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眷恋的时光》南赋微

2、和你的距离

　　在苏泽结束酒精清理治疗的时候，那个口罩臭屁男已经不见了，他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主要不是在意人家什么时候走的，而是他那张丑照。

　　“哦，他走了应该有点时间了，你和他不是朋友吗？他不是还扶你过来，看起来都快中暑了。”医生在给他上好药之后擦擦手，拿了红药水，放在塑料袋里。

　　“绑纱布是要化脓的，擦点刚刚放在你袋子里的药粉，等长肉里就涂药水。手上的伤口也用那个药水涂，记的不要吃辛辣的东西，伤口恢复慢，不要剧烈运动，不然会裂开的……”

　　苏泽表面上听得很认真，实际上是在想他的丑照到底那个人会怎么办，发出去的话……那好，他不用做人了，他有些担忧，不过那个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吧……
　　苏泽觉得不行，还是等开学的时候去打听打听，这样，他才安心。

　　“我可以走了吗？”

　　“好的，可以了，记得换药啊。”医生嘱托完就开始写病历单，放他离开了。

　　苏泽试着站了起来，也没有多痛，只是刚刚嵌着沙子有点痛而已，清理过后伤口也没有很深，只是走路姿势难看一点，也不碍事。不过爸妈又要担心，他要怎么讲，说摔一跤吗？

　　诶，就怕到时候他们不信啊！

　　带着这么个荒唐的事实，他慢步回到了——女生公寓。

　　开学前三天来的学生不多，女生看到他也没多说什么，可能他这种人没找到公寓的人时常有吧，他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推门而入。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衣服还这么脏，没来几天就又和别人打架了？”果然，爸爸一看到他就不是什么好话。
　　“儿子，你的手伤了我看看怎么样了？”妈妈说着便来翻他的手看，看到是几道牙印，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看医生的路上被狗咬了吗？”苏泽不想说话，他并不想被他妈妈判定为有自残倾向，而妈妈就只当他默认。

　　“打狂犬病疫苗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死了这几十万打水漂了！”爸爸的话总是难听，他不想听。

　　“你的腿怎么摔了，我看看，这又是怎么回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现了他的腿，低下身子察看。

　　“就……摔了一跤。”苏泽说，但显然他父母并不会相信。

　　“你以前跟别人打架打不赢就说你摔了一跤，这个，是不是人咬的？你说说你，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妈妈带着哭腔，说着苏泽不堪回首的往事，苏泽恼羞成怒，他硬刚回去“都说了是被狗咬了，然后了摔了一跤，就最后信我一次好吗！”

　　“你以前做了那么多……”爸爸说不下去了，毕竟这个儿子上初中以来，成绩名列前茅，只在假日里玩手机，朋友也让他很满意，拼死拼活考上了省重点，没有让他们操心过，一时间，他竟然举不出什么像样的例子来。

　　一屋子的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谁也不说话，就像一幅沉默不语的画一样。

　　最终，妈妈打破了沉默，“吃饭去了，也该饿了。”

　　话题就此打住，不过苏泽就是知道，这会成为他爸爸向他人诉说儿子不听话的谈资。他一向了解他的爸爸，不顺着他就是要整治一下才懂得他的厉害，这点苏泽这么多年已经了解得透透彻彻，只要不出什么父子相悖的意见，他们还是能和睦相处的。

　　一顿饭吃得并没有什么滋味，爸爸上午送他来，过一夜就走了，这就像送个货物一样，苏泽心里不是很舒服，因此对着爸爸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席上父子只言不发，只有碗筷的声音，就这样叮叮当当直到苏泽回酒店休息。

　　他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拿出手机，准备换个□□号，他并不想让他的高中同学来唏嘘他的过往，这一切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打开手机，里面基本上是无聊的99+，他退出□□，重新申请一个，作为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有一些过往，旁人知道了，就叫人难堪。

　　他想起了刚刚妈妈跟他说的一番话。

　　“崽啊，别玩手机了，你听妈妈跟你讲啊，你爸爸他只是不会表达而已，你不要生他的气，要不是你哥他……他也没必要这样，他就是怕你跟你哥一样！”妈妈的语气很重，苏泽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哥哥很优秀，考上了天水，高考去了首都大学，毕业了就是社会精英，日子过得体面又舒服，怎么就不顺他俩的心呢？

　　“哥哥那么厉害，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苏泽翻开哥哥的微信，哥哥给他发微信了，他说他没办法，他暂时回不来。苏泽隐隐约约听到过几句话，说是哥哥跟嫂子在一起，爸妈不同意，他俩就不回来了。

　　“你不要学他的样子，到外面，外面……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我就打断你的腿！”妈妈开始激动起来，苏泽很是好奇，他的嫂子家里人就这么看不上吗？苏泽想着想着就说出了口，

　　“妈，我哥找的嫂子就这样不受你们待见吗？”

　　“你，你知道个什么，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和你哥还有联系，不然我，我……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睡觉了，别说话。”母亲关上门，他站在妈妈的门前，不知道该怎么办，啜泣声响起，透过门，轻轻地飘出来了，在安静的空气里，旁若无人地响着。

　　门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啜泣变成了痛哭，其间还有爸爸的声音，一开始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爸爸的怒吼把他吼回了房间。

　　“他要是敢学他哥那一套，我就打断他的腿！”

　　爸妈的过激反应让苏泽感觉奇怪，他打开手机，想要向哥哥询问，但是信息始终停留在对话框里，最终他删去了，父母亲都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问当事人只会叫人更加难堪的吧。也许，有一天，当他也作出哥哥那样的事，爸爸妈妈的脸色绝对会更精彩。苏泽有种报复的快感，而这源头，只叫他又好奇，又不敢去探寻，他怕，这就是一生。

　　第二天爸爸早早就回去了，六点钟给他发了个“好好吃饭”的大红包，苏泽打开一看，有1000，爸爸这几个月和他争论过后，都会发钱给他，就像是，用钱来买对他的辱骂一样。苏泽没用过这里面的一分钱，都转给了妈妈买化妆品。

　　这次也不例外，苏泽把钱转给了妈妈后退出界面，发现有新朋友的申请，点开一看，发现是一个叫“EM”的人，苏泽本来想拒绝，却发现对方的申请上写着“你的丑照在我手里”，吓得他一下就点“接受”了。

　　“EM：你的丑照在我手里。”
　　苏泽直接回了一个“你怎么会有我的威信？”

　　“EM：我用威信查看周围好友的时候看见一个谜之眼熟的ID，我一下就想到你了。

　　苏不行：这个ID哪里眼熟了。

　　EM：谜之符合你气质，就是那种一看到它就想起了你。

　　苏不行：我知道，我苏到不行。

　　EM：你说什么呢鲶鱼精。

　　EM：明明是不要脸的气质。

　　苏不行：你再说一遍，臭屁精。

　　EM：呵，你这是嫉妒！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开始嫉妒我。

　　苏不行：呃……上次的药钱我给你转过来。

　　EM：就当作是我嘲笑你的赔罪吧。

　　苏不行：那怎么能行呢，我们又不熟，再说，就算不是你，我也要还的。

　　EM：……”

　　对方不再回话，不过上面一直显示的是“正在输入”，苏泽等了一会儿，还没回话，就先到好友界面里面把他的备注改成了“臭屁精林光”，刚巧，他改完了对方就回话了。

　　“EM：那我们现在认识了，你以后慢慢还，我等得起的。”

　　苏泽突然有点想删掉他，就这么几十块钱，还让他分期付款，还等得起，炫富也不带这么炫的。

　　“苏不行：你等得起我等不起，这几十块钱我还是还得起的。

　　苏不行：转出67元

　　EM：我不会收的，我想和你保持联系。

　　苏不行：……收了吧兄弟，我不会删掉你的，毕竟你还攥着我的丑照。

　　EM：已收入67元

　　苏不行：见一面吧兄弟，我们商量一下把那照片删掉。

　　EM：……我还以为，只有女生才在意自己的丑照。

　　EM：你想见我？”

　　苏泽突然不想回答，他用手指头蹭蹭人中，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难言的尴尬忽然弥漫在他的周身，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许久他还是回了一句，

　　“苏不行：你想多了。以后再说，先下了。”

　　对面那头，林光摘掉口罩，他对着手机上笑得灿烂的青年轻轻地说，“我也想再见见你啊。”

　　他移开眼，站在天台上，越过栏杆，直直的望向下面，乒乓球场上，有一个球拍挥舞地风生水起的少年，他高兴的笑着，阳光也夺不去他半分光彩。然而林光知道，他后半生注定要在阴霾下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