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yinghe186

11、第 11 章

　　云气总要缠着詹晓的腰。让这个来自m39星的普通的年青人，有了一丝丝的仙气。

　　詹晓今年二十岁，是长青春痘和好奇心的年龄，个子不高，人很精神，很机灵，这也就是军队让他做哨兵的原因。

　　善观擦，敏反应。

　　他持着高倍望远镱，站在罗玉城边缘最尖端的哨位。

　　他的镜头正对着底下的中心城胜利广场。

　　他的执政官大人进行的这场屠杀，他全看在眼里。

　　高空气流吹过他的脸，脸颊又冰又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无声无息的。

　　他的大人用十三分钟的时间，杀了一百二十三个人。

　　这些人，都跟他一样，来自m39星，曾经是最英勇无比的战士，只是因为与豹狮作战，而感染了疑似能传染的致死病毒……

　　但他们没有死于病毒，而是死于他们宣示效忠的执政官大人的枪口之下……他家大人的枪管，是红的。打了那么多发子弹，枪支的热度，一定烫手。

　　想到那个，詹晓的手指扣进了瞭望镜的镜筒。指节青白。

　　他身后一直有吵闹声。

　　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劝阻。

　　那些人都是军人，是为此次远征而从m39星赶到比邻星，准备集合改编而后出发的军队。

　　又或者，不是军队，而是平民。

　　M39环境恶劣，为生存计，所有人出生则入伍，全民兵员制。

　　他们所在的城池，即为他们军队的番号。他们的城市执政官，即为军队最高领导者。

　　就好比詹晓，他是出生在m39星罗玉城的，那么他向别人做自我介绍时，会说，我是来自于m39星lyte兵团的二级哨兵，詹晓。

　　Lyte为他所在的城市与街区的缩写，一个街区即为一个战斗团。

　　是以，m39星的人民，既是平民，又是战士。

　　这次开拔比邻星，加入远入军，旖沉在m39的十二个城池中，选了最小的城市，罗玉城。

　　这一城的战士，亦即居民，跟着他来到了比邻星。

　　他们飘浮于云端之上，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执政官大人的暴行。

　　虽然已经有过心理铺垫，但真的发生时，有些精神脆弱的平民还是无法接受。

　　有人忍耐不得，开始奔走，有人心痛如麻，开始哭号。然后又被死忠于旖沉死忠于纪律的人训斥。让他们守纪守命。

　　但这又谈何容易？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人天生脆弱，不适合铁血征战。但大环境又逼迫他们戎装加身，他们平时估计也忍得非常辛苦，现在看到同伴被杀，积压的各种情绪导致了心理崩塌而已。

　　詹晓不想听到那些声音。

　　每一声都让他觉得是对旖沉的亵渎。

　　他也在哭，但他哭的不是那些死去的人，他的眼泪，是为旖沉流的。

　　这听起来有些好笑，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哨兵，没有跟旖沉说过一句话，今后大机率无法走到旖沉的身边，从身份上来说，他的心痛僭越了。

　　但他就是用卑微的心去疼惜旖沉了。

　　那颗卑微的心，和无数罗玉城的城民一样，爱着旖沉，不宣于口，但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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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到排长郑延，“怎么样，下面？”郑延叼着根烟。从表情上看，这人还算镇静。

　　“咱们的执政官大人被中心城的警察抓走了。他……被抓时很配合，那些警察，没有对他动粗……”

　　郑延推开詹晓，趴到瞭望镜上看了一眼：“按照事先的预料结果，一会儿中心城应该会派军队来接管罗玉城，还会有人来下咱们的武装，不要反抗。这都是……本该就会走的程序，毕竟咱们现在比邻星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来参加银河远征队伍的地方军了，只能算做是……总司令长官发疯的……可能会暴动的暴匪。”

　　詹晓嗯了一声。郑延转身要走，詹晓突然道：“排长，死掉的那些兄弟的尸身……”

　　郑延向他摇摇手：“中心城会收敛吧。”他说着，吐了一个浓重的烟圈。“下面的那些人里，有我一个老伙计……不是咱们罗玉城的，是安风城的……以前打黄丘岭的时候认识的，我俩曾在一个山洞里坚守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外面全是豹狮，我俩出不去，连大气都不敢出，那三天三夜，我俩连彼此的尿都喝了……这次看到名单上有他，我都没敢去见他最后一面……”郑延说着，突然止住了话题。在原地愣了半晌后，他打了个哆嗦。提脚再次要走……

　　詹晓再次叫住了他，迟疑道：“排长，你是在恨旖沉大人吗？”

　　郑延愣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来：“别把触角伸那么长，很多事，不了解乱去做揣测，害的只会是你自己。我们都是小人物，随波逐流是本份。”郑延叹了口气：“我没恨谁。你可别乱说。”

　　郑延离开了，留下詹晓在原地嗫嚅：“可是你刚才的话，真的像怨言啊……”

　　但是他这些话，也就说给自己听听罢了。这一城这会儿全都乱糟糟的，没人会在乎一个小哨兵说了什么。

　　詹晓缩回哨位，继续摆弄望远镜。

　　果然看到胜利星埠有多架穿梭机起飞，直奔罗玉城来了。

　　他知道，他们马上要被比邻星军方强制军事管制了。

　　他将拍到的穿梭机画面发回给罗玉城军事指控部。稍稍掉转望远镜镜头，他看到了徐彩。

　　因为女人曾在广场上指着他家大人的鼻子痛骂，是事件最终结局不可或缺的推动力量，他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

　　此时女人正蜷缩在一条巷子的巷尾，凌乱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四处飘舞。看起来有些可怜。

　　“祸害。”詹晓哼了一声，对着空气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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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彩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为什么对巷道的这个角落这么着迷。她应该回到反政府联盟会，与其他首领商量下一步的对策——旖沉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他绝不是被她逼急了，杀掉了自己的战士，他是给她安排了一个圈套，借她的手，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她懂，她明白，可她就是不想动。只想就那么缩着。

　　过了今夜，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那些残忍的心思有多么渺小。

　　是的，渺小。她原以为自己够心狠手辣，够无所顾忌，够没有底线，够谋略高强，但在旖沉面前，她认输了。

　　那家伙是一个真正的领袖。

　　坚毅，残忍，疯狂，不计代价……而且比她高明。

　　她看出他枪杀自已的士兵是有阴谋，却猜不出他具体的目的是什么。

　　就凭这条，他智慧胜她几许。

　　他与她无比相像，但他所有的品质，格局都大过了她，都压倒了她。

　　让她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可是这不公平。

　　为什么有力量的人，都要站在她的对立面？都要属于那颗本该死于第三太阳磁暴的m39星？

　　她的手机在响。她凝聚了片刻精神，接通了手机，里面传来地下正义联盟会会长的声音：“你走以后，旖沉开枪枪杀了一个不是豹狮病人的地球人。”

　　徐彩眨了眨眼睛，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那位会长只好把话再重复了一遍，徐彩愣了片刻：“你说的这个人，我有印象。”她想起来了，那个混乱中冲出来，要制止旖沉的人。

　　地下正义联盟会会长的声音带着得意：“你知道这个地球人是谁吗？哈哈哈，居然是地球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行政总官的公子，也是这次地球派来加入远征军的队伍的司令官，是位少将！！”

　　徐彩摇头：“……旖沉在广场大开杀戒，肯定是有所谋动，这个谋动，应该与那位地球行政官的公子无关……”

　　“就是说啊，我们认为他是失手了。他应该没想到那人身份特殊，你怎么认为？”

　　“我不知道。但这事好像又与我想的不一样了。那位公子爷，哦，少将，被杀死了吗？”

　　“被救护车拉走了。就算不死，也应该伤得不轻。不管旖沉要干什么，他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们得到的情报，他是被送到国家科研院济华医院……”

　　“那这样吧，你们接着去探听旖沉的相关消息，身为一个星球的星球之主，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开杀戒……肯定有其内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真令人费解。我去跟地球少将这条线，我有个预感，这位少将，并不只是个路人，他好像与旖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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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比邻星第一大医院，济华医院，当然一定必须要座落在比邻星最主要的行政区中。

　　其具体位置离星球行政中心一站地，与星球军事指控部隔两个街口，与国家最高科研院隔一道穿花墙壁。

　　徐彩于凌晨四点左右，进入济华医院。门房与她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徐彩跟门房笑笑：“醒得早了，没事儿就过来了。您知道我，我把医院当家的。”

　　她把医院当家……

　　她少年时期并不普通，这注定了她学历不低，人也聪明，但中途变故，又注定了她在最关键的时候迷失了自己，没能把握至关重要的机会。清醒过来后，她凭借聪明伶俐，脱离了辛苦肮脏的工厂工作，成为比邻星最大的医院，济华医院的一名员工，只是职位不高，是管理病服以及病房卧具的保障员。

　　是偶然也并非全然偶然，兰照均被送到这里……

　　她有便利条件，对兰照均一探虚实。

　　她走过走廊，进入电梯……

　　不久后，身着工作服的，推着一堆衣物的徐彩已经站到了兰照均所住病房的门口。

　　她伸出手，将病房门一推……

　　她已经准备好说辞，是您刚才呕吐了，要换被褥吗？

　　但是她的话没能问出口。

　　屋里是黑的。

　　重症病人的病房一般不会熄灯。

　　就算熄灯，各种监护仪器也应该亮着。

　　但这屋里，真的是一点光源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等眼睛适应光线，再往里看……病床上没有人。

　　但是被子是隆起的。

　　徐彩走过去，伸手一探，是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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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照均此时正蹲在济华医院与星球最高科研院之间的墙壁上。

　　墙上铺架着高压电网。

　　还好他穿了绝缘衣。

　　与济华医院不同，星球最高科研院里，灯火通明，巡逻队伍来往不息。

　　是个严防死守之地。

　　兰照均在墙头叹口气，爷想看个报告也太难了，这帮孙子，非得让爷做这么多前戏，还要让爷使出真本事，爷最烦做费力的事，爷现在真的是很想马上就去死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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