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前男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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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辛洲递出自己一块钱从学校超市买的打火机，漠然地说：“一时间没想起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多有得罪。不过没想到你现在在当妇产科医生。”
程渭深笑着接过去，在手上玩儿了两下，说：“乔老师记性是忒不好，都说了我是别的科室的，主攻心血管疾病方面。”打了两下火，又把打火机给递了回去。
乔辛洲：？
程渭深笑得深藏功与名，说：“我戒了。”语气相当自豪，好像他干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儿一样。
乔辛洲被他那贱样儿轻轻松松地激起了火气，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拿回自己的火机，点燃了烟嘴都快被他濡湿的烟。
“是，你们医生都讲究这个，戒烟戒酒，饮食健康。”
程渭深微笑道：“我建议你也戒了吧，现在柳城空气质量越来越不好，成天雾霾严重的人就跟羽化登仙了似的，对肺太不好了。”
乔辛洲嗤笑一声，肆无忌惮地弹了弹烟灰，说：“来自医生的建议就不必了，我身体挺好的。”
程渭深把两只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说：“不是来自医生的建议，是来自前男友的忠告。”
乔辛洲手一抖，差点把烟头怼自己裤子上。
“哦对了，你回去跟你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你姐姐还是你妹妹的，说一声，别往我兜里塞名片儿了，我弯的。”说完，程渭深把一张名片拍在乔辛洲手里，说了句还有事儿回见，就走了。
留下乔辛洲在原地，叼着烟捏着那张名片，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
程渭深像一个远去的胜利者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乔辛洲咬了咬牙根，在心里呸了一声。
装逼犯。
时隔八年的重逢，让乔辛洲觉得自己输人一等。
这种挫败感主要来自于这次重逢的实在太上不了台面，也主要来自于自己那群乌烟瘴气的亲戚，实在太给人跌份儿了，居然还往人手里塞名片，当你是干哪行的？！
乔辛洲气冲冲地把烟头和名片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淋着大雨跑进自己的车里。
这回一身的西装是彻底报废了，乔辛洲懊恼地把外套扔到后车座去，扯开领带，松了松衬衣领口的扣子，换了张光盘塞进光驱里。
全是Rammstein的工业重金属。
乔辛洲本不好这一口，他是学文物与博物馆的，本人的性格和爱好一样，活的很像老干部，一直觉得这种摇滚乐对他的心脏不是很好。那张光盘是之前交往过的一个小男孩放在他车上的，后来他陪着年轻人去过几次摇滚演唱会，发现这种拳击式的音乐竟然还挺能发泄脾气，也慢慢听了起来。
路过超市，想起来乔二白的口粮没了，于是又绕了半条街去找宠物店买猫罐头。
乔二白，那猫想起来乔辛洲就一肚子的火气，一个从路边儿捡的流浪猫，就是得了娘老子的恩典，长了一双异瞳，看起来长得好看点，一个雨夜里可怜得朝路人一个劲儿地哀嚎，于是被他一个心软给捡了回去。
本来还以为野猫养不熟，过一阵子就要跑出去，谁知道那崽子一进乔辛洲的家就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占据了乔辛洲的床和膝盖。
不仅如此，还越来越挑食，干的猫粮不吃，非得拌着肉罐头或者妙鲜包才肯动它的尊口。
那乔二白大概是有点儿橘猫的基因，现在朝着二十斤飞奔而去，往乔辛洲肚子上一坐，能给乔辛洲把胃液都压出来。
拎着一大袋猫粮，乔辛洲回到自己那个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乔二白在家睡了一天现在已经饿的两眼昏花，听见开门声就窜过来，蹭着乔辛洲的腿嗷嗷叫。
“他妈的，一饿了才想起来老子是你爹。”
哗啦啦，对于乔二白来说猫粮碰撞食盆的声音宛如天籁，拖着十八九斤的身子敏捷地跑过去吃晚饭，把猫粮咬的嘎嘣嘎嘣响。
乔辛洲则走进厨房，看了看自己昨天剩下的那半锅鸡汤，他现在被搞得全无胃口，鸡汤再剩回头也吃不成了，于是干脆哗啦啦全倒进水池里，半点儿心疼都没有。
回了卧室，乔辛洲打开电脑——他家没有电视，他嫌费电，在手机上找了一部他看过无数遍的电影《绝美之城》，在床桌上摆了一个烟灰缸，面无表情地开始看。
——通常事情的结束就是死亡，但首先会有生命，潜藏在这个那个当中，说也说不完。其实都早已在喧哗中落定，寂静便是情感，爱也是恐惧。
第二天早上，闹钟还没有响呢，乔辛洲就被电话铃声给叫起来了。
纵然乔辛洲没什么起床气，但被人在六点多的时候就吵醒来，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很愉悦。
打电话的人是他二姨家的大儿子，他的大哥，因为姨丈也姓郑，所以叫郑允堂，算是整个郑家里乔辛洲唯一还能看的上眼的人。他膝下育有一女，叫郑铭，跟老婆刚离婚不久，鳏夫一个人带个七八岁的女儿，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于是经常来麻烦乔辛洲。
今天打电话来，是说工地里又得加班，估计赶不上去接丫丫了，让他下午去一趟柳城五小。
乔辛洲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下去，钻进卫生间里开始洗漱。
他面无表情地叼着牙刷，看镜子里已经长出胡茬的脸，就连眼尾都有了浅浅的皱纹。
完了，真的老了。
其实他也不算老，横竖还没三十岁呢，只是他眼睛比较大，又是双眼皮，平时爱笑，也就格外容易在眼睛上留下岁月的痕迹。
这个道理就和欧美人总是看着比亚洲人显老一样，乔辛洲双眼皮，高鼻梁，颧骨也高，又是薄唇，按照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历史也知道，不是个典型的中国人长相。
起码不是典型的汉人脸。
他一点也不像母亲，要不是他是亲自从郑梅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而且郑梅每次骂他的时候常说的那句话：老娘整整疼了十几个小时才把你生出来，乔辛洲几乎都要怀疑他和母亲的血缘关系了。
乔辛洲不像母亲，自然就像亡父。
在脸上抹了刮胡子的泡沫，然后开始用刮胡刀一点一点地顺着泡沫刮，他还是习惯用这样一次性的刮胡刀，也许是因为喜欢薄荷泡沫贴在脸上的感觉。
不仅提神醒脑，还能防止他在洗漱的时候打瞌睡，否则就要在脸上留下一道血印子。
刮完胡子，又用梳子沾了水理了理头发，方才那因一次早起而憔悴的样子一扫而空，又是一个精精神神的大学老师了。
乔辛洲习惯在每天早上洗漱的时候听一下收音机，他对那盛世天下锦绣河山的早间新闻没什么兴趣，主要听一听天气预报。
“十一月二十号过后，受北方西伯利亚寒流影响，柳城将持续降温，局部地区将伴有强降水……”
仿佛是为了迎合收音机里的女声，外面轰隆隆地打了一声雷。
乔辛洲往窗外一看，现在已经到了日出的时间，但乌云依旧黑压压的，不像黎明，反而像是午夜。
大风刮过，楼下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叶子落了满地，剩下伶仃干枯的枝条在风中剧烈地摇曳，像一只只从地狱里伸出来的枯手，在往天上挣扎着探着什么。
啪嗒，啪嗒。
一滴雨落下，剩下成千上万的雨水就争先恐后地来了，落井下石一般的。
一场秋雨一场凉咯——
乔二白也觉得这种天儿太冷了，只适合继续窝在铲屎官的被窝里睡觉，于是在跟着乔辛洲在外面晃了两圈儿，看见他没有给自己喂食的意思之后，只能颠颠儿地自己跑回去睡觉了。
柳城现在还没供暖，乔辛洲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可千万不能冻着胳膊腿了，于是在衬衣外面又套了件毛衣，裹着呢子大衣就出门了。
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乔辛洲又折回去把秋裤穿上。
之前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个人的成长就是不用你妈逼你，你都主动地穿了秋裤。
刚一出门，冰凉的雨滴就争先恐后地往他领口里钻，乔辛洲打了个哆嗦，把领子立了起来。
天气不好，三环路堵的更厉害了，雨刷器动得欢实，乔辛洲想到晚上还要走二环的高架桥去接郑铭，头又大了一圈。
郑铭念的是柳城最好的小学，当年从清河镇荣耳村里出来的时候，郑允堂说什么都得让他到柳城来念书，还得去最好的小学。
当时家里的反对声几乎把房顶掀了，乔辛洲的母亲、二姨、舅舅都不同意，且不说小孩儿走的太远没人关照，那三四万的入学推荐费就让一个刚离了婚的农村家庭能愁白了头发。
但逆来顺受了三十多年的郑允堂头一次脊骨硬的不行，宁愿扔下手里的锄头到柳城来找份工地的工作，也一定要让下一代接受更好的教育，走出逼仄的荣耳村。
虽然乔辛洲很佩服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小半辈子的男人，但借钱、疏通关系、以及后来接送郑铭小朋友，甚至给他做午饭，全落在了乔辛洲头上。
简直就跟他自己生了个女儿一样。
没办法，谁叫郑允堂对他有救命之恩。
钱债易清人情难了，乔辛洲一朝被咬住，不吸他个一二十年的血，这事儿没完。
好在郑铭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孩，可能是家庭原因，小姑娘有着普通小孩都没有的听话和懂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看着特别乖，在乔辛洲家的时候根本不会闹，最多就是眼巴巴地看着乔二白，却总也不好意思去摸它。
乔辛洲才对每天照顾自己侄女这件事情稍微不那么抵触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前男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