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有枝》知栖

2、第壹章

　　大宓一百八十九年，四月。落殷山庄三子出生，取名顺弥。
　　同年九月，落殷山庄世交的黎家二小姐出生，取名辛夷。
　　次年一月，大宓皇后诞下大宓第一位皇子，皇帝龙心大悦，赐名为启，意为新的开始始。
　　　——《大宓野史》
　　春山如笑，杏雨梨云。柔和的阳光洒落在林间树梢，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草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潺潺清韵流淌，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清脆的流水声偶尔伴着几声莺啼，一派静谧安详。
　　比起山林的宁静，山下的小城却是喧闹不断。街道上张灯结彩，行人来去匆匆，小贩们也忙着准备着。忙碌的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因为，今天是上巳节。每个母亲都将自己正值豆蔻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可爱优雅的发髻，鲜艳美丽的裙子，无不在散发着少女的青涩美丽。
　　姑娘们打扮好自己，便与小姐妹们相约着一起到河边祓禊互赠兰草，然后到郊外踏青，好不快乐。
　　然而，在这样愉快的节日里，有一个人却是不开心的。
　　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古朴山庄里，几个丫鬟小厮聚在后院一处屋前，神色焦急，不停地朝着里头喊：“小少爷啊，您快出来吧！这，这黎老爷一家就快到了！”
　　“我不！”清脆软糯的童音从屋里穿出。
　　“诶哟，我的少爷哟！您再不出来，庄主就该生气了！”
　　“我不要！”语气中透露出坚定。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时，院外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音，“混账东西！怎么还不出来！黎家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怎么还不叫少爷出来！”
　　下人们一听见这声音，立马被吓了一跳，全都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低下头，弓着身子，恭敬地道了声：“庄主，夫人。”
　　只见一个身着锦缎黑衣的男人站在院门口，一张俊颜冷若冰霜，薄唇紧抿，一双如鹰隼般眼睛已有淡淡怒气。他便是这座落殷山庄的主人——殷落渊。
　　而站在他身旁的，身着淡蓝衣裙的，长相柔美，笑容温婉的女子正是庄主夫人——叶芳芷。
　　下人们一见庄主和夫人，就跟见到救星一般，“庄主，小少爷他，他怎么也不肯出来，我们都已经叫了半个时辰了。”
　　殷落渊皱了皱眉，刚要发火，就被妻子拦住了。他看着爱妻，只见妻子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去和儿子说说。
　　殷落渊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叶芳芷微笑着走到小儿子的房门前，柔声道：“小弥，快些出来吧，黎家老爷马上就到了，你的哥哥们都在前厅等着了。”
　　“我不要！我不要出去！”软软的童音带着些许委屈。
　　叶芳芷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又怎听不出宝贝儿子语气中的委屈，立马道：“小弥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宝贝，你跟娘说，娘帮你做主。”
　　站在一旁的殷庄主早就不耐烦了，道：“小孩子家家，哪儿那么多废话！再说，有谁能欺负得了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叶芳芷听了，不由瞪了丈夫一眼，她的小儿子不过是聪明活泼了一点，怎么在他爹嘴里就跟个混世小魔王一样。
　　殷大庄主被爱妻瞪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几个下人在一旁忍着笑。
　　没办法，庄主大人此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媳妇。曾有人就此事嘲笑过殷落渊。而殷大庄主却特别骄傲地说，这说明他爱媳妇。
　　叶芳芷不再理会自家丈夫，又转头柔声哄着宝贝儿子，“小弥啊，你别理你爹，他就是那臭脾气。宝贝乖，告诉娘是谁欺负你了？”
　　房内寂静无声。
　　殷落渊又忍不住了，呵斥道：“殷顺弥！你娘跟你说话呢！怎么哑巴了！”
　　叶芳芷皱着柳眉，刚要训斥丈夫，面身着前的房门突然打开。
　　“宝贝……”叶芳芷刚扬起笑容就僵住了。殷落渊也不似刚才那般严肃不耐，而是抿着嘴，像是忍耐着什么。而一旁的仆人更是将头低的更深，肩膀不住的颤抖。
　　只见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裙，脑袋上扎着两个发髻的可爱小女孩阴着脸走出来。
　　“小弥啊，你这是……”叶芳芷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小儿子这身打扮。嗯，不得不说，她家儿子真好看。
　　殷顺弥阴沉着一张小脸，咬牙切齿地道：“都是大哥和二哥做的好事！他们还把我房里的衣服全拿走了！”
　　叶芳芷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还说些什么了。想笑却只能憋着。
　　殷落渊不愧为一庄之主，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咳，行了，定是你又捉弄你的哥哥们了。”又转头对一旁的小厮道，“马上去帮小少爷找一套衣服来。”
　　小厮立马领命离去。
　　过了一会，小厮就找来了一套衣服，立马为殷顺弥换上。
　　叶芳芷在一旁看着换下衣裙，穿上锦绣白衣的小儿子，不禁再次感叹自己儿子的好样貌。
　　这时，院外又有下人来报，“庄主，黎老爷一家已经到了。”
　　殷落渊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儿子，便示意妻子带着儿子一起，“走吧，你黎伯伯已经来了。”
　　叶芳芷拉起殷耀的小手，柔柔的笑着，“小弥，今天你素素妹妹也回来哦。”
　　殷顺弥皱了皱小鼻子，撇嘴道：“那更不能让她知道我被穿女装的事，不然那丫头一定笑死我。”
　　叶芳芷无奈地笑了笑，抬头与丈夫相视一笑。三人相携走向前厅。

　　说到落殷山庄和江南黎家，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有名。
　　落殷山庄因其庄主所独创的落殷剑法和其夫人的高明医术而闻名江湖。
　　而黎家并没有什么独步天下的武功，也没有能济世救人的医术，却能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是因为其铸器的本领。黎家是铸器世家，由他们家所打造出来的兵器，件件都堪称是精品，而且独一无二。因此，黎家虽无什么传世绝学，但其在江湖中地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落殷山庄与黎家还是世交。两位当家人是生死之交的挚友，两位夫人更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所以两家关系极好，逢年过节，都要互相走动走动。
　　所以，今年的上巳节，黎家人也如往年一样来到落殷山庄，让两家孩子一起过节。
　　因为殷顺弥之前换衣服耽误了时间，等殷落渊夫妇带着小儿子到了的时候，殷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和黎家人聊了好一会了。
　　见三人来了，众人都站了起来。黎家家主黎萧走上前，拍了拍殷落渊的肩，朗笑道：“殷兄可是让我好等啊，若木和鸷儿可是陪我们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殷落渊无奈地笑笑，“抱歉抱歉，都是我们将这小子宠坏了，叫他没大没小惯了。”说着，就将站在身后的殷顺弥抓出来，把他推到黎萧面前，“还不向你黎伯伯道歉！”
　　殷顺弥撇了撇嘴，低着头道：“黎伯伯，对不起。”
　　黎萧也不是真的生气，他是看着这孩子出生的，对小顺弥也是格外疼爱。黎萧伸手摸了摸小顺弥的脑袋，笑道：“没关系，黎伯伯没怪你。”看着小孩似乎还是不高兴，便招手，从家仆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殷顺弥，“来，伯伯送你的礼物。”
　　殷顺弥拿着盒子，眨眨眼，看着黎麒，笑眯眯的，“谢谢黎伯伯。”
　　殷落渊在一旁看着，也没说什么，毕竟两家人关系都很好，经常互相送孩子一些小玩意。
　　黎萧哄好了殷顺弥，便招手让自家女儿过来见礼，“来，素素跟殷伯伯和殷伯母问好。”
　　小姑娘乖乖问了好。叶芳芷见着她乖巧可爱，笑得更开心了，立马拿出礼物送给小孩，亲昵地叫着小姑娘的闺名，“我们素素真是乖巧可爱。”又左右瞧了瞧，发现黎夫人和另外两个孩子没来，便问其缘由。
　　黎萧无奈叹了口气，道：“灵均最近染了风寒，鸿儿和悦儿在家里照顾她。”
　　叶芳芷一听好姐妹病了，立马就急了，“怎么会突然就病了？要不要紧啊？”
　　黎萧还没来得及回答，黎辛夷就抢着说道：“伯母不用担心的，娘亲已经好多了。只是娘亲刚好身子尚虚，便留在家里歇着了。哥哥姐姐不放心，就留在家里照顾娘亲。”
　　别看黎辛夷比殷顺弥还小，但小丫头口齿伶俐，思维清晰，一大串话说下来也毫不含糊，声音清脆软糯，可爱极了。
　　叶芳芷愣了愣，笑了出来，将黎辛夷抱起来，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素素真是聪明伶俐，将来肯定大有出息。”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更何况一个小孩，听到别人夸自己，立马笑得跟朵花似的。
　　殷落渊也在一旁笑道：“黎老弟，你这小女儿可是机灵的很啊。”
　　黎萧无奈的笑笑，但眼里满满都是宠溺，显然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
　　叶芳芷将小姑娘放下来，又将自家小儿子推到她面前，笑着介绍道：“素素，这是你顺弥哥哥，今天让他带你去玩好不好？”又对着小儿子道，“小弥，今天你带着你辛夷妹妹去玩好吗？”
　　黎辛夷眨着大眼睛，看着叶芳芷，乖巧的点点头。
　　叶芳芷又看向自家儿子，见他也没有反对，便放心了。
　　殷落渊见自家夫人没有亲自带着两个小孩去玩，心下了然，转头对黎麒道：“黎老弟，我们好久不见，今天可要好好喝个痛快。”
　　黎麒也笑着点头，“如此正合我意。正好我还带了几坛好酒，咱哥俩今天不醉不归！”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前厅，喝酒去了。
　　叶芳芷看了一眼一直缩在一旁，努力减小存在感的两个儿子，温柔的对殷顺弥说：“小弥，你带着妹妹到外面去玩，不要乱跑，不要带着妹妹胡闹，午饭前回来，知道了吗？”
　　殷顺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叶芳芷又让几个丫鬟小厮跟着，以防万一。虽然这一带没人敢招惹落殷山庄，但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落殷山庄的人都会武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嘱咐完这些，叶芳芷便让两个小孩去玩去了。
　　“那么现在，”叶芳芷温柔笑着，看向殷铭和殷柳，“若儿，鸷儿，我们来聊聊吧。”
　　殷若木和殷鸷对视一样，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看着笑得温柔的娘亲，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觉得这比父亲生气时还可怕。
　　“娘，我们错了！我们不再捉弄弟弟了！”明明是那臭小子先来捉弄我们的啊！
　　殷家二子有苦说不出的看着自家娘亲，谁叫他们是哥哥呢，要好好照顾教导弟弟，不能欺负他，这是来自自家娘亲的原话。
　　叶芳芷挑了挑眉，“哦，既然知道错了，就跟我来吧。”
　　殷家两个儿子只能苦着脸，跟着自家娘亲进了屋。
　　落殷山庄的人都没见过自家夫人训人或是打人，但只要孩子们犯了错，就会将他们带到房里，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只知道，出来后，孩子们对夫人会更加敬畏，甚至是带着一点，畏惧。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也不说，这使得庄主夫人在下人们眼中愈发神秘，对自家夫人的敬畏之情日渐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