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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庄周梦蝶 ...

  •   前尘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陈迹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放着,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不能如愿,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疼痛,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不管怎么睁都睁不开。
      陈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理智让他努力从那个噩梦里醒来,但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的在那个旋涡里浮浮沉沉,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站在上空冷冷的看着自己在梦魇里挣扎求生。
      陈迹拼命的想睁开自己重若千金的眼皮,平日里轻易能够做到的东西此刻却异常艰难,努力了半天累出一身汗才算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眶干涩,光线刺目,陈迹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入目尽是一片白光,身体的感觉也渐渐恢复了过来,那些梦境里的血迹,污秽,雨水,警笛,车祸……所有的一切顷刻间全都消失不见!
      又是这样……
      从昨天醒过来以后陈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不断地重复着他死前的场景,一遍一遍,从不停息。
      陈迹忍着脑袋的剧痛动了动浑身乏力的身体,刚才那种死亡的恐惧和无法控制身体的惊慌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他抬起手来,张开手掌,属于少年青涩而修长的五指印入眼帘。
      躺着床上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坐了起来,入目的是一间豪华却空旷没有人气的房间,窗外的微风轻轻挽起白色的纱帘,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进来,楼下大厅里的挂钟发出整点的敲击声,晚上六点整。
      陈迹点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日期,上面清楚的写着2007年3月4日,这是他15岁时被陈辉领进陈家的第二天!
      头部传来的阵阵抽疼促使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
      陈迹皱着眉头看向窗外,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就好像是那天叶初秋额头上的血一样,鲜艳刺目,让人厌恶。
      只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借此来缓解心里的那些郁气,他现在只感觉脑子很乱,阵阵的抽痛中夹杂着混沌和烦躁,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疲惫,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庄周梦蝶一样,开始有些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带着叶初秋在高速路上和一辆转弯的卡车相撞了,出了很严重的车祸,那种真实面对死亡的恐惧他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可是等他再次醒来时却又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四年前,他刚回陈家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临死前的那些经历和记忆太过于真实刻骨,他恐怕真的会误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终于醒了。
      可是理智和身体的感觉却明确的告诉他那并不是梦!
      他想他或许是重生了,也或许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预示未来的梦,只是那场梦太过于真实而刻骨,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清楚的知道他不会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预见未来也好,重生也好,他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他不会再因为母亲的死颓废丧志,也不会再让那些抢走他母亲东西的人逍遥法外,更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等着那个早已和妈妈断绝了关系的外公千里迢迢的从美国赶回来救他,这一次,他会彻底强大起来,把原本属于他和妈妈的一切重新夺回来!再也不会因为识人不清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白白的拱手让人!
      既然老天让他重新再来一回,他就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这次他势必要自己做主,把属于他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至于叶初秋……
      陈迹这次再也不会去招惹他了,他不想再去害他一次,他清楚的知道叶初秋自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受伤。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叶初秋死时的惨状就会清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安眠。
      他想他可能是喜欢叶初秋的,但他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愿意再去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既然注定要失去,那还不如从来就没有拥有过,陈迹永远是果断而决绝的,不管是对别人还是他自己。
      因为陈迹从心底里觉得如果没有了他的参与,叶初秋的人生应该会过的更好才对。
      叶初秋脑子很聪明,如果没有遇到他,他会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像所有普通人一样,找一个好工作,最后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对他好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两个人平静快乐的生活着。
      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至于他……他想他恐怕是要一个人一辈子了,或许哪天厌烦了一个人也会随便找个看的顺眼的女人凑合着过完下半辈子。
      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叶初秋,只有一个爱他爱得傻得冒泡的叶初秋,会毫无原则的包容他,原谅他,忍受他,其他人都不可能像他一样毫无保留的去爱他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没有了叶初秋,他或许也会尝试着像个正常人一样,努力学习和工作,然后继承陈家,找一个门当户对,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结婚,最后生一个继承人,然后……
      然后他的一生也就过完了。
      所以,叶初秋,再也不见了……
      “吱呀”陈迹的卧室被人从外面推开,门上清脆的风铃声打破了陈迹的深思。
      陈迹不悦的扭头看过去,进门的是陈家现在的陈夫人,也是陈迹名义上的后妈,罗静,陈迹冷冷的看着那个穿戴华贵,保养适宜的女人。
      陈迹的妈妈秦墨是在陈迹五岁时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的,那时候他妈妈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陈辉工作忙很少回家所以她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
      陈迹一直记得那头下午有一个大着肚子的阿姨来陈家找他妈妈,想要他妈妈和爸爸离婚,还告诉他妈妈她和陈辉在大学时就在一起了,他妈妈是第三者!
      陈迹的妈妈是大家闺秀,性子温婉有涵养,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听过她骂人,和人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像菟丝草一样,温柔软弱惹人怜爱,可是那一次他妈妈却发了很大的脾气。
      这也不能怪秦墨,秦墨当初嫁给陈辉时,陈辉还是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
      秦父当时是纵横商界的大亨,眼光毒辣,见面的第一眼就看出来陈辉靠不住,只是秦墨当时年少,加之又被秦父保护得好,涉世不深,被恋爱冲昏了头脑,一心认为陈辉就是他的真命天子,秦父不同意,秦墨就各种绝食和哭闹,再加上那时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秦墨已经怀了陈迹,最后秦父实在拗不过她,才勉强同意了他们两人结婚。
      而陈辉倒也是个有手段的,凭借着秦家的关系人脉很快就在商场里站稳了脚,一开始陈辉忌惮于秦家的势力再加上陈迹的出生,两家倒是相安无事,可是随着陈辉事业渐渐做大,他开始受不了秦家对他的掌控,再加上秦家一直看不上他,外界又传着各种风言风语,说他是靠着吃软饭才有的今天,他开始厌恶起了秦家,但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正需要秦家的资金和人脉支持,所以他只能一直忍耐。
      等陈辉凭借秦家彻底在南方站稳了脚,翅膀硬了之后,两家的矛盾才真正显现了出来,之前秦家害怕自家女儿夹在里中间痛苦,就一直瞒着她,对陈辉吃里扒外的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是没想到最后陈辉竟然勾结了其他几家竞争对手出卖公司内部机密,严重损伤了秦家在国内的重要经济命脉,两家的矛盾彻底被激化。
      但陈辉这时候对秦墨本人还是挺好的,再加上有了陈迹这个儿子,夫妻俩仍然很恩爱,最后秦墨也和陈辉一样跟秦家彻底闹掰了,甚至为了陈辉与秦父断绝了父女关系,秦家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彻底退出了国内市场,专心在国外发展,再也没有回来过,但在临走前秦父却私下里给秦墨留了一大笔钱,说这些钱是他留给陈迹这个外孙的,其他人休想打它的主意,话是这么说,但秦墨知道那是因为秦父信不过陈辉,所以想要给他们母子留一条后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她当时却是不愿意接受的,因为那时的她还单纯的以为自己为他付出了这么多,陈辉不可能会背叛她的,秦父听到后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她当初为了陈辉舍弃了千金小姐的身份,与深爱他的父亲断绝了关系,本本分分的守着这个家,相夫教子,如今换来的却是其他女人的登堂入室,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只是个第三者!真是个笑话。
      陈迹已经不记得那天她们到底吵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最后他爸爸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妈妈和那个女人拉扯在一起,然后那个女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流了好多血,他爸爸当时很生气,狠狠地打了他妈妈一耳光,他妈妈的肚子撞到了桌角也流了好多血,直到那时他爸爸才知道他妈妈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只不过那个孩子还没有机会出生就被他亲手杀了。
      再然后他心灰意冷的妈妈就在向家的帮助下带着他悄悄离开了陈家,直到她病逝。
      那一年陈迹才十岁,之后的五年里陈迹一直是在向家的帮助下生活的,直到一个月前他这个十年不见的父亲才突然找到了他,说是他生病了,陈家不能后继无人,想要他回去。
      他当时只觉得可笑,陈家后继无人?
      说来也是报应,罗静当初以流掉了一个儿子为代价逼走了秦墨,进了陈家的大门,当了陈家的夫人,但可笑的是她进门之后就再也生不出儿子了,如今陈家已经有了两位小姐,而陈辉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
      陈家的旁支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陈辉把这么大的家产交给一个外来的女人,他们也想要分一杯羹,所以才会逼着陈辉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陈迹也不想因为这个破理由就把辛苦打拼下来的事业拱手让人,所以才用尽一切办法去找陈迹母子,却不想秦墨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这个消息对于如今的陈夫人罗静来说却是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秦墨当年还没来得及和陈辉离婚就消失了,所以这些年来罗静虽然外表风光,对外统传自己是陈夫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直没有真正的名分,算不得是陈家人。
      所以她和她的孩子一直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陈辉的事业,为了这件事她也曾委婉的问过陈辉,只是陈辉却一直避而不答,让她这些年来一直担惊受怕,就怕哪一天秦墨就突然带着儿子回来把她现在的一切都夺走了。
      原本对于陈辉把陈迹带回家她还有些不高兴,但现在一听说秦墨死了,连带着对陈迹也有了些笑容了,毕竟从今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陈夫人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至于陈迹……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还能翻天不成,这些年她一直借助陈辉的关系和资金扶持娘家的事业,如今也小有成绩,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气,哪里还会怕陈迹一个半大孩子,她现在只想着赶紧趁陈辉还没死好好表现一番,然后在陈辉立遗嘱的时候能够多分一些,也不枉费她这么些年来对陈家的付出。
      “陈迹啊,怎么叫你吃饭也不下去,担心你爸爸说你。”
      陈迹看着她在那里笑得一副慈母模样,心里觉得好笑笑,面上却十分冷淡,“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罗静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笑着的脸一下子僵了起来,不过也好陈迹不打算和她演戏她也懒得装,干脆收了笑,黑着脸扭头就朝外走,只是转身的时候却听到陈迹懒洋洋的声音。
      “这次就算了,下次进来的时候记得要敲门,相信以陈夫人的教养应该会懂的。”
      罗静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起来,别以为她听不出来,陈迹这小崽子是拐着弯的骂她没教养呢!
      哼,大家闺秀又怎么样,教出来的孩子还不是这种货色,别让她以后逮着机会,否则一定要他好看!
      陈迹看着罗静气匆匆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慢慢从卧室走了出去,楼下的餐桌那已经坐好了人,陈辉看见他插着兜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吃饭还要人去请,你这少爷的架子还挺大!”
      罗静一看陈辉在训斥陈迹,连忙上前拦着接着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温柔劝导:“你就少说两句吧,小迹他刚回来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来晚了就来晚了,有什么关系,我们等一等就好了嘛。”
      经她这么一来二去的火上浇油,陈辉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不少,“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吃饭的时候还要自己长辈坐着等你!”
      原本陈迹已经坐下了,打算对他们的一唱一和视而不见,他可不想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吃饭的兴致,但陈辉却主动提到了他妈,陈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直接把筷子扔到了桌上,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我妈死得早又没有爸教,自然就是这副德行了,陈董事长要是看不下去就自己去找我妈好好聊聊,不过,”他突然兴味的笑了笑,“我想她也不会想要看见你,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的好,否则小心她半夜里来找你们,说不定,她现在就是背后看着你们呢。”说完就心情大好的上楼去了,留下餐桌上神色各异的人。
      陈辉被他说的脸一会青一会白的,十分难看,最后干脆也丢下了碗筷饭都不吃就直接回房了,罗静则是开始浑身发毛的朝四周看个不停,好像周围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
      剩下陈迹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一个已经十三岁上初中了,却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一点没学得她妈的精髓,刚才见了陈迹还脸红了半天,他的话倒是听得半懂不懂的,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了一个亲哥哥,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而且这个亲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比她们学校的校草还要好看!
      另外一个才三岁还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埋头吃东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庄周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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