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痕》苏蔷薇

4、纠葛

　　打从路瀚遥一进门，萧冉就感觉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冷冽的气息。她轻叹了口气，回过身去，果然见到黑衣少年斜倚的门旁，眼神复杂忧伤。
　　她勉力对他一笑：“又见面了。”
　　“你得罪谁了？”他却问出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萧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屋外传来了另一个人幽幽的叹息，霎时间屋内两人俱是脸色大变！
　　“阁主？”路瀚遥震惊不已的看着那个青衣白裙的女子从容的走进屋内，怎么也弄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小路。你真的来杀她了吗？”京城第一杀手组织吹柳阁的阁主顾夜久打一进入这屋内起，就只是定定的望着路瀚遥。
　　“我……”路瀚遥脸上犯难，嘴上却说道：“楼主委派任务，属下自当竭力完成。”
　　顾夜久轻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你又何必问她呢？”
　　路瀚遥一怔。
　　顾夜久却转移了视线，直勾勾的放在了那边神色已恢复淡然的萧冉身上，她不看路瀚遥，却又对他说了一句：“你，是该杀了她的。”
　　路瀚遥正疑惑着，却见到顾夜久又往前走了几步，温和的笑道：“冉妹妹，多年不见了。”
　　仿佛是一道炸雷在耳边响起，路瀚遥惊异万分的望着两个女子：“你……你们？阁主……你说她……”
　　“呵呵。小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位萧姑娘，当年可不是位大夫，而是个和你我一样的，杀手。”顾夜久似乎佷满意路瀚遥的诧异，她含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神色逐渐有些不自然的萧冉，忽然伸出手指了指路瀚遥道：“冉妹妹。你可知道，他就是当年路家剩下的唯一骨血？”
　　萧冉一愣，有些不解：“路家？”
　　而路瀚遥的神色却越来越惊恐与痛苦。
　　“哟。忘了么？当初，是你和萧萧亲手执行的任务。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这小子，你们当初的表现，可是堪称完美呢。”顾夜久优雅的拍了拍手，果不其然的见到萧冉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了起来。
　　“是……你……怎么……会是……会……是你……”路瀚遥的喉头艰涩的吞吐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却是明明白白的一句话。
　　萧冉默不作声，顾夜久却浅浅一笑：“那，可就是个很长的故事呢。”
　　是的。
　　很长的故事。而时间，要追溯到十年以前。
　　十年前的江南，有一个全是女子的杀手组织，叫揽素楼。她们做得生意很少，可是一做就是做大的，价格不菲，同时也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那时候，楼里有两个年方及笄的少女颇负盛名。
　　暗柳萧萧，飞星冉冉。
　　江湖上人称暗柳鞭萧萧，飞星仙子冉冉。
　　而那时的路瀚遥，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路家富甲一方，本是再顺服不过的奢华日子，偏偏在一单生意上招惹了京城权贵。路家富则富矣，却无权。与本地官府的来往不是没有，可到底也只是保个生意顺利，真的出了事，官场上是没有势力庇护他们的。
　　本来，触犯权贵，顶多也就是被人散尽家财，丢了富贵而已。只是这中间路家不知又出了什么事，竟让对方不惜下重金出阴狠招，那就是雇凶杀人。且一灭，就是路家满门。
　　那一夜，天色在路瀚遥的眼里是一片血红。他太小，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变故太深，十来岁的他脑海里残存的只有那些印象的碎片，那些哭号的声音，和爹娘惨白的脸色。
　　他被娘藏了起来，藏在万分隐秘的一个地方。那个时候，连路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或者一直没人发现他，他就这么饿死了。
　　然而，上天自有安排。就在路瀚遥觉得自己已经在这个黑黑的小格子里窝了几天了，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亮了——
　　一个苍老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对方看到他，显然非常惊愕，先是高声尖叫了一声，就转过身跑了。路瀚遥虚弱的爬出那个隐秘的藏身所，趴在地上过了好久，发现先前发现他的那个老人又回来了。他穿着落魄，显然是个叫花子，又脏又老的脸上却透露出一种善意的怜悯，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摸了摸路瀚遥的头叹息：“原来……还剩了一个娃儿啊……”
　　路瀚遥自此也成了一个小叫花子。
　　他后来才知道，路家灭门，官府竟然不多加查探，只匆匆掩埋了尸体，就封了门。那老叫花子也是等了两日看着风头过了些，才冒险偷偷进路家想拾些值钱的玩意儿，不料，却发现了路瀚遥。
　　——天意啊。天意。小路啊，你要记得，你是死里逃生的人。
　　很多个夜里，路瀚遥都记得老人刻意夸张的表情，以及一种对上天的虔诚崇拜。
　　那个时候，路瀚遥的心里一直有一把火。他对夺走了他幸福生活的人的仇恨，是支撑着他苟且活着的最大也最痛苦的力量。
　　他是绝不会像那个救了他的老人一样靠乞讨过一辈子的。
　　他要找到当年害他路家的人，不仅要找到杀手，还要找到他们的雇主。
　　而在他隐忍的成长中，那个双手沾满他路家鲜血的少女，也在一点一点的蜕变。
　　她叫冉冉。
　　就是后来的萧冉。
　　十七岁的少女，容颜若午后桃花，正是灿烂。就是凭着这样的一个美丽的笑容，她安然的隐藏进了杜府。成为了一枚隐藏的棋子，躲在暗处伺机完成一个大任务。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他，她的生命，大概就是在这样的辗转与厮杀中，芳华殆尽吧？
　　可是，她遇到他了。
　　杜之凌。
　　杏林世家的公子，却在仕从官，成了大名鼎鼎的御医。
　　他在大雨滂沱的夜里，救了一早设计好对白的她。她娇弱的对他笑，却难掩眼神里的天真。杜之凌大抵是被她的笑容所动，生了恻隐，将谎称无父无母的她带回了府。
　　刚开始，她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婢，一日偶然间，她背出了他曾无意中说过的药名，他立时在意起来，留心了她好几日，居然将她调去了府里的药房，她在多年以后也记得他那时的微笑，温若暖玉，暖若煦日，他对她说：你在医术上有些天分，只要悉心调教，定有所成。
　　那一刻，她怔住了。
　　杜之凌真的是个好导师，温和有礼，却能敏锐的察觉出冉冉在学习医术过程中的任何疑惑。
　　而冉冉呢？
　　她所做的一切早已与自己的计划背道而驰。她居然真的开始潜心学习医术。
　　“那个时候，”很久以后，已经变成萧冉的女子神色淡然悠远的跟鲈鱼提起曾在杜府时的一切，眼神里依旧有止不住的仰慕：“那个时候，杜之凌教我的不仅是医术。他改变了我的一些曾经愚不可及的想法。他真的是一个君子。真正的君子。他给予了我从未有人告诉过我的，做一个人的意义。”
　　跟那个总是一袭白衣的男子在杜府中生活的日子，是萧冉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她知道她在背叛着从前的自己，可是她的改变，却又让自己欣喜着。在这样的矛盾中煎熬的，还有一点，便是她的爱。
　　柳眉花娇难防眉梢眼角，她再怎么关上心门也无法拒绝他如冬阳般的关心。
　　恰到好处，却又从不逾越。
　　他是这样光明磊落，云淡风清。殊不知她心底的百转千回。
　　她在他身边，虽然不是朝夕相伴，却也足够心动，让那花开一季。
　　他教她识别百草，他借她各种医书，他一回府就先来药房，一面告诉她一些草药的组合方法，一面借着宫里新出现的某些病症来问她的办法。
　　他安静的看着她，眼神里是赞许和触手可及的温柔。他鼓励她说出自己的观点，他问她——你觉得这是什么病呢？或者——你觉得这是什么病因呢？她答了，他微微笑着点头，不说对错，却又问她——那你想开什么药方才合适呢？
　　在她同他那些半是询问半是商量的对话中，她的医术突飞猛进。他终是最聪明的一个，不动声色的考察了她的所学。
　　她若是有了出其不意的妙答，他会十分欣喜。闲暇时，便邀了她去郊外采集草药。郊外空气新鲜，绿草如茵，是她甚少能感受到的生机勃勃。
　　他常在俯身采集草药的间隙，与她谈及这些花草的故事。仿佛每一株他拈起的小花小草，都有各自的传奇。
　　杜之凌无疑是个好的教导者，他通过讲述各式各样的故事和自身的经历来帮助萧冉记忆，同时也让她听到他更多的见闻，在他的说的故事中了解到这天地之大，人生冷暖。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留在他身边，该有多好？
　　那个时候的萧冉也不是没有这样天真的想过。可是……怎么可能呢？他的身边，有一个杜夫人。
　　那是他的发妻，他们之间举案齐眉，虽相处平淡，却处处透着暖意。是贴心的信任，他们已足够了解彼此。他只用了一个看她的眼神，就告诉了萧冉她的爱有多绝望。
　　萧冉那个时候尚是年少，虽因与杜之凌的相处而变得静好从容了些，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些单纯而勃勃欲发的爱恋。
　　在一个月色撩人的夜，她偷偷走进他的书房。那时，她红纱轻披，青丝散肩，恍若这璀璨年华所有的妩媚都在那一夜依附着她的爱而绽放。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和轻轻颤动的红唇，本是红袖添香处最销魂的风景。
　　然而，终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自制而有礼，在听得她真切的告白后略有些惊讶，很快又复于自持。他微笑着找来御寒的衣裳为她披上，眼神里却坚定如石，寒冷若冰。
　　他只微微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这样的时间，你莫着凉了。也莫想多了。”
　　半分犹豫也没有，他的举止已坦露出他的云淡风清。那一瞬间，萧冉的心，从未如此溢满过绝望与痛苦——那不同于杀手生涯时生死边缘的决绝狠辣，只是哀伤，哀伤进了骨子里，连着心疼。
　　她再也不能在他身边了。她再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开在悬崖边上的爱。她再也不想……这么痛了。
　　于是，一时一刻也不耽误，她悲伤却决绝的离开了杜府。擅自，脱离了任务。

　　在回忆那些当年的情景时，萧冉的神色依旧平静。可是敏感若路瀚遥，却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丝陌生的欢愉。
　　——原来，她终究是真的快乐过的。
　　顾夜久强逼着萧冉回忆起昔年在杜府的时光，边听边微微冷笑，到得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又怒目凝视萧冉：“怪不得，原来当初冉妹妹你是受了情苦，却这般任性的出了杜府？”
　　萧冉面上一僵，矜持的点了点头，声音确实诚恳的：“当年却是我任性，一时激气，不慎闯下了大祸……”
　　“大祸？什么大祸？”路瀚遥追问道。
　　萧冉神色黯淡，面上流露出一种痛苦来，她低低叹了口气，道：“我那时耍脾气走了，却未曾通知萧萧。她还是依着原计划潜入了杜府，准备……准备刺杀他……却不料……不料后来碰上了赶来的太子爷的人……”
　　萧冉这话虽是对着路瀚遥说的，眼神却分明再向顾夜久解释着。
　　顾夜久闻言，却只是冷冷的笑，继而用一种充满怨忿的目光盯着萧冉，尖声质问道：“那么当初，为什么楼主不杀了你？”
　　萧冉怔忡了片刻，才低下头愧疚道：“承楼主一贯疼宠，那一次我虽是失了职，却未曾背叛楼内。而……凉雨，你是知道的……”
　　萧冉还未说完，就被顾夜久打断：“你仗着楼主宠爱，让凉雨代你而死？”
　　萧冉眉一蹙，道：“凉雨背叛楼里，擅自将全盘计划告知于太子，太子才能后发制人，使得萧萧……萧萧她……”
　　萧冉不忍说出那个字眼，却听得顾夜久一字一句道：“使得萧萧暴露于乱箭之中，命丧黄泉。”
　　顾夜久冷冷的凝视了萧冉片刻，忽然转过身对呆在一旁的路瀚遥道：“小路，你不是要报仇吗？杀了她啊！杀了她！她就是灭你满门的刽子手！”
　　路瀚遥先是怔怔的凝视着萧冉，眼神里依次闪过不敢置信、悲伤、浓烈的爱与不忍以及如火一般的恨意，然而最终，他只是冷冷地、冷冷地开口说道：“萧冉。拔剑。我们公平决斗。”
　　萧冉苦笑了两下，对于路瀚遥的话语似乎并不吃惊，她只是有些失望了瞟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没有武功么？”
　　路瀚遥又是一惊：“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杀手，我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萧冉的声音虽低，眼神却淡定。
　　顾夜久怨她，忍不住逼问道：“哼！现如今你可后悔？当日里自废武功也要做这么个破大夫！”
　　“我此生绝不后悔我做过的最值得的决定。”萧冉微微笑着，轻轻的看向顾夜久和路瀚遥：“你们一生沉于杀戮，是绝不会明白，这两袖清风时内心的欢愉的。”顿了片刻，她又重新望着路瀚遥，神态坦然：“你动手吧。今日就算我武功未失，也不会与你过招的。当日我轻贱生命，这么多年，报应才到，于我已是幸事了。”
　　路瀚遥咬牙，他死死的瞪了萧冉片刻，终于大吼一声，拔剑而起，那剑尖若流星，带着这十年的仇恨冲向萧冉，却在离萧冉喉间一寸处顿住——然而不过片刻，它又狠狠刺向了萧冉！
　　“你做什么！”路瀚遥似是红了眼，又急又气的转过身瞪着顾夜久，对方神色狰狞，拗执的回望着路瀚遥，冷笑道：“小路，我这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谁让你动手的？是谁让你帮我的！”路瀚遥冲她怒吼，不过一瞬，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已软软倒地的萧冉，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冲过去抱住萧冉，整个人变得哀伤而温柔。
　　“阿冉……”他低低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凝视着她胸前伤口的目光满是心疼与后悔：“我不该对你拔剑的……阿冉……我舍不得……我其实舍不得……”
　　“罢了吧。”萧冉轻轻的伸出手，捂住自己的伤口，指缝间流出的血带着温度，让她的灵台异常的清明。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纵使是路瀚遥在顾夜久动手推他的剑的时候已迅速变招，将剑尖下压，却依旧阻挡不了这致命的一击。
　　奇怪的是，她在这一刻却觉得非常的平静。虽然那疼痛是她未曾想过的深刻，然她心底却并没有当初自己所想象过的那么惶恐。
　　她微微的笑了。
　　这笑若春风，当着带着几分动人。顾夜久忍不住一惊，心生了凉意。
　　“其实……”萧冉的目光越过悲伤的路瀚遥，定在顾夜久身上：“你无需培养小路来试探我的。别说我武功全失不可能再执剑，就算我还可以，我也不会再用剑伤任何一人了……我答应过他的……此生他是我剑下的最后一人……”萧冉喃喃的说着，眼神迷离——时光仿佛回还于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她脾气发够了，才惊想起萧萧该是在此夜潜入杜府完成刺杀大任的。她急急忙忙赶回去，却终是晚了一步。他的发妻，已命丧黄泉。萧冉拼了命想救走杜之凌，却不料遭到对方一口回绝。
　　那个时候，他已知晓她刺客的身份，却依旧没有半分责备，只是固执的要留在他的妻子身边。
　　他说他们约好了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不能放她孤零零一个上路。
　　萧冉望着杜之凌的目光，心惊胆颤——她怎么容许她心爱的男人去死？可是他的目光呀，确是那样的绝望与薄凉。
　　一个晃神间，杜之凌自己撞上了她的剑尖。
　　他死之前只留给她一个一贯温和的微笑，以及一句话：“你莫再为难自己，现如今我去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我希望，我是你剑下的最后一个亡魂。”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整个光明的世界，就此塌陷了……
　　她伤心欲绝之下，曾几度癫狂，妄图自刎，然而每每举剑，却想起他临终时的那句话。她终是无法下手，无法辜负他对她的期望。

　　冷静过后，她慎重的思考了将来她自己要走的路。然后平静的回了楼里，准备无论接受任何处罚也要脱离组织。
　　却未曾想得到的却是一个好姐妹离去的消息。
　　原来那一夜，不止她赶去了，太子也带着人护杜府周全去了。只是他比她还迟，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报仇，乱箭射死了凶手。也就是萧萧。
　　顾夜久和萧萧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萧冉并不清楚。只是她知道她的悲愤。那一日，当她缓步走出揽素楼时，她遥遥的看到了那个曾经对她很好的顾姐姐，眼神里凝聚出的怨恨与决绝。
　　那个时候——她便想到，总有一天，这个女子会来找她报仇的。
　　这么多年后，她终于来了，还带着另一个同样要找她报仇的孩子。
　　“唉。”萧冉淡淡的叹息，纵使被路瀚遥全力抱在怀中，也依旧止不住她身躯慢慢的冷下去。路瀚遥怔怔的凝视着她，哀恸的说不出话来。萧冉却依旧看着顾夜久，一字一句：“他不爱我，这不是他的错。而我爱上他，却是这一生最美好的选择。他……是我的奇迹……”
　　顾夜久的目光有些涣散，似是因着她想到了当初那个笑声若银铃的姑娘。她抬了抬眉，道：“可是，你却让我失去了我的奇迹……”
　　萧然一怔。明白过来什么。她坦然的别开目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最是微妙难测，她与萧萧那样好的关系，对于她和顾夜久之间的事，却是毫不知情的。
　　“小路。”她终于去看他，眼神里满是怜惜：“若是可以的话，别再做杀手了。我的命……赔给你一家自是不够的……可是……你犯不着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她的话越来越断断续续，路瀚遥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她，抱着这或者是这一生唯一给自己带来光明与温暖的女子。
　　萧冉在弥离间，好像又看到了当初那些人的脸——对她仁慈的阁主，活泼的萧萧，淡泊的杜夫人，还有他，杜之凌，他温柔的笑颜，温暖了她的一生。
　　“你看……我没有辜负你……后来……我救了好多好多人……”她在喃喃中，终于彻底的沉睡了。生命之火走到了尽头，她却觉得安然。
　　顾夜久长叹了一口气。却并无喜色。她有些麻木的转过身去，像是已斩断了此生的最后一个羁绊。
　　只剩下路瀚遥，他抱着她已冷却的身体，久久，不发一言。