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的白化之路》墨染无端霜

8、代嫁

　　穆清影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因为女儿的任性，害得穆家上下现在人人如履薄冰，女儿心中着实惭愧，可女儿今日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父亲母亲能够答应。”

　　穆丞相长叹一声：“罢了，起来说话吧。”

　　千然上前欲拉穆清影起身，但穆清影却并不配合，依然跪在地上道：“女儿是断断不会嫁入楚王府的。”

　　上一次穆清影以如此坚决的语气对他说的话，穆丞相还记忆犹新，她说：女儿此生非楚王萧云飞不嫁。

　　而现在她又道：女儿是断断不会嫁入楚王府的。

　　穆丞相糊涂了，他开始不懂到底哪句才是她的真心。“这是为何？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那楚王吗？”

　　穆清影一阵苦笑。

　　为何？难道要她说，如果她嫁给了萧云飞，成为了楚王妃，穆家上下可能会被满门抄斩，九族全灭？

　　那时在法场上，她那五岁大的侄儿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她至今只要一想起，便恨不得立刻以死谢罪！

　　可这等荒唐言，但凡是脑子正常的，谁会相信？

　　“因为本郡主不同意。”一个若金丝雀般婉转动听的声音飘入屋内，众人纷纷闻声望去，一个身着广袖流仙裙的少女踏着半徐不缓的步伐，由远及近，停在众人的面前。

　　“舞阳给穆伯父和穆伯母请安。其实清影姐姐实属无奈，毕竟若是她嫁入了楚王府，那谁陪本郡主一个穆清尘呢？”

　　顿了顿，萧舞阳又继续道：“清影姐姐喜欢楚王是洛阳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楚王不爱清影姐姐也是洛阳城人尽皆知的事情，至于昨夜楚王为何亲口提出要娶清影姐姐，其中用意想必穆伯父心如明镜。”

　　除此之外，只有穆清影和萧舞阳知道，萧云飞还有一层用意，便是故意让穆清尘此人消失。

　　“舞阳想要嫁得两情相悦之人，清影姐姐又何尝不是？纵使楚王妃的位置何等尊贵，但那又如何呢？穆伯父难道真的愿意看着清影姐姐嫁给一个不爱她，只拿她当一颗棋子的人？”

　　穆丞相向来两袖清风，也不喜攀龙附凤，经萧舞阳如此说道，他再次向穆清影确认道：“你老实答我，你当真不愿嫁入楚王府？”

　　穆清影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这就向王上谏言，让王上收回成命，我就不信王上还当真会因为这事儿便砍了老夫的脑袋。”

　　萧舞阳连忙劝道：“穆伯父稍安勿躁，我和清影姐姐早已想好了对策。”

　　——这穆伯父怎如此冲动，怪不得一直不得王上器重。

　　说话间，萧舞阳已经将穆清影扶了起来。

　　安陆离瞥了穆清影一眼，心中一阵落寞，在二人谈心时，穆清影可没告知她此事儿。“小妹，郡主所言可为真？”

　　穆清影点点头，“只是这事儿需要千然帮忙。”

　　“我？”突然被点到名的千然瞬间懵了，那模样就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对什么都一脸茫然一般，天真极了。

　　萧舞阳好生打量了这个叫做千然的侍女一番，身形却与穆清影十分相似。遂走到千然的跟前，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听说你自小便跟在清影姐姐身前？”

　　被凉国第一美人如此问候，千然颇有些受宠若惊，诚惶诚恐道：“是的，幼时是小姐将奴婢从街上拾了回来，若没有小姐，奴婢早就见阎王了。”

　　萧舞阳盈盈笑着：“那么也就是说清影姐姐待你恩重如山咯！”

　　千然点点头。

　　萧舞阳：“那如果本郡主说现在有一个可以报答她的机会，你可愿意做出一点牺牲？”

　　千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莫说是一点儿牺牲，就算是把奴婢这条命拿去，千然也毫不犹豫。”

　　纵然说着如此大义凛然的话语，可萧舞阳却分明感觉到被她握住的这双手在微微颤抖。

　　她噗呲一声笑道：“放心，不会要你的命，相反，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做下人，以后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千然一脸茫然的瞧了穆清影一眼，穆清影却别过脸去，她有些不忍直视千然。

　　萧舞阳道：“我自小出入宫廷，对王上是何性子清楚得很。王上已经收回了一次成命，是断然不会再收回第二次的，否则他颜面何存？若是穆伯父真的去找了王上，王上定会大发雷霆，届时穆家难免大祸临头。如果我说，只要你心甘情愿代替清影姐姐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妃，便可免了相府这一劫难，你可愿意？”

　　怀中的手抖得越发严重了，“我自是愿意，只是……”

　　安陆离道：“这不行，那楚王何等聪慧，万一被他识破了，岂不是……”虽然千然的易容功夫确实不错，可她压根儿不会演戏，为人又太胆小怕事，很容易露出破绽。

　　“他不会识破的。”萧舞阳十分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这几日我们会好好的训练千然，让她学会如何做到天衣无缝，千然那么聪明，一定能够学会的对吧？”

　　萧舞阳靠近千然的耳畔，轻声低喃道：“放心，相信我！没人比我更了解楚王了！”

　　萧舞阳温柔的话语在千然的耳畔萦绕，似一缕春风抚平了她内心的波澜。穆清影自幼待她亲如姐妹，若是有别的招，她也是断然不会让她去冒险的。

　　况且，为了她的小姐，为了穆家，她似乎也别无选择。“千然一定不会让郡主，还有小姐失望的。”

　　婚礼提前到七日后，不是萧云飞的主意，而是今儿早上萧舞阳拜托月河长公主向王上进的言。

　　千然代替穆清影嫁入楚王府，萧云飞是知情的，却也耐不住萧舞阳的一番软磨硬泡，外加一些口头承诺。

　　上一世的穆清影因为贪恋萧云飞的偶尔温柔，而变得丧心病狂；而这一世的萧云飞因为醉倒在萧舞阳的虚情假意里而甘愿装聋作哑，被玩转于鼓掌之中却浑然不知，简直是可笑至极。

　　穆清影忽然间有点儿同情萧云飞了。

　　待回到房中，萧舞阳从怀中掏出一枚翡翠玉兰簪子，穆清影一眼便认出，那日被萧云飞绑了之后，这枚簪子便随着其他首饰一同被萧云飞收了去。

　　“这一次，我是讨回来了，今后，师姐可莫要再丢了。”说话间那枚簪子又插入了穆清影的发间。

　　穆清影：“萧云飞似乎知道这簪子是你送我的，他当时瞧见这簪子时好像很生气，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还你。”

　　萧舞阳不以为然道：“因为我告诉他我不想看到他娶别的女人，所以就在这簪子上下了慢性毒药，于是他就给我了。”

　　穆清影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萧舞阳瞥了她一眼，忽的噗呲一声笑道：“瞧把你吓得，我是骗他的啦，花大半个月的功夫亲手雕刻一只有毒的簪子，那我可真是闲的慌。”

　　的确，若真要下毒，随便在市面上买个精致的簪子便是，又何须费这么一番功夫？而且现在的穆清影对于现在的萧舞阳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威胁，她没有理由要她的命。

　　真正令穆清影觉得吃惊的是，种种迹象表明，此刻的萧舞阳与上一世同一时期的萧舞阳的性情根本大相径庭，若真真算起来，反倒像萧云飞登上王位之后的萧舞阳。

　　待一阵抽丝剥茧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忽闪过穆清影的脑海，她只觉心上似乎被人刺了一刀，特别的疼。

　　萧舞阳说那簪子有毒，萧云飞便还了他，若是此言非虚，那也就是说，萧云飞也想她死。

　　原来，这个时候的萧云飞便已经恨她到了这种地步。

　　一双孤傲的眉逐渐舒展开来，清冷如月的双眸噙着笑意，闪烁着明亮的光，“谢谢你，师妹！”

　　“呃？”

　　——她是在为我替她取回了簪子而道谢？她喜欢我送她的这枚簪子？

　　萧舞阳虽不确定为何穆清影忽然间对着她笑了，但这是她从塞北归来后，穆清影第一次对着她如此真诚的笑，瞧得她都有些微醺了。

　　自那日后，为防走漏风声，平添麻烦，穆清影便一直以男装示人，毕竟谁知道又会有谁在府中收买人心，安插眼线呢？

　　是夜，萧舞阳早已入了寝，正与周公难舍难分，穆清影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在她的面前摆着一碗水，水中躺着一枚翡翠玉兰簪子。

　　一般的毒都是融于水的，穆清影用银针在那水中晃荡了好久，甚至都有些乏了，眼皮子开始打颤，那银针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变化。

　　如此瞧来，萧舞阳似乎并未蒙她。

　　转眼间七日已过，穆府又再一次张灯结彩，挂满了大红喜字，就连那庭院内的梧桐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在夜间亮起来，映得人的脸上满堂喜色，好看极了。

　　闺房内，穆清影手持桃木梳子正在认真的给镜子里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梳头。

　　在上一世，穆清影便想象过这样的画面，千然身着凤冠霞帔，她为她梳头挽发，带上大红喜布，送她风光大嫁。

　　但可惜的是，她为她准备的那份凤冠霞帔放在鎏金盒子里，到她死都未曾打开过。

　　如今，也算是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

　　一个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然后道：“二公子，三小姐，楚王府的花轿已经到了。”

　　穆清影拿起桌上的红盖头，准备给千然盖上，千然忽对那侍女道：“你先出去告知他们一声，这儿马上便好，我还有些贴己话要与兄长道。”

　　那侍女应承了一声，便退了出去，顺道关上了房门。

　　千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穆清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