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秋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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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洵回忆起纪妈妈的时候，神情多半是温柔的，只是眸中那抹哀伤更加夺目。
“我不知道妈妈在上海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在奥地利见到她的时候，她很憔悴。我一开始甚至不敢与她相认，因为她看起来太吓人了。”
那时候纪洵的妈妈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她时常会一整天都坐在窗边发呆，或者像个游魂，在他们住的家里到处走动。她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就算纪洵去喊她，她也不回答。
纪妈妈的旧友，纪洵喊他彦叔叔，他给纪妈妈找了疗养院。纪妈妈在疗养院一直住到纪洵十五岁，医生说她的情况开始好转，两年后，她出院了。
纪洵真正和妈妈一起生活的时间只有五年。纪妈妈说，那五年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关于纪洵的生父，关于纪家的一切，纪妈妈一个字都没有对纪洵提起。
所有事情都是彦叔叔在纪妈妈弥留的时候告诉纪洵的。
那时候纪洵曾经有恨，但妈妈拉着他的手，让他回银湖村，让他把她送回她妈妈身边。纪洵照做了，小林婆婆和宁静的银湖村也平息了纪洵心底的恨。他终于知道妈妈的善良是源自于一个和她同样美好的地方。
但纪家再次找上了他。
纪盛邦在前两年被诊断出了严重的心脏病，他活不了多久了。纪家不能无后，纪氏不能没有继承人。
在银湖村的时候，楚茉没有猜错，纪洵那次离开，是因为他父亲，那个从未谋面，却让纪洵从心底生出了恨意的父亲。
楚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纪洵，他好像被分裂成了两个灵魂，一半温柔如碧色的湖水，氤氲着对妈妈的想念和温柔；另一半却晦暗如地狱中幽蓝的火焰，燃烧着对父亲与纪家的憎恨。
纪洵说：“纪家有人想要我回去，也有人想让我从此消失。他们是一群豺狼，对金钱与权势垂涎欲滴。楚茉，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就会找到你。”
“什么意思？”楚茉隐约有了一些头绪。
纪家想让纪洵消失的人里面，方怀秋应该算是头一个。尽管她和纪盛邦没有感情，但她从前就不能接受她的丈夫除了她以外还有第二个人，现在更别提纪洵这个是回来跟她争纪家财产的私生子。
她明面上维持着和纪夫人的优雅高贵，面对纪洵的时候也总是和煦的，但实际上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公司对纪洵使绊子。
在公司的一切纪洵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但这次牵扯上了楚茉。
他甚至不用去查也知道那些照片和新闻是谁散播出去的，方怀秋笃定即便纪家人不在乎纪洵究竟有没有能力，但他可能对纪家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把纪洵在媒体面前竖立成一个没有能力、私德败坏的富二代，这对方怀秋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楚茉不过是被利用的一个小小的炮灰罢了。
在听楚茉说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后，纪洵抱歉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会尽快把网上的事情压下来，我不会让她找到你的。”
楚茉闻言却摇了摇头，“纪洵，我想你很清楚他们的能力。当年他们是如何得知你妈妈瞒着所有人生下你，之前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找你的，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找到我，你拦不住的。”
纪洵摇头：“不会的，楚茉不会的。只要我们不再联系，就不会有把柄给他们抓到，只要让他们知道你对我没有意义，他们就不会想要利用你。”
“我对你来说真的没有意义么？”
纪洵哑然。
吊顶的水晶灯璀璨夺目，明亮的灯光映照在楚茉的脸上，她神色异常坚定，她直直望着纪洵，又重复问了一遍：“纪洵，如果我对你来说毫无意义，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不是说只要我们不联系，他们就不会抓到把柄么？你为什么明知故犯？”
她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纪洵一下子就被砸懵了。
他从下午知道出事开始就一直很担心，他不断强调跟下面的人强调网上的照片要尽快删除，一定要保护楚茉的个人信息，绝对不能让方怀秋找到她的位置。尽管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的心却一直无法安定下来。
纪洵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楚茉对他的意义，他现在的人生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他想遵循妈妈的话，保持善良；但只要一看见纪盛邦和方怀秋，他就控制不住地怨恨，他想毁了他们，想毁了纪家。
其实他是故意被纪家找到的。这些年他在国外念金融，又通过彦叔把纪家这几年的经营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他太清楚纪家这棵大树里面已经腐烂到不堪一击了。
他原本把妈妈送回银湖村就开始自己的计划，但小林婆婆留住了他。
妈妈一生追求的不过是平稳的幸福，她只是不想被欺骗，她从来没有恨。那他又恨什么呢？就这样跟妈妈和婆婆一起在银湖村生活下去不也是很好吗？
还有楚茉，她天真，单纯。纪洵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天孙婆婆在院子里讲他的身世，楚茉察觉到他在院外，她望过来的时候眼里闪动的泪光。
他们只见过一面，她却为他落泪。或许是她同情心泛滥，但这至少说明世上还有真实的能让他为之动容的感情存在。
妈妈的银湖村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存在，而楚茉则带给了他最动人的情感。
他喜欢楚茉，或者说他需要楚茉，她就像一条纽带，连接着他和他内心的温柔。他需要她提醒他，拉着他，让他不要与自己的初心背离得太远。
纪洵神情明灭不定，楚茉没有把握他会给她什么样的回答，她只知道他对她肯定是不一样的。
明亮灯光下的纪洵看起来有一种苍白透明的脆弱感，楚茉想他这段时间一定很累。她不愿意逼他。
“纪洵，别想了。”楚茉轻轻环住纪洵的肩膀，侧脸贴在他的肩头，柔声说：“你看起来很累，好好休息一晚吧。如果你还是维持上次的决定不变，我也不变。我尊重你。”
“楚茉......”
“但是纪洵，我不脆弱，即使你不把我藏起来，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也不会害怕的。”
*
又下了一夜地雨，整座城市在一夜之间仿似入冬。
屋外风雨交加，冷风夹裹着落叶打着旋落在楚茉房间的窗外。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了。纪洵从那天晚上离开后，便没了消息。
那天给他们开门的老人是这座大宅的管家，楚茉叫他福伯。
这两天福伯每天都会准时把三餐送到楚茉房里，每每楚茉问起纪洵，福伯只说他在纪家有很多事要处理，让楚茉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外面的事情平息了，纪洵自然会过来接她。
他这样的说辞让楚茉忽然好像能够体会纪妈妈当时的感觉。她现在就像是个第三者，她和纪洵之间明明是有真感情的，但他却只想将她一直藏起来。这种心情是何等悲哀与难堪。
楚茉默默在心底叹气。
第三天傍晚，楚茉刚刚吃完晚饭，闲来无聊打开电脑浏览网页。
这几天她连手机都没有，上不了微信也没法和老严她们联系，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很担心。
因为之前的事情，楚茉很少去看微博或者其他的娱乐八卦类型的新闻，就怕又看见一些胡编乱造、匪夷所思的东西。
这时候楚茉会觉得庆幸，庆幸楚建雄他们不怎么上网，不然要是被他们看见那些胡言乱语，估计会忧心地直接从家里飞过来。
楚茉漫无目的地向下滑着鼠标，目光忽然被一条财经新闻吸引了。
“纪氏集团宣布继承人的第二天，股票大跌31%。”楚茉逐字念着这条新闻，她不知道纪氏的股票跌31%是什么概念，她只是有些意外。纪洵在外漂泊二十多年，回归纪家才不到半年的时间，纪家竟然这么快就决定你让他来继承家业？
楚茉以为，那么大的纪家，那么庞大的产业，选定继承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慎之又慎吗？
她不懂商界，也不懂家族利益，但是纪洵两天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在忙这些事情吧。
鼠标快速滑过这一条消息，楚茉听见房门响了一下。
“福伯？”
楚茉以为是福伯来了，但她叫了两声没人应。
她疑惑地起身过去，门边站着的却是纪洵。
他刚从外面回来，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凉意。深灰色的风衣将他的身形勾勒的挺拔修长，竖起的衣领遮住了他小半张脸。他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可他仍站在门边没动，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脸上神情复杂。
“纪洵。”楚茉出声叫他，见他出神恍惚，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听见楚茉的声音，纪洵终于回过神。抬眼看见楚茉，刚才还清冷一片的眸子里显出了几分温柔暖意。
他对楚茉招了招手，“楚茉，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楚茉刚走过去，双手就被他紧紧握住。
“你……”
“楚茉，你害怕吗？”
“什么？”
“如果，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可能无法再像往常一样过普通平凡的生活。我虽然挂着豪门之子的名头，但这所谓的豪门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般光鲜亮丽，阴谋诡计在这里数不胜数。你害怕吗？”
从纪洵说出“在一起”这三个字的时候，楚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眸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唇角微微上翘，她要让纪洵看见她的决心，“我不怕。”
纪洵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温柔如汩汩清泉，流入楚茉的心扉。“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我保证。”
楚茉贴近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心间幸福感满溢，“嗯，我相信你。”
“明天，我带你去见父亲。”
“见他？”
“嗯，我要跟你订婚。”
楚茉差点咬了舌头，她猛地仰头撞进纪洵盈着笑意的双眸，“订、订婚？”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秋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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