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胡安的契约》i桑梓

4、第四章 回家

　　胡安以为从游乐园回来会回到王奶奶家，可眼前这越来越不熟悉的街道，真让人慌张。
　　胡安趴在关着的车窗上，不安地问：“妈，咱们去哪啊？”
　　“带你回家啊。”胡氏想起什么，解释道：“咱们家搬家了，这是在去新家的路上，你还没去过呢。”
　　“新家？”
　　“嗯，对。”

　　胡安若有所思，小脚刚好搭在椅子边缘，一晃一晃的，问：“那以后还会再搬吗？”
　　胡氏认真思考了几秒：“这个可说不好，短期内不会了吧。”
　　“短期？”
　　“嗯，就是……”
　　“你跟一个孩子解释那么多干嘛。”胡安父亲粗暴打断：“不再搬了，闭嘴吧。”
　　“哦。”胡安不敢再说话，连抬头看窗外都不再敢。低着头，直到目的地。

　　“胡安啊，一会儿进去呢你就直接上床，等我喊你吃饭你再出来，乖乖的好不好。”胡氏给胡安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明天我们要回老家，一会儿呢，爸爸妈妈要收拾行李，你就在床上待着，不要下来乱跑惹你爸爸生气，知道了吗？”
　　“回老家？”
　　胡氏一个“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吗？”的表情，胡安乖巧的秒懂，闭上嘴点点头。

　　胡安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等着，等啊等，换了左侧卧、右侧卧、平躺、倒立，无数种姿势之后，外屋传来的盘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应该是好了吧，胡安光着脚丫蹑手蹑脚地靠近。饭桌和胡安一样高，爸爸朝胡安招手：“过来吃饭吧。”

　　胡安跳着过去，电视里正在放什么新闻，爸爸看的专注。
　　胡安扒着桌子边，踮着脚，看到桌上有花生，馒头还有粥，离胡安最近的一叠放着几坨棕黑色的奇怪的东西。

　　爸爸似是心情不错，指着那坨东西问胡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胡安摇摇头，想了一下：“像狗屎！”
　　“什么？”
　　“狗屎。”

　　“去！墙角站着去！”
　　爸爸像变了一张脸，生气极了的样子，胡安不知所措，爸爸是说让我去墙角吗？为什么要去墙角呢，不是该吃饭了吗？他为什么生气呢？虽然不明白，胡安还是一步一回头的走向墙角。

　　胡氏听到响动，赶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让人怎么吃饭啊。不吃了！”
　　筷子用力摔在碟子上，清脆的响声吓得胡安捂着耳朵。

　　“胡安啊，快跟爸爸道歉，说你错了。说你再也不了。”
　　胡安面对着墙，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抽泣一边说：“我不了。”
　　胡安心想，爸爸可真吓人啊，比王奶奶他们楼后的那条狗还吓人。以后一定要躲远些。之后的事情胡安不记得了，可能是被吓得，可能是太小了。

　　“胡安醒了？来，吃早餐，大妈给你准备了油条、煎饼、包子。你想吃哪个就吃哪个，你先挑，挑剩下的哥哥吃，你们都不喜欢的我来吃，好不好？”
　　胡安靠在门框上神游，我明明在新家，爸爸好像又生气了，可这是哪里啊，这个大妈是谁，难道我又被抛弃了？

　　“小家伙~来飞一个~”胡安突然被举到空中旋转。
　　“啊~！”这个腾空把胡安吓得叫了起来。
　　大妈连忙起身阻拦：“你别闹，你这孩子，你吓着人家了。”
　　胡安被大妈连跳带锤地抢到怀中，坐下，这才看到门边还站着一个大哥哥，看起来已经是个大人的样子了，很高，高的快顶到门框了。

　　大哥哥龇牙咧嘴揉着被大妈锤的部位。
　　“这是你迟木哥哥，还记得吗？”
　　胡安摇摇头，心想，这个哥哥看起来倒是蛮阳光的，大妈也像是个好人。可是，我到底为什么在这啊……

　　“你先吃早饭，吃完饭我带你去玩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呢。”
　　“嗯。”胡安默默地看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站在门口等着迟木。

　　“走吧，小家伙。”胡安被一把扛到肩上。
　　“注意安全啊，别跑太远了。”大妈不停嘱咐着：“中午回来吃饭啊，她还小，别给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
　　“昂昂昂，知道了。”迟木哥哥头也没回，高扬着手挥舞着。胡安从迟木头边探出脑袋，高度只够露出眼睛和上一半儿鼻梁，跟大妈挥着小手说再见。

　　“我妈呀，就一直想要个闺女，这不是你来了，给她高兴坏了。你放心住着，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都给你准备。”迟木带胡安来了一个类似街心公园的地方，有滑梯和木马。

　　胡安被放到木马上，这个高度对迟木来说刚好到胸口，很方便他一只手护着胡安，一只手玩着什么发出奇怪声音的机器。可对胡安来说，这个高度就有点惊悚了，这个高度甚至看不清地上那些熟悉的蚂蚁小伙伴。

　　胡安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慢慢问：“大哥哥，我为什么在你家啊？”
　　“哦，这个啊。”迟木头也没抬，“你爸妈回老家办什么手续去了，你在这边也没人照顾，这不暑假吗，我也没事，我妈就主动申请承担照顾你的任务。”

　　“哦……那我爸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我可不知道了，一会儿回去可以问问我妈。”
　　“哦……那我还可以去找王奶奶和王子哥哥玩吗？”
　　“王子？我还公主呢。”迟木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认真的胡安：“估计不能吧，我都没听过他。”

　　“那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去？”迟木终于放下手里的机器，低下头凑到胡安脸前：“其他小朋友都巴不得出来玩，你怎么刚出来就要回去？”

　　胡安有些不想暴露自己害怕的事实，却也想不到更委婉的说辞，只好实话实说：“我……这个……这个有点儿高。”
　　“哈哈，你早说啊。”迟木用胳膊把胡安夹了起来，转身放在滑梯上，问：“这个可以吧？”
　　胡安满意地点点头，滑梯是她的最爱。

　　“对了小家伙，听我妈说你爸妈回来你就该去幼儿园了，你要不要提前去看看啊，你以后要上的幼儿园什么样，你不好奇吗？”
　　“嗯？”胡安正滑到一半，两只小手紧紧扒着两边，用力点了点头。

　　“行，那你先下来，我带你去幼儿园。”
　　胡安从滑梯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仰头看着迟木：“大家伙，走吧。”
　　“呦呵，这是有意见？”迟木一只手扒拉着胡安脑袋：“快，喊哥哥。”
　　胡安两只手在脑袋上挡着迟木的大手：“你喊我小家伙，我才喊你大家伙。”

　　迟木蹲下，发现还是比胡安高很多，干脆一屁股坐到滑梯边的沙坑里，和胡安一个高度，问：“那小家伙你叫什么啊？”
　　“袁胡安。”
　　“行吧，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小安？”
　　胡安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

　　幼儿园好漂亮啊，胡安脑子里只有这个词，可是她深切明白这个漂亮和王子妈妈的漂亮不是一种漂亮。幼儿园到处都是彩色的，墙是彩色的，地也是彩色的。幼儿园里有好多可以玩的，有些胡安连见都没有见过。

　　“怎么样，还不错吧？”迟木一脸得意看着开心成静止画面的小小安，好像这是他的杰作一样。
　　胡安疯狂点头，问：“我们可以进去吗？”
　　“这个恐怕不行啊，这几天这里也不开，我们只能在外面看看。”

　　看着小小安失望的样子，迟木安慰道：“不过再过几天就开园了，你就是这里的小园友了，期待吗？”
　　“嗯嗯嗯！！！”

　　“回去吧，一会儿你想吃什么啊？”
　　“胡萝卜。”胡安脱口而出。
　　“你是小兔子吗？想都不用想吗，这么爱吃胡萝卜？”迟木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的吐槽。胡安其实又在神游刚好想到了胡萝卜，现在觉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就不说话了。

　　从这天起，胡安的梦就被那个彩色的地方占据了。她梦见自己骑着独角兽穿过彩色的云层，王奶奶和王子哥哥也穿着彩色的衣服来陪她一起玩。

　　*
　　“小小安，快起来，我要给你个惊喜。”迟木哥哥猫在门口神神秘秘的样子。
　　胡安从床上翻了个身，趴到床边问：“什么啊？”
　　迟木走到客厅，从胡安的房间看不到人了，好奇驱使她趿拉着黄色小拖鞋，吧啦吧啦的跟到客厅。

　　那有一个比洗澡盆还要大的盆，迟木哥哥正蹲在边上傻笑。胡安走过去，挨着迟木蹲下，看到盆里用清水泡着满满一盆的胡萝卜。胡安有些不敢相信，问：“迟木哥哥，这是什么啊？”
　　“胡萝卜啊。”
　　“能吃吗？”胡安不安分的小手已经扒上了盆边儿。
　　“那当然，这些都是给你的~”
　　“哇~”胡安蹲在比她大太多的胡萝卜堆里，吸溜着口水。
　　这天的梦里，胡萝卜替代了独角兽，成为了小小安的坐骑。

　　入园的日子眨眼就到了，一盆胡萝卜小小安只吃了三四根，苦了迟木和大妈，每天变着花样的吃萝卜。

　　胡安作为插班生进入了幼儿园，这件事在来之前没有人告诉她。
　　插班生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其他小伙伴已经互相认识并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了，你是新来的，陌生的，大家会带着各色眼光审视你。

　　在老师简短的介绍之后，胡安就被推进了班里。
　　“你是小女孩吗？”
　　“那为什么你不穿小裙子啊？”
　　“为什么你没有小辫子？”
　　不时有人过来扒拉一下胡安短短的头发，或者假装路过撞到胡安。

　　胡安一声不吭，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那里有一个穿着紫色裙子的小姑娘，也是一个人坐着。她的裙子有很大的裙摆，很蓬。她头上还带着小王冠，像小公主一样。
　　自从迟木哥哥给小小安普及过王子和公主之后，小小安再遇到漂亮的人，就很爱形容她们像公主一样。

　　迟木哥哥说进了幼儿园就不再是小屁孩了，要多交朋友。环顾四周，胡安犹豫了好一会儿，看着疯跑疯叫的男孩儿们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从一个人的小姑娘开始下手。她慢慢伸出小手，伸向那个小公主：“你好，我是今天来的袁胡安，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小公主盯着胡安看了几秒，点了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不但没有回答，还抿起了嘴唇，像是害怕被人扒开嘴，知道名字。
　　胡安耸耸肩：“那我叫你阿紫好了。”
　　小姑娘又点了点头，就这样，胡安交到了幼儿园的第一个小朋友，阿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