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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螺旋风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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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后的女子为其弟报杀生之仇,指名道姓提及了仇人的名字,连最先向她询问的周行川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并不认识女子提及的两个人,提及恩怨有些感同身受,一时不再言语。
台下有人回过味来,跟旁边人交头接耳。
“郁家庄的?”
“一听就没干什么好事。”
“可不是?我本家有个表侄女,被那郁奎强抢入府,郁家自从通官了,跟通天也差不了多少,我那表亲四处求告无门呐,待我寻到人打听,说我那表侄女入府半月人就没了!”
“这样的祸害就该多除几个!”
“听她说的,是野渡谷段淮除掉了这个祸害,这倒是奇了怪了……”
“甭管那段淮从前名声如何,这总归是桩大快人心的好事。”
……
参进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些话片刻就传遍台下,原本明哲保身的人想着把女子口中要寻仇的人喊出去,如今倒有了几分不肯出卖的心思。
等人声过去了,酒楼里一片寂静,台上的女子看懂了,轻慢的冷声从纱帘后清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这么一来省事多了。”
“段淮既是个胆小鬼,藏在你们这群不识时务的人当中,我索性全杀了,倒也不算漏错。”
她从琵琶的琴颈上腾出一只手来,隔着帘账手指朝前一勾,先前消失的那群蝴蝶重新冲破帘纱飞了出来,往人群里冲进去。
阮妱本来还对于自己让段淮背了黑锅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鼓足了勇气,几乎是在那些美丽怪物化身流弹朝自己飞过来之前蹭一下站起身,从段淮对面的位置来到段淮身旁,诚实地……扯住了他的衣袖往他身后躲。
坦白什么的稍后再做打算,现在保命要紧!
段淮终于肯从空中那群蝴蝶收起视线,垂眸看向阮妱。
“就这么害怕?人又不是你杀的。”
阮妱有些心虚:“少谷主,您不会打不过那些蝴蝶和戏台上的人吧?”
相处这么久,再结合看小说的经验,她知道段淮有多臭屁,属于你说他不信他偏要让你觉得他行的那种人,这么说完以后以及做好了准备长久待在段淮身后了。
谁知道段淮突然说:“我确实打不过。”
阮妱:?
“你听,她说我杀人了,我明明没杀,我打不过,你偏偏觉得打得过,那你说我能不能打得过,又到底杀没杀人呢?”
“你没杀!你也绝对打得过她!”
阮妱回答得非常干脆,似乎比起怕蝴蝶更怕少谷主又开始弯弯绕绕。
蝴蝶已经发现了最远一桌的他们了,阮妱绝望中听到段淮让自己更绝望的声音。
“那你觉得,他是谁杀的?”
又来了!烦不胜烦的诡辩杠精!
阮妱脑子里的血一热,闭眼拽着他垂下的袍角,在自己崩溃之前回答段淮:“他自己该死,和任何人都无关!”
她这么说完,很是漏洞百出,以为段淮要继续追问下去,可他却看起来很满意。
“你要记住这句话,以后也不要忘记。”
说完他转过身去正对着那团飞过来的紫色流弹,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横在胸前,往空中使了一套很难看清的剑法,不过片刻,一团几十只蝴蝶就纷纷落到地上不再动弹,而他的剑上一点也没有脏。
周行川原本在窗边自己一桌,外头光线太亮,蝴蝶并不喜往那处去,可主角时刻都没有人设崩塌,哪里需要哪里扎,他提起自己的剑往最中央蝴蝶侵扰最严重的地方赶过去。
他挥剑挥得手都酸了,沾染了不少紫色的汁液在衣服上和剑柄上,只觉手腕麻木疼痛,与前面那个瘦子说得一样,那些蝴蝶确实带着毒。
周行川边走边挥动着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阮妱他们这边来,没有看见躲在段淮身后的阮妱,只看见段淮连肩膀都不动,就行云流水把面前的蝴蝶斩落地上,令周行川更好奇的是,他身上没有一点被蝴蝶弄脏的地方。
“这位兄台,你是何门何派,竟有这种功法?”
段淮斩蝶之余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紫一块黑一块,眉头皱起来。
“距我三步之外。”
周行川原本就钦佩不已,有结交之意,说话时脚下已迈步走来,却被段淮的话定在原处,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怕你把他衣服给抹脏了。
阮妱无声回答了他,再看地上,脚边也趴着一层密密麻麻蝴蝶。
她抚着心口蹲着身子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了段淮的所谓绝密功法真相。
那些蝴蝶并没有被剑刺死,而是被平整砍去了羽翼,在地上蛆虫一样扭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招化虫了。
阮妱:……他装逼一直可以的。
在平叶,很少有不会武功的人,哪怕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痞子混子勒紧□□之前都得拿几文钱买一把最便宜的铁剑挂在腰上,平日逞凶斗狠耍威风,实则没用过几次,如今既危险又兴奋地斩杀着蝴蝶,手中的剑竟还不算白买。
酒楼里的众人或是边逃边刺,或是躲在桌底拿剑戳来戳去的,也有像之前晁厉那样被蝴蝶咬得发疼,拿不起剑来,没来得及运功就昏睡过去的,皮肤也在慢慢变成或深或浅的紫色。
再这样下去,这哪是醉香楼啊,这是一片茄子地啊。
阮妱看见好几个茄子人,丑得她不忍直视,抓着少谷主衣袍的手更紧了。
开玩笑,要她变成那个样子,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不知不觉间,周行川也来到了阮妱身边,阮妱半蹲在地,几乎是在两个人的脚边夹缝里求生存。
一时间这竟是全酒楼最安全的地方。
阮妱安全感满分地弓着腰往地上坐下,其他地方挥剑挥得累成狗的众人也注意到了这边三个人的动静,准确来说只有两边的男子在动,中间的女子静得快入定,只消看看持剑的两个人出招方式就懂了阮妱所在的绝佳位置。
最重要的是……她偶尔还伸手抓桌上的花生和糕点吃!她拥有的安全感居然让她嚣张成这样!
其他人能忍吗,绝对不能忍了!
脸皮薄的拿着戳十次中一次的长剑做样子卖力挥动着,迈着脚步往三人所在的地方靠近;脸皮厚的已经全然管不得那么多,直接从自己所在的地方朝阮妱这边跑过来,麻利俯下身子,在阮妱前后左右一字排开,甚至连动作都和她统一。
阮妱:……
要是这本书里全是咱们这样的人,情节至于这么凶险吗?
地上一片人或趴或坐或蹲,这片人的前面仅仅立着两个不停挥剑的,却已经足够将簇拥过来的蝴蝶斩杀干净,从阮妱的角度看过去直像两个螺旋机浆风车人,光是看着就让人无比安心。
和阮妱一齐蹲在他们身后的,很快就进入阮妱安全放松的状态里,磕着瓜子唠起了嗑。
“这两人能处,遇到危险是真上啊。”
“蓝衣的我认识,他爹是个乐善好施的员外,年前被灭门了,他至今还在追查仇家。”
“诶少年人身世如此,也没有怨天尤人,可见心性至纯。”
“白衣的那个是……”
“看着是生面孔,有人认识?”
……
远处被阮妱戏称为三个臭皮匠的那桌因为要拖着还在昏迷中的初始茄子精,一时半会过不来阮妱这里,而这群蝴蝶有将近一半都朝那边的三个人围了起来,两个人也算很讲义气,身上密布着从蝴蝶翅膀上抖落下来的金箔粉末,露在外面的皮肤布满被啃咬的血痕,即便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肯抛下昏厥的同伴自己逃跑。
阮妱拽着段淮的袖子,想让他去救一救那边的三个人。
他们是晁雾阁的人,正是开启下一段剧情的关键钥匙。
可阮妱还没想好怎么让反派救人,段淮忽然停住动作将剑负于身后,瞥了她一眼。
他伸手抚摸上自己下颚和耳际,一层层撕开脸上那层面皮,阮妱险些跟不上他的打算,搞不懂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布身份,听着周围人对周行川和段淮毫不掩饰的夸赞,阮妱猜测难不成他居然有洗白意识?
实在算意外之喜,阮妱欣慰得快要落泪了,可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要真像她想的那样,段淮病娇反派的人设不就崩塌了么?这跟主角周行川忽然不再打抱不平反而要杀光天下人有什么区别?
正当阮妱越想越深,实在弄不懂他想干什么,却见撕下面皮的段淮将身后剑抽出来横在胸前,他睫羽微颤,漆黑的双眸闪烁着某种压抑不下的狂热,打量着在他背后寻求庇护多时的人们。
“我好像无意救了人,怎么办?”
“可我也实在想不到他们该怎么来报答我。”
“不过……这么多的人,正适合我随便挑出几个来杀。”
“取于斯显于斯,总是有趣的。”
阮妱:?
作为反派,这个脑回路倒是让人设回归正常了,但作为正常人……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