他的脑子变成浆糊，让他变得如此慌张。
　　上帝动了动小拇指，在他枯荣平常又周而复始的生活里放进来一个冷曦陌，让他手足无措，无所适从。至于上帝为什么动小拇指……也许只是因为痒痒，也许什么都不因为。
　　温陌西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某件事情有冷曦陌的参与都会让他变得慌张。即使他们现在是同学；即使军训时他就站在她的身后，有着那么近的距离;即使刚刚在医务室狭小的空间里，屏风外只有他们两人，他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慌张。可这一切也改变不了他心中的慌张感。
　　这种慌张感到底从何而来，来了多久，温陌西统统不知道。

　　“你醒啦。”冷曦陌轻声问。
　　厉允之试着坐起来，却毫无力气看了看手背上扎着的针头：“我怎么在打点滴？”
　　“你晕倒了，校医说你有点低血糖还有点轻微的中暑，挂两瓶盐水再吃点药就好了。”
　　厉允之点点头没在说话，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冷曦陌也识趣的不再多言，她本就不是一个叽叽喳喳的人，更何况面对着的还是一个不熟且比她还不喜欢叽叽喳喳的人。
　　“曦陌。”
　　冷曦陌看看赵祎，问：“你怎么来了？”
　　赵祎举起手里的一大包零食：“喏，送温暖来了。”他走到厉允之的旁边，“我刚才问校医说你有点低血糖，这里面有巧克力你吃点吧。”
　　“谢谢。”厉允之看了看他又低下了头，小声地道了谢。
　　欧阳诗走到冷曦陌身边，不紧不慢地说：“刚刚你走了之后我急着追你，然后碰见了他，他听说咱班有人晕倒了就以为是你低血糖又犯了，傻乎乎的去买了这么一大包零食。”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碰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晕倒的人不是曦陌，那我不也没必要买这么多东西了吗？”
　　“我要是那时候就告诉你那多没意思啊，再说了你买的东西不也都派上用场了嘛，还跟个小姑娘一样的在这吐苦水。”
　　冷曦陌挑眉：“欧阳说的对。”
　　“好你个冷曦陌，以后考不好别叫我给你做掩护。”
　　“你有点自知之明行吗？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我给你做掩护？”冷曦陌抬手看了看手表，“刚才教官说半个小时后要跑步，时间快到了，欧阳我们走吧，厉允之你好好休息吧。”
　　一直没说话的厉允之突然开口：“我不休息，我要去军训。”
　　赵祎把她一瞪：“你有那么喜欢军训吗？你才刚好一点，我要是你就躺在这安安静静的休息，就算装也装的脆弱一些。”
　　“是啊，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去跑步了。”冷曦陌拉着欧阳诗走出了医务室。

　　留下屋内的一男一女。
　　其实他们之间是认识的，他们初中时是同一个班的。
　　那个时候的厉允之虽然学习成绩不好，话照样也没有一大箩筐，但远没有现在这个厉允之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只不过是一个暑假而已，就把她变得更加沉默了。
　　“我们班没训练了，教官让我们自由活动。你先去训练吧我看着她，反正都认识。”赵祎走出去对一直在外面站着的温陌西说。
　　温陌西点点头，一个字都没说就离去了。

　　赵祎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觉得温陌西有哪不对劲，又说不出来是哪。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妈妈。
　　“喂，妈。”“哦，曦陌没事，我搞错了，你没和舅舅舅妈说吧。”“没说就好，我先挂了啊。”
　　挂了电话，赵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小在他老妈心底，赵祎这个怀胎十月难产生下来的亲儿子就没冷曦陌这个侄女一根头发丝重要。这几年老妈的偏心越来越显而易见了。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受着，至少他是哥哥冷曦陌是妹妹嘛。不过……冷曦陌这个混不吝少女好像似乎从来没正正经经叫过她一声哥哥。如果叫了哥哥，也没啥好事等着他。

　　“我觉得我已经黑了一个度，不，是十个度了。”欧阳诗边吃饭边说。
　　冷曦陌挑着盘里的辣椒：“没事儿，赵祎没黑，你俩这匹配度正好。”
　　“那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不得跟斑马似得？”初中同学莫一舟在旁边搭腔。
　　冷曦陌挑眉，笑了起来：“说得对。”
　　“对个毛线，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这么配合默契，改明儿我得认为你俩是一对了。”
　　莫一舟：“滚，这话要是冷叔叔听见了，不得追杀我？”
　　“胆太小追不到女神，要勇往直前！”欧阳诗拍了拍他的肩膀，“胆大一点兄弟！”
　　冷曦陌瞪了瞪她，欧阳诗讪讪地闭了嘴，冷曦陌把嘴里的米饭吞下去后才说：“其实我觉得，老莫和七儿挺配的。”
　　欧阳诗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确定？”
　　冷曦陌点头。
　　欧阳诗打量了一下莫一舟，给出看法：“命悬。”
　　温陌西和赵祎正好走过来，听到了这句两个字。
　　赵祎：“谁命悬？”
　　欧阳诗努努嘴：“冷曦陌说莫一舟跟时七配，你说莫一舟是不是命悬？”
　　莫一舟：“话说，时七是谁啊？”
　　“就是咱初中老太太口中那位，一连跳几级的神人。”冷曦陌解释。
　　“就她啊，不过他们不常说学习好的姑娘长得都不咋地么？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肯定得配美女。”
　　其他人故作呕吐。
　　“莫一舟，你脸真的比城墙厚。”
　　“他这话相当的有歧义，什么叫学习好的人长得不好看，那反过来就是长得好看的学习都不好看了？这变着法的再说我们冷曦陌学习不OK啊。”欧阳诗笑着挑拨离间。
　　冷曦陌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长得丑，长得丑。”
　　“那句话还有个说法就是，并不是所有长得丑的人学习都好，也不是长得漂亮的学习都差。”
　　“赵祎，我不想动粗。”冷曦陌恶狠狠地瞪着他，手拿着筷子在他的餐盘里夹了几个鸡腿，“以示惩戒。”
　　“胖不死你！”
　　“我吃不胖。”
　　“浪费粮食。”
　　温陌西至始至终都没说话，坐在旁边像一个隐形人，但余光都看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看得清楚。

　　难熬的军训终于在八月底进入了倒计时。
　　一天军训结束后，应泇俐带着三班在校园的个个角落逛了逛，说是带着他们熟悉一下校园环境。艺术中心，图书馆，科技楼等等一切转完后，应泇俐站在‘最后一站’的操场上，在踢足球的草皮上让他们围圈坐下，向他们提起往事：“我当年也是北念的学生，和你们一样也是三班的，只不过当时三班还不属于尖子班。那个时候还没建教师办公楼，教师办公室都和我们在同一个楼里，每个班班主任的办公室都和自己班在同一层，班主任要想去看自己班里到底是在闹还是在学习很方便走几步就到了。我们当时特别倒霉，因为我们的教室和办公室只有一墙之隔，所有的人都不敢闹，毕业的时候我所在的班还被评价为北念中学第一个比尖子班还要安静的班级。”
　　说完，全部人都笑了起来。
　　一片笑声中，欧阳诗凑到冷曦陌的耳边说：“这么多人的围圈坐都能坐到一起，你俩可真有缘分。”
　　“缘你个大头鬼！我和你不也坐在一起嘛。”冷曦陌一把推开她的头，用只有离得近的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她自然知道欧阳诗说的是谁，她坐下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另一边坐着的是欧阳诗的那个同桌，温陌西。
　　军训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班的人几乎都是首先认识两个人，一个是温陌西，一个是安思修。认识安思修的大多全是女孩，那张帅气的小白脸和冷冰冰的气质摆明着是吸引情窦初开的少女的。而温陌西则是男女缘都十分好，他长得不比安思修差一星半点，性格又十分的大大咧咧，几乎找不出缺点。这样的性格让他不到半个月就有了一箩筐勾肩搭背的哥们。
　　冷曦陌为他的善交而改变了内心对他自以为的人设。她一直自以为温陌西是和所以偶像剧或者言情小说里的那些男主角一样的，高冷，不近人情……但好在安思修才是，温陌西不是。
　　在温陌西与安思修的对比下，冷曦陌不得不承认，她更欣赏温陌西这样的男孩子。
　　真的。

　　“我俩坐一起是刻意哪能算得上是缘分，你们坐一起又不是刻意为之，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顿了顿，又用胳膊碰了碰她，“话说，都挨这么近了你也给人家打声招呼呗，都是同学。”
　　冷曦陌在心里默默地想，入学之前说好的要当的高冷学霸呢，怎么越来越像……呃，媒婆了？
　　还没等冷曦陌开口说话，坐在欧阳诗旁边的程诗嘉说：“你知不知道女生要矜持？”
　　“不就打个招呼吗？碍着矜持什么事了？”
　　两个人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为了女生先向男生打招呼到底矜持不矜持这样无聊的事情。
　　她们两个从报道的那一天，冷曦陌为她们介绍时所结识的时候就注定了不会是好好相处的两个人，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诗字。
　　谁又知道呢？这两位在某些时候一见面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有时候意见和想法又是神一般的契合。

　　过了一会，应泇俐要他们在这里再休息半个小时了再回班上自习。两个人的争论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声音在三十人的聊天声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冷曦陌觉得无聊，从和军训服一起领的军绿色的帆布包里拿出MP3带上耳机静静地听着，然后鬼使神差地偏过头看向温陌西。
　　谁知，他也向她投来目光。
　　冷曦陌好似呆了一般，也不知道转头掩饰，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看，脑袋里就只有七个字。
　　他真的好好看耶。
　　有时候再次回想起这一幕，冷曦陌很想像看网上电视剧一样按一下暂停键然后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MP3里周杰伦的《晴天》刚好放到了高潮，夕阳在他们的身后做着背景板，喧嚣的聊天声被完完全全的隔离，仿佛此刻这个世界只有他们。
　　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她永远都记得那是心里莫名升起的不知名的感觉，懵懂无知，然后再被记忆配上了两句烂熟于心的歌词。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