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宁古塔【流放】》玉纹暖

71、故事

　　风吹过时沙沙翻动树叶，树叶晃动耀眼的阳光。阳光照耀露水，露水沾湿巫女的白色祭祀服。

　　巫女坐在树枝上擦眼泪。她是萨满祭司的女弟子，是她捡来抚养大的弃婴，也是下一任的萨满祭司。

　　老虎守在树下，抬头看她。不安的轻轻“嗷”了一下。

　　“你回去吧，陪你主人去海上，我这不需要你。”

　　老虎颇有些为难，动了动耳朵，无奈的离开了。

　　巫女望向远方。

　　她只看到森森树木层层叠叠堆砌成山，涓涓溪水蜿蜒成河。

　　远方，到底有什么吸引着祭司拖着年迈的身体背井离乡。如此一别，就是此生最后一见了。

　　然而，告别时的萨满祭司仿佛没看到她的脆弱，嘱托道：“云朵儿，你继任新祭司，要带着妹妹们继续好好生活，用心学习啊。”

　　“祭司奶奶，我的祷词和舞步学的还不够，沟通不了神明。”

　　“傻孩子，继续好好学医，多多思考分析，拳脚也不能松懈。祷词和舞步都不要紧，要有信念，要坚强，只要看上去是你发自内心在与神明沟通，在为大家祈福。便能治病治心，为别人指明方向，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回想到这里，巫女云朵儿一甩衣袖擦干眼泪，她在粗壮的树枝上站起身，衣裙在风间翻飞着，如幻如仙，空灵的唱起一首古老的森林之歌。

　　“纸匠，你家孩子都在家呢？”巷子里纸匠铺门口，吴老六探着头问道。

　　纸匠放下手里正在编的灯笼骨架，“都在呢，你家孩子出去玩还没回来吗？”

　　宁古塔的学堂已经停课好些天，早已习惯了无学可上的孩子们权当这是个假期，不是在家帮忙劳作，就是招猫逗狗四处玩耍。

　　“我家胖头一天一宿没有回来了，范家铁蛋和铁匠家小小也没回家，唉，虽然孩子们熟识水性，但我们还是打算去水边找找。”

　　“你多叫点人，到树林子那也看看，安安告诉我，昨天胖头他们说要去林子里抓蚂呤玩。”纸匠说。

　　“好。”

　　涉及孩子生命安全的问题，宁古塔众人都很热心，一部分去水边寻找，一部分则准备了炮仗去山脚下森林边放鞭炮。如果孩子们结伴山上玩去，迷路找不回来了，通过放鞭炮让孩子们听到，寻找方向就好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在浑身泥土沾满树叶的孩子们寻着声音找了回来，他们在林子里玩耍，听到有歌声听入了迷，结果忘了回家的方向。

　　范大夫给孩子们诊断之后说：“没有受伤，回头拿点点心水果去拜一拜。免得别是打扰了哪位仙家，孩子惊到，晚上夜哭。”

　　吴老六深以为然。买了些黄桃干和山楂干，用油纸垫着放在林边土地神龛前上供，剩余的带回家，加冰糖煮水放凉给孩子解馋。

　　如今可以挑选的点心水果品种丰富多了，多亏了货物买卖道路的开通，除了他们这的产物可以运进关内，南面的东西也交易进来了。甚至最近还有罗刹国商品来，价格也都不贵，再穷的家庭都能偶尔换个样尝尝鲜。

　　胖头吃过了冰糖黄桃，被家里三令五申不许淘气乱跑，只好挎着书包到书局借点画册来看。因为书局兼顾着宣传教导的目的，颇有些公益性质，也就不在乎是否盈利，小朋友们来蹭书看反而很得欢迎。

　　“有新书啊？”三本新印制的书都放在比较高的架子上，谁知这位小朋友壮实身高，一伸胳膊就拿到了。

　　“欸，这个可不兴小孩子看。”书店管事连忙去拦。

　　“你要这么说，”胖头丢下斜挎的布书包，捧着书撒丫子就疯跑了，好悬没把门口的书垛都带飞，“看完我就还给你！书包押给你。”

　　“这孩子真是……”书店管事慌忙救下摇摇欲坠的书垛子，再望着门口，小孩的背影都不见了。

　　他检查了一下，丢的果然是林墨那本书，这种题材男孩子看的最起劲。书店管事反而笑了起来，“可惜这只是第一卷，想看后面的呢，你还得来，到时候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的。”

　　林墨跨进书局，整理衣褶，抱怨道：“学堂关了以后，路上的熊孩子就多了。我刚才在路上，就遇着一个乱跑的胖小子，跑的横冲直撞，比京城闹市里赛马的纨绔子弟还疯。”

　　“可不，”书店管事赞成道。“你是来问审核情况的吧？已经通过并且印出来了，呐，这是成品。你们兄妹果然都很有本事，这三本书在京城等地的销量很不错。满文般和蒙文版也在翻译中。”

　　要说林墨这本书，可是彻彻底底的奔着热门题材去的，热闹官场且不乏情感纠葛。他将自己人生挫败，一腔的不爽，全部发泄情绪化为文字。

　　至于情感故事，他没什么经验。只好寻找身边的人作为原型，流放前他没怎么关注过闺秀，感觉都是跟妹妹一样的绣花草包，要么像是林柔那样的刺儿头疯子。

　　但流放一路，那个女匪出现了。

　　这女孩长的不错，脑子不好使，居然喜欢林牧。各花入各眼，林墨对此并没有酸，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只是感叹，林牧这傻子居然也有这样的好命，不过，女匪怎么舍得了匪窝老巢吃香喝辣，天天在这吃苦遭罪，大概率只是一时喜欢，玩够了就丢下林牧跑了。

　　谁知，林牧那边两人小日子过的还挺好。这狗粮，林墨实在吃不动了。

　　为什么自己没有遇到这种，挖菜王宝钏、卖酒卓文君似的，不求回报无私奉献的女子？

　　于是写书时，林墨仿佛打通任督二脉般，就打开了写文思路，陆续加入了：
　　男主被歧视退婚的大官员家的闺秀，后大官员犯事遭贬，闺秀落入教坊司，男主含泪一亲芳泽叙旧；
　　男主科举高中，被公主看中，皇帝钦点为准驸马，只待公主成年后成婚；
　　还有，男主任职地遇见同僚家中温柔解意的江南小女；
　　男主帮扶贫困村落认识贤惠持家的寒门才女；
　　男主拉赞助遇见的性格豪横但丰满娇柔的富家千金；
　　男主得罪权贵成为死敌，却对他一见倾心的权贵之女；
　　男主遇难时出手相救的灵秀巫女；
　　无数仰慕他才华的女子……
　　等等角色，作为主角一路遍地遇见的知己，如各色花香，落入男主香囊。

　　如此故事，读者读罢，有骂作者酸腐落魄，有赞直抒胸臆特别爽文，如此两极分化的争议反而造成更多的阅读量。

　　林墨听了书局管事的赞扬，非常高兴，畅销就说明他能拿到的书款分成也多。如今宁古塔贸易通达，眼瞅着赚钱，水涨船高薪做库管资待遇肯定好，可惜自己不能参与一下这贸易大事。如今只能靠稿费弥补一下不太平衡的心态了。

　　对于读书人，稿费听着比商贸来的钱好听。但是对于林墨，都是干净的钱，怎么挣都不丢人，还是商贾利益比清高虚名更为实惠。

　　胖头捧着拿到的新书，在一众小伙伴中间炫耀。大家识了字，知道了书本里有趣的世界，如今学堂关了，他们读读小说学学汉字，竟然有种“我这是正经在学习”的心安理得。

　　大家羡慕一阵之后就嚷着让胖头来读，胖头当了众人的焦点，激动的大声念起书来，尽量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甚至用心模仿书中人物身份来对话，虽然有读白字也有断句错的，总体大家还是听懂了内容。

　　纯情的孩子们早早陷入困惑，这主角到底跟谁好，怎么跟所有姑娘都有此生挚爱的错觉？

　　京城宫中，小宫女默默献上饭后甜品，低头退至一旁等待伺候。

　　皇后青葱玉手轻托粉腮，面上含笑，无心吃饭，她在看一本当今少见的女子独宠的小说，看的太过起劲。案上还有一本关于胭脂铺子的故事。

　　桌上午饭却一筷子都没有动。

　　贴身宫女无奈摇摇头，嘱托小宫女去御膳房要点易于随手取食充饥的肉松点心、芙蓉蛋羹、还有太子献上的酸乳饮品来。

　　皇后叹，如今那些市面上的书简直不像话，渣男主角居然那么畅销，痴傻怨女也多得数不胜数，能有个愿得一平心静气圆满善终，就不错了。像这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独宠故事，遇到还真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